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母子 哈德森·羅伯拿著一個精……(1 / 1)

永恒之王 意不忘 3345 字 2024-05-01

哈德森·羅伯拿著一個精致的禮盒,輕輕叩響了母親房間的門。

女仆打開門,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還是不要進去比較好。哈德森會意,於是隻是把那個禮物盒子遞給了女仆。

今天是母親的生日,按照家裡的傳統,孩子需要為母親獻上禮物,儘管父親已經說過可以不用送了,但哈德森還是決定再送這最後一次。畢竟在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自己留下來也沒有彆的用處,母親不要,就讓她自己扔吧。

女仆重新關上門之後,哈德森便轉身離開。父親前去參加豪恩·納爾遜大公的葬禮,那位大公明明不就之前才見過,沒有幾天,忽然就聽到了他的死訊,讓哈德森十分意外。那位大公正值壯年,也沒聽說過有什麼宿疾,怎麼會突然去世?祖父說他是憂心過度,可是要怎麼樣愛自己的妻女才能悲痛到去世?哈德森完全想象不出來。

突然背後傳來巨大的推門聲,哈德森剛停住腳步,就有什麼東西被扔在地上,然後一路滑倒了自己腳邊。

那個禮盒連絲帶都沒有被拆開,就這樣原封不動回到了自己身旁,哈德森毫不意外地彎腰去撿,就在這時,意料之外的一腳突然到來,將他整個人踹翻在地。

“誰讓你給我準備生日禮物了!我沒有說過嗎,我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你!為什麼死的是豪恩·納爾遜不是你們父子!”女人還想要攻擊倒在地上的哈德森,但是被兩個仆人拉住了,她掙紮著,嘴裡仍舊不停發出咒罵:“你們最應該去死!我就不應該出生,不出生,我就不會遇見你那廢物父親,也就不會生下你。我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沒有在你小時候就掐死你!我太心軟了,所以沒有殺了你們!”

哈德森站起來,看著她,似乎是疑惑一般微微歪了歪頭。

“你們兩個毀了我的一切卻不肯去死,先祖啊,怎麼會有這種無恥之徒!”女人被兩個仆人拉扯著塞回房間,門關上,哈德森還是能聽見母親的咒罵。

過去的十七年,哈德森都是這麼過來的,所以如今也已習慣了。他至今還記得,在自己四五歲的時候,曾經錯誤地以為想要擁抱就需要先挨耳光,因為母親每次都在扇自己耳光之後給自己一個擁抱。

母親病了,不要跟一個病人計較。哈德森對自己說。

母親是生病了才會這樣了,你已經快成年了,不要再為這種小事難過了。哈德森繼續對自己說。

走在樓梯上,哈德森每下一階,心情就隨之沉下去一分,他終於忍不住流下眼淚,在樓梯上顫抖著蹲下來。

他忽然很想念死去的卡特琳娜姑媽。他第一次從一個“母親”那裡得到正常的、溫柔的關愛,是在被母親打出來之後,卡特琳娜姑媽抱著自己,給自己處理胳膊和腿上的傷口。在看到卡特琳娜姑媽的屍體時,哈德森也想過,如果死在這裡地方是自己的母親該多好,就讓卡特琳娜姑媽生活在灰狼堡,自己的母親在那片雪地裡爬行。所以哈德森並不怨恨母親想讓自己去死這件事,這是他們母子唯一心意相通的地方。

哈德森站起來,沉默地往自己房間走。路過祖父的書房,他聽見祖父在和祖母感慨,這個冬天要參加的葬禮太多了。

是啊,葬禮太多了。哈德森想。

冬朔年的天黑得很早,尤其是在北境,在幾乎整個灰狼堡都陷入沉睡之後,哈德森整理衣裝,再次敲響了母親房間的門。

“誰?進來。”

女人的聲音出奇地平靜,哈德森打開門,看著自己的母親。

她坐在落地窗前,薄絨長睡裙將她整個人籠罩起來,過長的部分堆疊在地上,在白雪反射的月光裡,像一尊清冷的女神像。女人轉過頭來,神情平靜地看向自己的兒子,目光在兒子的麵龐和攜帶的武器之間流連,但臉上仍舊沒有什麼表情。那張精致的臉在月光下真的像雕塑一般慘白又神聖,讓哈德森幾乎想要跪著走到她的膝邊。

“你想要什麼,哈德森?”女人聲音溫柔地問來訪的人,態度與白天判若兩人,又好像麵對的並不是自己的兒子。

哈德森關上門,然後就站在門口,看著背對月光的母親。房間內沒有燈光,他看見的隻是一個朦朧裡的白色人形,這反而給了他一些勇氣:“我想要愛。母親,我想要你的愛。”

女人笑了,她向著門口的兒子招招手:“過來,哈德森,過來。到我這裡來。”

哈德森走到她麵前,一直走到她的椅子邊,低下頭來看著她。他今年十七歲,已經長得比母親高了,俯視著坐在椅子上的母親,甚至有些想象不出來這身形消瘦的女人哪裡來的力量,能把自己十二歲的兒子從樓梯上推下去。

她還在笑,哈德森想不起來上次看到這樣的笑容是在多久之前了,這樣平和的樣子也讓他感到陌生,在他麵前的好像是一個第一次見麵的女人,正披著他母親的皮在與他交談。他覺得不習慣,又忍不住想如果母親一直是這樣該多好。

“我不會愛你的,哈德森,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嗎?”女人仰著頭,也看著哈德森的臉。這些話並沒有讓她的心裡泛起什麼波瀾,她說了,就像是陳述一個全世界都知曉的常識。

哈德森點了點頭,是的,他知道,他從很久以前就知道,但他還是固執地反駁了自己的母親:“但所有的母親都愛自己的孩子。”

“是的,這個世界不允許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但我就是不愛,我永遠不會愛你,哈德森。你知道嗎,你每長高一點,我就會更恨你一分。你把我的天賦和夢想都扼殺了,如果不是為了生你,我現在還是奧特登最有名的女高音。”女人伸手撫摸著兒子的臉龐,聲音越來越低沉:“是因為生你,我嗓子才壞掉了。我唱不上去了,歌劇院也不要我了,我什麼都沒有之後,你的父親還希望我能主動提出離婚。你為什麼恨我而不恨你的父親呢?是他沒有給你找一個慈愛的母親。”

哈德森低頭看著她,她的手指摩挲著自己的臉頰,她的手有些涼,但這種感覺莫名地讓他著迷。

“如果真的想要被母親愛的話,去妓院吧,我的哈德森,去叫那些婊子母親,抱著她們喊媽媽。你長了一張不錯的臉,又年輕,她們會樂於擁抱你的,而且不需要花多少錢。”女人微笑起來。

為什麼她不懂呢?如果任何一個人都能代替真正的母親的話,自己早已在其他人那裡拚湊出足夠的關愛了。叫一個沒有血緣的人母親又要什麼意義?哈德森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次強調說:“我想要你的愛,母親。”

女人的臉色迅速難看起來,她用力把哈德森推遠,站起身,大聲咒罵:“你聽不懂人話嗎!我不可能愛你,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我的仇人!我恨你!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哈德森·羅伯,請你立刻滾出去!”

哈德森沒有像以前那樣在盛怒的母親麵前乖巧地離開,他還是站在那裡,隻是搖搖頭,小聲提醒她:“你這樣會把仆人們吵醒的。”

女人尖叫起來,但很快就不叫了——哈德森掐住了她的脖子,並且用力把她按回了椅子裡。女人被掐得喘不上氣來,掙紮著去抓哈德森的胳膊和衣服,她的四肢都在掙紮,但越來越無力。她原本就沒有什麼力氣,就像哈德森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的那樣,她是一個病人,她原本就是這樣脆弱、疲乏、一碰就碎。

慢慢地,女人不動了。

哈德森在女人腳邊跪下來,沒有支撐,女人的身體跟著癱倒下去,恰好迎著哈德森高舉的雙臂,仿佛一個擁抱般,倒在了兒子懷裡。

哈德森緊緊擁抱著母親的屍體,將臉埋在母親披散的發間,嗅聞她長發的味道。這是母子之間第一次正式的擁抱,哈德森在這個遲來太久的溫暖懷抱裡,感受著母親逐漸冷卻的體溫,記憶母親身上的味道。

在母親懷中逗留了很久之後,哈德森站起來,無視了摔在地上的母親屍體,將那個白天被退回的禮盒放在屍體上。

“生日快樂,母親。”

說完這句話,哈德森靜靜退出了房間,拿起了放在門口的手提箱。

冰塊在院子裡安靜等待著主人,哈德森出現的時候,冰原狼上前輕輕蹭了蹭他,注意到主人臉上有淚,冰原狼嗚嗚叫了兩聲。

“我沒事,我們走吧。”哈德森擦了一把臉,臉上終於掛起了釋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