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綁 彆怕,是鬼上身(1 / 1)

杜青山很鬱悶。

短短三天,他就暈了四次。而且每一次醒來後置身的場景都令他措手不及,甚至有種再暈過去的衝動。

好比現在,他被五花大綁地捆在樹樁上,身前站著三個人,清一色月白道袍,麵目清秀,看向他的眸子裡正閃爍著興奮的光點。

對上視線,其中最高的一個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臉道:“喲,咱們的馭鬼師醒了。怎麼樣,睡得可好麼?”此人是祝道安的門徒,與杜青山同年進入馭鬼宗,叫衛修。

杜青山抿嘴一笑:“托你的洪福,我睡得還算踏實。”

“聽說...”衛修扯起半邊嘴角,眼睛一轉開始起調:“這次壯誌大會,你好似出了不小的風頭啊。”

“給你個提醒,問心門李長亭!”站在衛修背後的精瘦男人緊跟著探身說道。他是衛修的小跟班季扶,因慣會逢迎討好,又得了個“季馬屁”的閒號。

杜青山佯裝不知:“哦,你說李道友啊,怎麼了?”

衛修戳穿道:“彆裝傻,我們都已經知道了。你在壯誌大會上擅用馭鬼術將李長亭打得半死不活,害得他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甫一聽這話,杜青山還有些詫異,可轉念一想到問心門那場聲勢浩大的聲討,他旋即了然了:“是我使用了馭鬼術不假,但李長亭不是我打傷的。”

季扶怪叫起來:“這是什麼話!你都承認用了馭鬼術,還否認打傷李長亭又有什麼意義?不是你打傷的,難道是鬼啊?”

杜青山眉梢一挑,“季馬屁,呃不,季師弟,這次還真讓你說對了。是我的鬼卒,在強行占據了我的軀體後,出手重傷李長亭。”

季扶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似是在猶豫該不該信他。

“胡言亂語!”還是衛修先翻了個白眼,接著朝杜青山的腳前狠啐一口道:“馭鬼馭鬼,從來都隻有馭鬼師支配鬼卒,何來鬼卒翻身做主人一說?”

杜青山抖了抖酸澀的臂膀,“師父說是因為我無力壓製鬼卒,這才給了它乘虛而入的機會。”

“葉師尊?”一直沉默不語的第三人終於開口了。他叫許秋棠,年紀不過十七、八,前幾年才進得馭鬼宗,拜在烏定雲門下。

杜青山點頭:“是。”

衛修將信將疑地看向許秋棠:“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許秋棠卻道:“沒有,我隻是想確認他的師父是不是葉師尊。”

“我以為什麼呢!”衛修耷拉下嘴角,又對杜青山道:“你這套說辭在我這行不通,要我相信你的鬼話,除非讓我親眼所見。”

季馬屁立馬道:“我也不信!”

“你們竟然不信?”杜青山誇張地疑惑了一句,隨即淡笑道:“不信算了。”

衛修和季扶:“...”

許秋棠沒忍住,笑出了聲音。

窘迫的兩人頓時轉頭朝許秋棠看去,目光凶惡一如猛虎:“有什麼好笑的!”衛修接著看向杜青山,厲聲道:“也不知道你給問心門下了什麼藥,他們竟然甘願任那天的事不了了之。可我不是問心門那幫飯桶,是絕不能忍受你為非作歹的!”

季扶同樣狠聲道:“而且你知道李長亭是誰嗎你就敢大打出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杜青山微微眯眼,“除了問心門大弟子,他還能是誰?”

“哼。”季扶揚起鼻孔,“他,可是衛師兄最最崇敬的,心術高手!”

短短一句話,卻說出了滔天的氣勢。除了擲地有聲四個字,杜青山簡直想不到更合適的措辭了。“原來,你們之間並無太深的交集?”他儘量說得婉轉。

衛修抖擻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交集深不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將為了他,與你決一死戰。”

杜青山愣了一會兒:“你我之間還不至於到決一死戰的地步吧?”

“或許沒有。”衛修輕蔑道:“但馭鬼術向來凶殘,你我決鬥自然逃不離要拚搏一番。屆時,自然是誰技不如人,誰受罪了。”

許秋棠好心提醒道:“衛師兄,李長亭那等心術高手都難敵他的鬼卒,恐怕你也非他敵手。”

季扶自信地擺了擺手:“馭鬼手冊上都寫了,馭鬼師什麼樣,他的鬼卒就是什麼樣。”言外之意,杜青山這種常年墊底的選手,召喚出來的鬼卒也不會有多厲害。

許秋棠默了默,“但是,李長亭他...”

季扶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這還用想嗎,他肯定是被杜青山暗算了唄!”

“嗯?”杜青山擰緊了雙眉,百思不得其解:“我想,就算李長亭真的遭我暗算,恐怕也不會傷得那麼重吧?”

這本是一句假設辯白,可不知怎地,到了衛修的耳朵裡就成了老實招供。“好吧,看在你如此坦誠的份上,我待會下手輕一點。”他深吸口氣道,滿臉都是家門不幸的痛恨之色。

杜青山無奈道:“我的意思是...”

“那老規矩。”衛修衝他作出噤聲的手勢,“還是我先出手,你要是忍住沒叫痛就換你出手,反之則繼續。”

季扶高呼:“好,就這麼公平對決,開始!”

“哎等等!”許秋棠插嘴道:“難道不用先把他鬆綁嗎?”

“不用!”衛修得意地一揮手,快速退開幾步距離將袖子甩得獵獵作響,隨即手捏劍指向天,神叨叨地念了幾句後再指向杜青山。是一小撮幽藍的火苗被甩了過去,在剛攀咬上他的衣角時還隻是雨點般的大小,但不到片刻便猛烈地躥了起來。

許秋棠驚叫著準備撲過去救火,卻被季扶攔得死死的:“鬼火而已,燒不死人的。”

“什麼叫燒不死人?”許秋棠怒道:“明火毀人血肉,鬼火侵人肺腑,無論哪一個都會害死人的!”

可話音剛落,就聽衛修疑惑道:“季扶,火呢?”

抱在一團的兩人同時轉頭看去,頓時也懵了:“對啊,剛剛不還在燒嗎?”

隻見剛才就要被烈火吞噬的杜青山此時正悠閒地靠在樹樁上,除了衣袂那兒有幾塊燒焦的痕跡,渾身沒有一處顯示出被火舌舔舐過的痕跡。

衛修不信邪,又捏指向杜青山甩去一撮火苗,並直勾勾地盯著它愈燒愈旺。直到看見那火苗即將躥過杜青山的腰時,他鬆了口氣:“原來是運氣問題。”

誰知,就在他感歎完的下一瞬,那火苗竟然再次消失,就像從旁邊陡然吹來了一陣攜雨的風,乾脆利落地將它撲滅了。

目睹了這一幕的三人簡直瞠目結舌,明明他們方才沒有感受到任何的風跡。

其中,季扶最是膽小多疑,便扯了扯衛修的衣袖道:“師兄,要不我們換個彆的法子來折磨他吧?”

許秋棠瞪過去:“不是比試嗎?”

衛修恍若未聞,“換什麼換,不過一陣風而已,能有什麼古怪的?”

季扶硬著頭皮道:“可是剛才也沒起風啊...”

“你!”衛修被噎了一下,“不是風的話還能是什麼?我還就不信了。”說著,他故技重施,將火苗連同他倔強的決心一齊扔了過去。

不過,這次的火苗甚至都沒有觸及到杜青山的衣上便半路熄滅了。幾乎是在衛修的眼皮底下,一陣不知從何處刮來的陰風霸道地襲卷走了那火苗。

季扶尖叫了起來:“師兄!我就說該換個方法折磨他的吧!”

“怎麼可能?”衛修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顫聲道:“鬼火應是無法被風吹滅的,為何,為何會突然熄滅呢?”

許秋棠低聲道:“莫不是報應。”

“什麼報應!”前一刻還在驚懼的季扶陡然變了臉,不滿地質問許秋棠道:“師兄這般照顧你,你為何要如此咒罵他?”

“都給我住嘴!”這時,衛修忽然怒吼一聲,快步走近了杜青山:“是你在搗鬼。”

杜青山懶懶回視:“我被捆得這麼嚴實,怎麼搗鬼啊。”

“除了你,還能是誰?”

“但你也看見了,我實在有心無力。”

“我警告你,最好彆耍花樣。”

杜青山歎了口氣,“說了這麼久,你怎麼還是不明白?我都說了,我...”話說一半,他突然住了嘴,麵目極其痛苦地扭動起身體來,脖子也頗為詭異地轉來轉去,看起來就像被鬼附身了一般嚇人。

衛修不自覺退後了幾步,“杜青山,你又想做什麼?”

杜青山斷斷續續道:“我...我沒有...我...”

衛修大喝一聲:“杜青山!”

杜青山轉眼卻沒了動靜,猶如昏睡過去般一動不動。

衛修雖然心有後怕,但在季扶求助的注視下,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過去。“喂,醒醒。”站在三步遠的地方,他探身向前,伸出一根手指象征性地撥了撥杜青山的頭。

杜青山沒有反應,耷拉著的腦袋晃悠悠地轉向了另一邊。

衛修心跳如擂鼓,又繼續撥了幾撥:“彆裝死,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誰裝死了?”突然,杜青山好似被人扯著脖子般僵直地抬起頭來,含著一雙空洞無波的眼瞳望向了衛修。

衛修被這個注視冷得瑟縮了一下肩膀,遲疑道:“你是誰?”直覺上,他認為這個光是與之對視便會叫人生出逃匿心思的人,不是真正的杜青山。

果然也不出他所料。

因為下一刻,杜青山就輕而易舉地掙脫了那常被用來捆束巨型災厄的縛魂繩,邁著無畏的步子迎上了衛修。“我與你,比試。”他說話的語氣也異常古怪,有種刻意模仿的僵硬感。

衛修咽下口水,滾了滾喉嚨道:“比試就比試,誰怕誰啊?”即使未知令他恐懼,但一想起杜青山曾經向自己求饒的畫麵,他又不甘心輕易認輸。

“好。”杜青山淡漠地應了一聲,手團血光伸向腹中位置,緩緩抽出了那柄鑲著血瞳的骨劍。在空中劃過幾道妖冶的血線後,他貪戀地撫摸起骨頭紋路的劍身道:“正好,試試新劍。”

衛修一邊緊盯杜青山手裡的劍,一邊從腰側摸出自己的骨劍,驚道:“你的骨劍,為何是這樣的?”他低頭,從掌心的劍柄一路緩緩看向劍尖,除了會散出淡淡的光芒外,似乎與尋常的劍並無任何區彆。

可杜青山的那把,不論質地還是構造,都詭譎美麗異常。

待衛修抬起頭,杜青山已經做好了決鬥的架勢,橫在他胸前的骨劍凜凜生光,躺在劍柄上的血瞳才睡醒般眨了眨雪白的眼皮。“開始。”他冷冷說道。

話音未完,杜青山便揚起了手中的劍欲照衛修的正臉劈下。後者慌忙反手格擋卻迎了個空,正覺古怪間,就覺身後一陣陰風乍起直灌後背,尚來不及回頭,淩厲的劍氣就蓋頂襲來,逼壓得他頭疼欲裂、屈膝跪地。

“師兄!”季扶大喊一聲,放開許秋棠的手就要衝上前。

衛修偏頭看見,忙製止道:“彆過來!”

正是千鈞一發之際,已經嗅到死亡氣息的衛修本決意轉身做最後一搏,可剛回過頭,他就看見了奇怪的一幕。隻見杜青山握劍的雙手微微顫抖,身形扭曲,麵目猙獰,像是在痛苦掙紮著什麼,就連方才駭人的劍氣也消失得乾乾淨淨。

衛修呆了呆,看向同樣震驚的季扶和許秋棠:“他到底在做什麼?”

季扶和許秋棠則立刻將頭搖得飛快。

“楚雲生!立刻下去!”杜青山忽然收起骨劍,抬手對著自己的胸口就是一頓猛烈的捶擊,嘴裡還念念有詞道。

衛修皺眉看著這堪比自虐的場麵,一時也不知作何反應才好。

杜青山接著又前前後後地甩蕩起胳膊來,上身便隨著這個動作時俯時仰。“杜青山,我在為你出氣,為何不領情?”他竟換了副口氣與自己對話起來。

“誰要你出氣,趕緊從我身上下去。”

“抱歉,我不樂意。”

“那我們共赴黃泉。”

“少拿這個嚇唬我,我已經知道你要做什麼。在那之前,你是不會甘願死去的。”

“那我換一件,譬如...你的墳。”

“...”杜青山沉默片刻,身子陡然一顫恢複了原樣。他抻了抻脖子,抬眸看向瞪大雙眼的衛修,尷尬道:“你,沒事吧?”

衛修躲開杜青山的視線,難以理解道:“你這是...”

“哦,你彆害怕。”杜青山柔和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剛剛鬼上身,現在被我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