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卡特琳娜和母親一同去散步聊天，剛剛和妹妹見過麵的卡特琳娜迫不及待地向母親分享妹妹的近況，還有那些公主王子之間的趣聞。而希爾達則是撒手沒，還是阿爾德裡奇在城堡一側的倉庫邊抓到了開始逗狗的她，硬把她拉上馬，讓她和自己一起巡邏，總算把她看住了。

維安妮則跟著外公到了書房。查理·羅伯是迪爾法蘭最有名的鐵血將軍，灰狼紋章的旗幟出現在哪裡，奇跡一般的勝利就會出現在哪裡。而作為灰狼大公的查理·羅伯，年輕的時候幾乎沒碰過武器，他的職業是舊書商。在迪爾法蘭建國、有了自己的封地和城堡之後，查理·羅伯第一件事就是塞滿自己的書房。他愛看書，他的外孫女也愛看書，祖孫兩個人就喜歡這樣在書房裡各看各的，祖孫二人幾乎沒有任何交談，就那樣各自沉浸在書海裡。

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剛看了一會兒，老查理就發現外孫女偷偷在門上掛了一枚咒石，他抬起頭，把書簽夾到正在看的這一頁裡，卻並不將書合上：“怎麼了，寶貝，有悄悄話要跟外公說？”

維安妮甜甜地笑起來，她鑽進外公懷裡，坐在老人腿上，用撒嬌的語氣對外公說：“這次我和希爾達給您帶了禮物！”

“哦？”老查理的目光越過外孫女的金色頭發，繼續看著手上的書，但語氣還是十分驚喜的：“我的寶貝們給我準備了什麼禮物？”

“一條獨角獸的腿。”

老查理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希爾達終於調皮到把豪恩·納爾遜的腿卸下來了？這可真是個好禮物。”

聽到外公這麼說，維安妮也跟著笑：“不是父親，是真的獨角獸。”

老查理慢慢合上書，把它放在一邊書桌上，他的目光從掛在門把手上的咒石流轉到外孫女的金發上，他仍舊笑著，伸手把那金色的長發揉亂：“跟我說說你姐姐做了什麼。”

維安妮把希爾達在哥哥成年禮宴會時完成的壯舉原原本本講給了外公聽，老人始終安靜聽著，時不時笑一聲，對兩個外孫女十分讚許：“豪恩說得沒錯，你們真是兩個小怪物。但是你能確定那就是獨角獸嗎？冬朔年將至，會有些畸形的野馬出現在森林邊緣，那也正是這些亂七八糟獨角獸傳說的來源。”

維安妮跳下來，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多了一根細長的東西，老查理幾乎隻是看了一眼，便立刻扯過放在桌上的一張手帕蓋在上麵，把那細長的角遮住：“收起來。還有什麼人知道這件事？”

看到外公的態度突然轉變，維安妮也認真了一點：“隻有管家的兒子格雷迪，還有特裡安騎士，當時由他們處理獨角獸的屍體和把姐姐帶回來，除此之外沒有彆的人了，他們兩個可以信任，都已經向姐姐宣誓效忠，從此是姐姐的騎士了。”

查理不置可否，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所以這次你們過來，也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

“是的，畢竟您是我們的外公，還是最最最厲害的灰狼將軍！”維安妮笑起來，再次湊到外公身邊，抱住了外公的胳膊：“父親想聽聽您的看法。”

老人冷笑一聲。他當然想聽聽我的看法，他不僅想聽聽我的看法，還想得到我的支持吧。

老查理也不是不能理解豪恩如今的不知所措。古海女巫的預言原本都是些無稽之談，比如什麼春天消失，什麼玫瑰絕跡，每次都把那些假得不行的東西說得誇張離奇，就差說有龍在她們家後院裡拉屎了。所有人都把古海女巫的預言當做故事聽，獨角獸死於未來的永恒王之手本該也是這些虛假故事之一，從前人們根本沒有在秋月年看到過獨角獸，所以就連查理自己都認為如果這個故事有一絲真實，那這個獨角獸說的就應該是豪恩·納爾遜。

結果在秋月年，獨角獸真的出現了，在古海女巫預言的時間內，真的有人殺死了獨角獸。

“遠古森林今年的第一場雪看來發生在距離北境很遠的地方。”老查理突然冒出一句感歎。

維安妮立刻點頭：“是的，應該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森林裡已經下過一次雪了，否則獨角獸是不會出來的。”

“我的小維安妮，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你的好姐姐真的是預言裡的永恒王，這將意味著什麼？”老查理看向自己十二歲的外孫女。

這個問題讓維安妮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意味著我家要有大麻煩了？”

她畢竟還是個孩子。老查理再次哈哈笑起來：“你們家是要有大麻煩了！”

維安妮感覺外公想說的話絕不止這些，但是外公沒有再說下去。因為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嗎？維安妮眨巴著眼睛看向外公：“我應該怎麼跟父親說您聽完這件事的反應？”

“告訴他，無論如何，希爾達是我的外孫女，隻要你們有需要，我會幫助你們，但不是幫助‘永恒王’。”老查理站起來，灰色的眼睛已經有些混濁，但看向維安妮時，眼神依舊堅毅，冰冷如鐵。

畢竟無論是蘇利文家的孩子，還是納爾遜家的孩子，都是外公可愛的外孫們。維安妮走上前，再次擁抱了外公：“希爾達不會成為那種向兄弟姐妹揮舞武器的人的。”

“我知道，”老查理拍拍她的頭頂，“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不過，提醒你的父親，不可以把你們送去奧特登。不管是你們姐妹兩個，還是維斯特洛那小子，遠離奧特登。”

“為什麼？”

“不為什麼，孩子，隻要你把這句話告訴他，你父親會明白我是什麼意思的。”

如果是希爾達在這裡，肯定會纏著查理把話說明白，但在這裡的是聽話的維安妮，她乖乖記下了外公叮囑的話，祖孫二人又聊了些彆的，就又分開，各自看各自感興趣的書了。

雪還在下。維安妮看書的間隙忽然抬起頭來看看窗外，剛剛掃過雪的街道再次被積雪覆蓋，銀白色的雪藏起了一切，隻留下一些高低不齊的輪廓。

突然，維安妮感到一陣眩暈，仿佛從很高的山坡上滾下去一般，她的腦袋幾乎是重重砸在了麵前的桌子上，嚇得查理趕緊扔下書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

然而，無論外公如何關切，維安妮都暈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頭暈，此前根本沒有任何不適，這陣頭暈來得過於突兀，讓她本能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然後維安妮就昏了過去。

聽到妹妹突然昏迷，希爾達扔下手裡的小木棍就往城堡裡跑，隻留下阿爾德裡奇和兩條還在搖尾巴的狼狗。狼狗抬頭看看阿爾德裡奇，阿爾德裡奇聳聳肩膀，對兩位女士表示了無可奈何。

醫生對老公爵搖了搖頭：“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可是她頭暈。”

“但檢查過後可以確定沒什麼問題，維安妮小姐非常健康。我也想象不到讓她昏迷的到底是什麼，她現在正處於深度睡眠狀態，要我說的話，她睡得很好，或許她正需要這樣的休息，讓她睡吧。”

得到了查理的許可，醫生離開了。

卡特琳娜坐在女兒床邊，有些擔憂地看著睡眠中的孩子。匆匆跑來的希爾達也坐到母親身邊，卡特琳娜歎口氣，抱著希爾達，輕聲感慨：“小維安妮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她以前從來不會像這樣睡不好、做噩夢的。現在你在做噩夢嗎，維安妮？”

希爾達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繃直了身子，她蹬掉鞋子爬上床，對卡特琳娜說“媽媽我要去夢裡幫維安妮”，然後就在維安妮身邊躺了下來。

對大女兒驚人的想法、驚人的行為和驚人的執行效率都感到十分震撼，卡特琳娜給兩個女兒蓋完被子都是懵的，但最終她還是笑了，給孩子們掖好被角，看向正微微皺起眉頭的維安妮和閉著眼睛但神情肅穆的希爾達。

陪妹妹睡覺，總要比去大雪紛飛的城堡外胡鬨好。卡特琳娜在兩個女兒額頭吻了吻：“那麼，小維安妮的夢境就交給你來守護了。”

希爾達閉著眼睛點了下腦袋，在被子裡摸了一會兒，終於摸到了妹妹的手，她輕輕把那隻手握住，好像真的能進入到維安妮夢裡一樣，開始守護起妹妹的夢境。

走出房間，卡特琳娜發現父親並沒有走，老人向她伸出一條胳膊，她於是像從前那樣挽住父親的胳膊。查理拍了拍女兒搭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今年冬天可能不太好過，你們那邊木柴煤炭儲備足夠嗎？”

“能保證全城安穩過冬。怎麼了，父親？你以前都不問這些小事的。”

老查理笑笑：“過冬永遠不是小事。你們儲備夠了就好，實在不行，也可以冒險去遠古森林邊緣砍些樹回來。”

“夠的夠的。”卡特琳娜使勁點頭。

老人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