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膽熬到晚上物理課結束,班主任也隻字不提午練作業的事。祈年不知道該僥幸還是害怕,這樣下去隻會有兩種情況,要麼是老趙不打算檢查了,要麼是他憋了個大招,正準備抓幾個典型好好立立威。
永遠不要對未來抱有美好希冀。祈年想。不如早點做好挨罵的準備。
心不在焉往本子上抄著錯題。先用黑筆抄題目,再用紅筆抄解析,密密麻麻也寫不出個所以然來。學校給每個科目都印製了專門的糾錯本,規範就意味著統一管理,意味著每周二要收交到校領導辦公室檢查。物理午練的事情她已經很危險了,她可不想因為糾錯再被老趙記上一筆。
好事兒還真就這麼發生了。為了兩天後的聯考,課時任務做了臨時調整,備課組決定先複習考試重點,剛剛做過去的非重點午練,自然可以先拋之腦後了。
從來沒有這麼感謝過一場考試。祈年停下筆,把剛剛寫好的物理糾錯收好換成語文,隨手在書箱裡抽了本《作文素材》翻著看。
學校對於課外書的檢查向來是很嚴格的,名著也不行。她實在是沒書可看,隻能假裝要抄名言警句,拿素材上的小故事勉強充當一下精神食糧。
翻來覆去都是一樣的敘事,要麼從小讀到爛,要麼為了能在周考作文上寫出幾條實時好人好事剛剛讀到爛。
莫名其妙地,她記起來宋喻辭那裡藏的有小說。
宋喻辭……
算了。何必腆著臉往上湊。
不知道哪來的煩躁,小祈同學又暗自生起氣來,一邊生氣一邊覺得自己小心眼。
不就是儘職儘責收走了你的卷子嗎?至不至於對人家有意見。
可是他明明看見我還有那麼多沒寫完……
鬱悶地揉揉頭發。想不明白,還是繼續看《作文素材》吧。
五分鐘後……
一張紙條從杜迎那裡遞過來,杜迎伸手指了指祈年的方向。
宋喻辭寫完圓錐曲線最後一條證明,打開紙條,是女孩子端正整齊的字體。
——小說借我看看吧。
說到底呢,能屈能伸才是立世之本。
像是怕他不同意,後麵還畫了個大眼睛泛著淚光可憐兮兮的emoji。
回頭看時,小姑娘也正眨巴著大眼睛看他,倒還真跟這個emoji挺像的。
他用口型問,哪本。
祈年也小聲答,就你早上早讀時看的那本。
宋喻辭點點頭答應了,在收納箱裡翻出那本書從桌子下麵遞給她。祈年滿心歡喜接過來,四下環顧,確定沒有任何安全隱患,保險起見又撕了兩張試卷折成恰好能遮住書本的大小,才敢打開書看。
嘶……
真是驚鴻一瞥。
也沒人告訴她,學霸看書都看全英文的啊……
縱然祈年的英語還不錯,考試時也算得上中上水平,但這本全英文的書著實有些難為她了。
不,不是有些,是非常難為。
就連書名上“sixpence”的含義也是猜出來的。“moon”和“and”她自然都認識,記起來毛姆寫過一本《月亮與六便士》,這個“sixpence”又是以“six”開頭,想必就是傳說中的六便士了。
她可沒有為了看懂幾句話翻半天詞典的欲望。悻悻把書收起來,再看桌上自己的《作文素材》,更是興味索然。
抱著要不學會兒習的念頭重新拿出筆,不巧用來遮書的那兩張卷子都是化學題。連著第一道化學史的題目她都毫無頭緒,心情更差了,吸吸鼻子,打開自己的日記本。
8 月2日 小雨
想了想又把小雨劃掉,換成大雨。
“今天我很不開心。”
隻寫了一句卻進行不下去了。
不開心的點在哪兒呢?她也不知道。
明明早上吃到了炸芋泥球,語文課被提問對答如流,晚飯時下了一天的雨忽然停了片刻,她得以不用打傘去食堂,吃完飯還和洛恬一起逛了小賣部。
可還是煩。
很煩。
腦袋被人從後麵用筆狠狠敲了一下,祈年手忙腳亂扯過卷子把日記本捂上,正準備迎接查班老師的狂風暴雨,回頭一看,原來是洛恬。
“又在發什麼呆。”洛恬沒好氣又敲她一下:“晚自習都快下課了。”
晚自習最後十分鐘學習部會分樓層值班檢查各個班級自習情況。洛恬手裡抱著筆記本應該是正要出去。她從來不踩點,祈年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手表,果然離放學隻剩下十五分鐘了。
沒有心思再寫日記,半趴在桌子上熬過了這漫長的十五分鐘。以前一般都是跟洛恬一起回宿舍,可是她今天值班,放學後需要先去德育室交檢查記錄。
原本說好了洛恬值班她就自己回去,可今天她不太想一個人走。在樓道口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洛恬,倒是看見一起下樓的宋喻辭和季舒安。
就是今天收她們這列午練卷子的女物理課代表。
兩人一邊下樓梯一邊說話,不知道說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宋喻辭很明顯笑了一下。
明明隻是在等洛恬,祈年卻因為他們離自己越來越近莫名想跑。還在猶豫要不要走,就被人叫住了。
而且。
叫她的人是季舒安。
勉為其難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象征性擺了擺手:“我在這裡等洛恬,她去交值班報告了。”
話剛說就出口後悔了。
不是。她莫名其妙解釋什麼啊。
是季舒安叫住的她,卻似乎並不打算和她說話。祈年覺得自己嘴角都要扯酸了,後知後覺看了眼宋喻辭,難道是他有話要說?
男孩子朝她靠近了一點,看來真要張口。
不明所以有種想逃的衝動。
她應該是希望能跟他說些什麼的。
現在忽然又不想了。
心煩意亂。
“年年。”
出現在宋喻辭身後的洛恬宛如天神下凡般拯救了她。
隻聽見小姑娘道了句“快熄燈了”,便拉起洛恬的手如風般消散在夜色裡。她離開得很匆忙,即便是宋喻辭,也察覺到幾分不正常。
“喂——喂!”季舒安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叫了你好多遍都沒有聽見,想什麼呢。”
……
學校向來用成績評判一切,就連宿舍也是分班時根據成績高低排的。洛恬在第一個宿舍,祈年在最後一個,她還有很多話想跟洛恬說,但是不得不踩著熄燈鈴聲躺回自己的床上了。
一整天的課程上完大家都很疲憊,宿舍裡很快響起此起彼伏平穩的呼吸聲。
小姑娘很常見的又失眠了。
很常見的。
但這次似乎有點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