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維安妮沒有做噩夢,維安妮也很驚訝,那些真實得仿佛馬上就會發生的夢境沒有光顧自己,在夢裡,她和一群軟綿綿毛茸茸的東西玩了一會兒,又被小矮馬馱著前往了一處開滿鮮花的山穀。
等到她睜開眼睛,發現希爾達的頭發亂糟糟鋪在兩個枕頭上,和自己的頭發纏在一起。希爾達本人正橫在床上,睡姿不太得體地攤開四肢,腦袋正頂著自己的腰。維安妮能想象出來夢裡那些毛茸茸的小動物和喜歡蹭自己的小矮馬,在夢境外到底象征了什麼。但是看著姐姐似乎睡得很香的模樣,維安妮也沒有貿然叫醒她。重新躺回柔軟的枕頭上,維安妮攥緊了姐姐的手。
在灰狼城堡住了十餘天,看著地上的積雪已經化得差不多,卡特琳娜向父母提出準備返回了。這天剛好是冬朔年的第一天,作為公爵夫人,也確實需要回到自己的封地,和子民們共同麵對提前來到的冬天,於是他們並沒有強留女兒,隻是在知道一對外孫女也要跟著回去之後有些難過。
離開灰狼城堡的時候,天氣晴朗,甚至感覺沒有那麼冷。母女三人帶著幾乎被塞滿了的馬車,沉甸甸地走上了回家之路。
然而走出去不到半天,仿佛嘲笑他們運氣一般,大暴雪如山崩般壓下,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將天與地粉刷成一片銀白色,在馬車裡的希爾達大呼小叫著讓媽媽和妹妹看窗外,即使是北境長大的孩子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雪花。那些雪花幾乎有拳頭那麼大,墜落下來的樣子一點也不美麗浪漫,反而像是一個個帶著殺意的白衣刺客,直奔目標而來。
“這雪有些太大了!”車廂外,車夫用馬鞭敲響了車窗,扯著嗓子喊,希爾達看見有雪花在他說話的時候糊住他張大的嘴巴。
這雪真的太大了。維安妮皺起眉,她轉身向卡特琳娜:“要返回外公那裡嗎?”
卡特琳娜也有些猶豫,遭遇這樣的大雪,最穩妥的方式當然是返回灰狼城堡,等待天氣變好再出發,但突然遭遇這樣的大雪,納爾遜城的人們也同樣麵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們需要城主的幫助,需要有人來指揮調度城內的清理路麵和分發取暖物資,豪恩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能繼續前進嗎?我們可以到赫維爾鎮落腳。”卡特琳娜大聲問車窗外的馬夫。
馬夫做了個可以的手勢,轉過頭,繼續前進。
在這樣惡劣的雪天,連馬都不想快走,儘管馬車裡的卡特琳娜心急如焚,速度卻仍舊慢慢吞吞。
卡特琳娜擔憂著納爾遜城的情況,維安妮也因為這場大雪的不自然而感到不安,但這種氣氛絲毫沒有影響到希爾達,女孩始終因為這場大雪興奮著,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條肉乾,希爾達撕了一口,一邊嚼一邊欣賞著窗外這罕見的大雪。
當雪終於小了些的時候,馬車車輪卻意外陷進了坑內,積雪讓車輪在坑內打滑,車夫和護衛兩個人一起推了推,發現根本推不動。
“我來幫忙!”希爾達立刻打開車廂門跳下去:“車上有墊車輪的木棍嗎?”
車夫搖搖頭。
早就厭倦了坐馬車的希爾達立刻拍拍胸脯,做出“都包在我身上”的樣子:“沒事,我那邊有樹林,我去找!”
“希爾達!”卡特裡娜想喊住女兒,可那孩子比小馬駒更難管束,一轉眼就已經踩著沒過腳腕的積雪一路向斜坡上爬了十幾米遠,車夫和護衛兩個人對視一眼,最後還是車夫抖了抖自己的外衣衣領,跟上了那個在雪地裡健步如飛的大小姐。
維安妮拍拍母親的手背:“希爾達跑得最快,讓她去吧,有斯科特爺爺看著沒事的。剛好我也想透透氣。”
卡特裡娜幫女兒裹上厚厚的鬥篷:“去吧,彆走太遠。”
維安妮也下了馬車,她隻是坐久了覺得身上乏累,想站起來走動走動。即使是裹著鬥篷,一離開馬車車廂,維安妮還是打了個寒噤,雪一直沒過她的腳腕,厚靴子雖然保護了她的腳,但也讓她的動作變得笨拙。
維安妮把腳從雪裡拔出來,向著馬車後走了幾步,她想著自己走路的樣子一定十分滑稽,又走出去幾步,在腦海裡想彆人看到的自己應該是什麼樣子。
馬車後的世界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蒼白的天空和銀白的大地幾乎分不清是否真的還存在界限,兩道車轍和一連串的馬蹄印從遠方而來,也在雪花的覆蓋下漸漸模糊了自身的存在。
維安妮抬起頭,她還因為這種沉重又艱難的行走體驗而笑著,就看見天空中忽然多了一個黑點。
那是什麼?鷹嗎?這種天氣出來覓食?
那個黑點越來越大,維安妮也看清了一點,那似乎是一種巨大的鳥。
全身的血液瞬間變得冰冷,維安妮震撼又木然地呆在原地,此時眼見的一切都和夢中重合,維安妮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現在是否身處夢中。
她回過頭,想要回到馬車裡,但是她的動作太慢太笨拙了,轉瞬之間,那巨大的鳥已將影子投到她的頭頂。
在和維安妮看見黑點的同時,正在山坡頂上圍著一棵小樹挑揀樹枝的希爾達也看見了從遠方飛來的巨大飛鳥,她從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鳥,一時間有些愣住了,看了一會兒,發現那鳥似乎正在接近這裡,她才問一直認真拿隨身匕首砍樹枝的斯科特:“爺爺,那是什麼?”
斯科特不知道她正問什麼,轉頭順著希爾達的視線看過去,老車夫也吃了一驚:“那是、那是……”
巨大的鳥突然加速,幾乎轉瞬之間就來到了他們能看清的距離,這下即使斯科特不說希爾達也知道了:
“龍!”
在斯科特的身體和思維活動起來之前,希爾達已經像是箭一樣衝向了那下坡:“維安妮!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