2007年的9月。
遠離市區的某座深山似乎還沒有擺脫夏日的侵蝕,整座山仍然籠罩在暑氣之中。草木都萎頓於地,蔫蔫的,沒有半點生氣。這襲人的熱浪可以把一切都奪走吧。
一到這個季節,咒靈便像雜草一樣冒了出來,高專眾人都忙昏了頭。
五條悟和夏油傑在一個空教室裡聽著實習的輔助監督伊地知的調查報告。站在實習監督麵前的是號稱史上最強,但目前正在接受處罰的問題學生。
當然,雖然說是處罰,實際上是因為去年發生的某件事情之後,兩人裡立下了某種束縛而不得不長期待在高專裡麵,而伊地知正是少數知情者之一。
咒術師長期匱乏的現狀在五條悟和夏油傑近乎被封印之後變本加厲,所以,儘管知道兩人出高專的機會是多麼寶貴,還是不得不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兩個中的一個。
伊地知開始細無巨細地講述著調查報告裡的內容。
***
這次的事件發生在一個連地圖都沒有記載偏遠的小山村裡,據“窗口”報告說,村子裡發生了“神隱”事件。
人們常說的“神隱”是指在古代因為妖怪作祟而使人無緣無故消失的現象。當然,知道世界真相的咒術師自然明白所謂的神隱不過是詛咒對社會的破壞罷了。
人們的悔恨,心酸,屈辱這些負麵的情緒沉澱下來就會產生所謂的詛咒,而咒術師,正是為了消滅詛咒而存在的一類人。詛咒隻能由詛咒消滅。所以全日本數以萬計的詛咒隻有交給少數的詛咒師來解決。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詛咒師正是維持著一億多人口的日常生活的不折不扣的幕後英雄。
這似乎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任務,但對剛經曆過灰原雄的死亡的眾人來說,不論多麼簡單,都值得仔細調查一番,儘量把任務的風險由“大概沒問題”提升為“絕對沒問題”。
據說有一個名為枷場的家族,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個山村裡。
在村民看來,枷場家的孩子都非常奇怪。他們家出生的孩子小時候總是對旁人嚷嚷著看到了怪物啊黑影啊什麼的,就算到了5、6歲都還要和父母一起入睡,否則便整夜啼哭不休,白天也不敢獨自出門。
“枷場,你可是個男孩子呀!”
“枷場,要拿出男人的樣子來喲!”
“枷場……”
總之,枷場家的孩子總是在旁人或善意或惡意的聲音中長大。但長大後就完全看不出小時候怯懦的影子來。常常力大無窮,勇猛無比。
從很早開始,枷場這一家族就以打獵為生。
他們打獵的地方就在村莊的西麵的深山裡,這座山非常險峻,常年被鬱鬱蔥蔥的樹木包裹著,山林霧氣環繞,一不小心走進去非迷路不可。
或許是少有人踏足的原因,山裡生態異常地好。時不時還有野豬、山鹿從山裡逃命一樣慌慌張張跑下來。山裡一直以來都流傳著“神隱”的恐怖傳說,所以除了枷場家的人,其他村民很少靠近這座大山。
枷場家曆代就居住在深山和村莊之間的位置,靠合法狩獵一些野雞、山鹿、野豬等飛禽走獸為生。在非狩獵季時,也會時不時進山采摘一些蘑菇、板栗、野菜……對於生活在偏遠地區的人們來說,枷場的生活可稱得上是滋潤。
時間慢慢步入近現代,科學的觀念開始進入普通人的生活。隨著網絡的發展和信息的傳播,人們對於妖魔鬼怪的恐懼逐漸消失了。有時候人們開始結伴進入山裡撿一些板栗野菌之類的改善生活。山非常大,所以大家一般隻在外圍活動。
這一代的枷場仍舊居住在靠近山的老房子中,他還娶了一個漂亮的女子,生下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
“枷場可真了不起啊!”
“真是令人羨慕的枷場!”
……
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枷場再也不進入深山了,不僅如此,他還搬離了老宅,禁止孩子靠近深山一步。有時村民想去山裡摘點野果野菜,枷場總是阻攔。激動時,和村民吵起來也是家常便飯。待問他原因,他又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這時,村裡又發生了怪事……
有一戶人家失蹤了。一開始鄰居們還以為他們一家是外出探親去了,可是過了好久也不見回來。既沒有和鄰居街坊告彆,也沒有搬走家裡的任何東西。廚房裡的米麵蔬菜都還整齊地碼放著,實在是不像突然出走的樣子。
接著,沒多久,村裡另一戶人家也不見了。這下村民可著急了,不僅村莊內外,就連山林深處,也準備帶一隊人好好進去搜一搜。
“不要進去!不要進去!”
枷場突然跳了出來,拚命反對這件事。
“話說……你也太奇怪了吧,自己進山撈了不少好處不說,就連救命的事也要攔著嗎?”
“這山裡藏著你什麼秘密嗎?”
“難不成所有事情都是你乾的?”
村民七嘴八舌議論了起來,可不管怎麼說,枷場始終擋在深山必經之路上。爭執過程中,村民和枷場起了衝突。肢體碰撞和拉扯時,枷場的衣袖被撕了下來,露出了深可見骨的道道抓痕。這痕跡,明顯不是野獸所為,像是和人在扭鬥中被抓傷了一樣。
村民將懷疑的矛頭指向了枷場,大家一起控製住枷場,帶上獵犬進山一看,喝!居然在沿途挖到了一些失蹤人員的屍骨。村民隻好將枷場夫婦關在了他們的老宅子之中,等警察的到來。
可能是老宅久無人居,線路短路,也有可能是當天打雷,房子突然燃了起來,枷場夫婦和房子一起化為了灰燼,唯一獲救的隻有那一對雙胞胎。
枷場夫婦死後神隱事件就平息了一段時間,村民又恢複了往日平靜的生活,雖然對枷場有懷疑,可稚子無辜,枷場的雙胞胎便被親戚收養了。
就這樣過了兩三年,被收養的雙胞胎姐妹也長大了。她們開始整日說一些駭人聽聞的的胡言亂語:“爸爸回來了……媽媽回來了……”。收養枷場的親戚因為她們的怪異舉動開始害怕起來,越來越不敢靠近她們。
同時,神隱又降臨到了這個不幸的小山村,枷場的兩個孩子也變得越來越奇怪,甚至會無緣無故攻擊他人。
“這就是事情的始末”。
伊地之用右手扶了扶眼鏡,繼續說道:“恐怕枷場是一個咒術師家族吧,生前依靠咒力強化了身體,意外死後化成了咒靈鬨事。”他安靜地看著麵前的兩位,等待決定誰去完成這個任務。
“我去吧!”夏油傑不知道為什麼對這件事很在意,決遵從內心的直覺。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刻騎在咒靈身上飛在空中的是咒術師夏油傑和輔助監督伊地知。
和早已經習慣了操縱咒靈做各種事情的夏油傑不同,伊地知可是生平第一次坐上咒靈,更不用說,還要在空中像降落傘一樣翻來飛去,風呼呼地吹著伊地知的臉龐,簡直像刀在刮似的。伊地知隻好緊緊抓住夏油傑的衣角,像是抓著救命的稻草一樣。
俯瞰地麵風景是很享受的一件事,可是伊地知現在完全不敢往下麵望一眼。
不愧是特級術師啊,伊地知想著,和自己的狼狽不同,坐在前麵的夏油傑不像是做到四麵皆無阻擋的咒靈飛行器上,倒像是正坐在高專特供的豪華轎車裡,身形挺直,如同出生名門望族的貴公子。
好不容易飛到了目的地,伊地知下來後覺得肢體已經不受自己操控了,腦袋裡麵也還在嗡嗡作響。
“沒事吧,伊地知?”
“啊、沒事。夏油傑前輩。我們儘快去完成任務吧。”
儘管非常想要歇一歇,但伊地知知道現在的時間非常寶貴,尤其是對身負束縛的夏油傑前輩來說,儘早完成任務,儘快回到高專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你們就是來幫助我們的人吧,辛苦了。”
還沒有走到村口,夏油傑和伊地知遠遠就看見了站在村口的村長。他正來回踱步,焦急地等著電話裡說的處理神隱事件的專業人員。雖然對對方派來兩個高中生一樣的孩子有所不滿,可現在也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請帶我們去事故現場吧!”額頭留著一束劉海的咒術師夏油傑對向他們鞠躬的村長溫和地說道。
“是、是、請您跟我來。”夏油傑話裡透露的司空見慣的語氣給了村莊一劑定心丸,他邊帶著夏油傑去向枷場夫婦意外死亡的房子,一邊介紹著情況。
“還有人失蹤嗎……”夏油傑一邊聽著村長的話一邊左右觀察著村子周邊的一切。他可不是在走神,而是在觀察著咒靈或者詛咒師留下的隻有術師才能發現的痕跡——殘穢。
“是那吧!”夏油傑指了指一處被燒毀的,隻留下斷壁頹垣的房子。屋頂已經化為灰燼,僅剩的幾根焦黑的柱子順勢倒落在地上。依稀可見一些沒燒完全的家具四散在各處,雜草穿插其間。
“是、是的!”村長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珠,害怕某物一樣站在了夏油傑的身後,自從枷場夫婦死後,就沒有人再敢來這裡了。
“您先在這裡等一等,我過去看看。”
夏油傑給伊地知一個示意的眼神,筆直朝廢墟走去。
在夏油傑和伊地知的視角中,一個黑色的影子從已被燒毀殆儘的房子中冒了出來,它和人差不多高,渾身漆黑,身體包裹著一層燃燒的火焰。“不……不、不要怕……”,“保護……保、保、保護……”
這個咒靈居然已經能說話了!不儘早祓除的話,假以時日,恐怕會變得非常棘手。
大多數情況下,咒靈對術師的投過來的視線都會非常敏感。一旦感覺被什麼東西盯上,便會被咒靈判定為敵人,主動攻擊。
這次的咒靈也不例外。
隻見那道黑影張開雙臂,如閃電般衝向站在最前麵的夏油傑,夏油傑側身避開黑影的攻擊,往旁邊一倒,右手放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由自己操縱的咒靈。
咒靈張開嘴巴,一把把黑影吸了進去。
“哢吱、哢吱、哢吱……”咒靈發出來令人膽戰心驚的隻有伊地知和夏油傑才能聽到的咀嚼聲。
“您沒事吧?”旁邊並不知曉剛才已經發生過一場戰鬥的的村長對從地上站起來拍著身上的泥土的夏油傑問道。
“沒關係,不小心滑了一下。”
“那就好,那麼就請您跟我一起看看‘神隱’事件的元凶吧!”
“什麼!”聽了村長的話,伊地知和夏油傑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剛剛不是已經祓除了咒靈了嗎?
儘管搞不清楚狀況,伊地知和夏油傑前輩對視了一眼後,還是讀出了夏油傑眼神裡的意思,跟在村長身後,朝村子裡的一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