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該好好談的不隻是天氣,解不開僵局,我們既然還有傷害彼此的力氣,為什麼不努力。”
程禾靖抓了一把自己雞窩般的頭發,打著哈欠看向窗外。昨夜的雨已經停下,徐徐微風吹進屋裡,無一不在宣告著是個晴天。
“李醫生,我還不能出院麼?”她在食堂吃早飯時碰到了李筌,拿著飯碗就坐到了對方麵前。
“小程呐。”李筌被她嚇了一跳,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想了又想,最後才說:“快了。”
快,是有多快?程禾靖像一株被水泡蔫吧的小草,坐在一樓落地窗前發呆,被太陽曬得眯起眼睛,渾身陷入日光的懷抱中。毛孔都舒展開,溫熱乾燥,程禾靖微微仰起頭,覺得觸感有些像那日魏以漫的擁抱。
想著,她便曬著太陽低頭含笑,周甯意說過:“你這人總是見著點陽光就能燦爛,好了傷疤忘了痛。”
明明離那個晚上已經過了兩日,她還記得那人主動親吻了自己後一言不發地離開,留著她呆站在窗邊。
還是和多年前一如既往的性子,又一晚沒睡好,令她左思右想以漫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身後突然有人喊她:“程小姐。”
程禾靖回過頭,笑笑:“林醫生,你怎麼也在這兒?”
“下來買咖啡。”林逍逍舉著手裡的咖啡示意,看著天空道,“今天天氣是不錯,前天有台手術就忘了來找你,在醫院還習慣麼?”
“不習慣住那麼多天也習慣了。”程禾靖說,“林醫生,我真的傷得很重麼?”
“不重。”林逍逍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又想到什麼:“你想出院了?”
程禾靖點頭:“我這個人就是閒不住,住院太無聊了,我每天看電視劇都要看得眼花,還有家裡的花確實該澆水了,估計冰箱裡的水果都壞了吧......我那個早上就該順手丟掉.......”
“噗。”興許是她追悔莫及時腦袋還要用極微小的弧度打圈,林逍逍捂著嘴偷笑。
程禾靖看向發出笑聲的人,不解:“林醫生你笑什麼?”她很好笑麼?難道是她暴露了自己平時懶惰的性子了......
“沒什麼。”林逍逍搖頭,忍住笑說,“那你很快會心想事成的。”
程禾靖一臉驚喜:“真的?”
“真的。”
雖說不明白魏以漫和對方到底是什麼關係,但程禾靖心裡沒底,總怕兩人關係非同尋常......
她一手插進兜裡,漫步在醫院的走廊裡,直到日光更烈,中午的時候她才走到房間門口,隔壁床好像來了新的患者.....
隻聽李筌說:“小程啊,收拾一下來辦出院手續吧。”
她的東西很少,隻收拾出一個小背包,幫忙的小護士還提醒她記得來複查,程禾靖喜出望外,幸福來得太快,隻記得點頭,忽略了小護士意味深長的笑容。
也忘記了給周甯意打電話。
她將背包放在腳上,單手在身上的口袋裡摸手機,一時沒注意停在自己身前的汽車。
“上車。”魏以漫站在車門旁,說話時順帶拿過程禾靖手中的背包。
程禾靖不明所以,隻好推拒:“以漫,我,我打車就好,我家離這塊很近,不然也不會送這兒來,對吧?”
她自認為說得邏輯自洽,魏以漫卻說:“坐副駕駛。”前幾日一連上了幾台手術,回去隻休息了半日就趕過來接人,她沒工夫解開程禾靖腦子裡的毛線團。
程禾靖摸了一圈口袋發現自己手機在背包裡,但背包在魏以漫的手裡,她是搶不回來了,一臉無奈:“那謝謝你。”
等她屁顛屁顛地上了車,魏以漫幫她把安全帶係上才出發,兩人在狹小的空間裡沒有相對,無言的氛圍醞釀許久,莫約一分鐘後魏以漫才主動開口:“地址。”
“我給你指路。”程禾靖稍稍坐直身子,瞄到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問,“你今天不用上班?”
“休假。”
程禾靖才點頭,又想到既然如此,那便不是偶遇,對方是特意來接自己的?這個念頭才冒出來她便要急忙搖頭,怎麼會......
“前行,下個紅綠燈路口左拐......”
“前麵的那個小區就是了。”
“還是自己住?”
“嗯。”
“你的手行麼?”
“行,沒事。”
她本想對方送自己到大門便是仁至義儘,結果進了停車場,程禾靖提議:“上去坐坐?”
誰知魏以漫點頭:“嗯。”
於是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的行李箱,程禾靖眼睛都睜圓了,磕磕巴巴說道:“不是我的。”
魏以漫淡淡道:“是我的。”她發現這人總是自作主張,以前自作主張地跑進她的生活裡撒歡,最後又自作主張地離開,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最好的報複方式,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程禾靖家裡的布置風格和以前一樣。
一樣的亂七八糟。
“我那天加班了,就沒來得及收拾。”程禾靖說著蹲下身拾起地上的兩本雜誌。
“什麼時候搬的家?”
“四年前搬的,換工作之後住了幾天甯意家裡,後來租房,最後買的這兒。”
“彆收拾了。”魏以漫擰著眉頭,將行李拿進來之後便把窗戶打開,走進廚房開始清理。
程禾靖看著對方的行李箱,不大,黑色的款式......想了許久也走進了廚房:“我幫你。”
“怎麼幫?”魏以漫睨了一眼對方綁著繃帶的手,她站在原地,撩起眼皮,聲音依舊平靜自持:“這一個月我住進來,看護費另算。”
“看護費?”程禾靖單手撐在櫃子上,眼中的疑惑逐漸消散,最後化成一渦笑意,不敢置信,“你來照顧我?”
“不配?”
程禾靖說:“配,但你不上班麼?”
“年假。”
至此,程禾靖啞口無言,她看向對方的臉龐,乾淨白皙,她知道這人其實一直特彆“毒”,嘴特彆毒,脾氣特彆獨,彆人眼裡的文靜知書達理的孩子,看似聽話,其實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一句話堵在喉嚨裡,程禾靖看向一旁的花瓶。
裡麵的花已經開敗,乾枯焦黃的顏色從花瓣的根部蔓延,白色的玫瑰和風鈴草垂下腦袋,花......她再次鼓起勇氣開口:“以漫,為什麼?”為什麼那個晚上......為什麼要主動照顧她......
她不敢設想,生怕自己給自己編織出美麗虛幻的一張網。
“程小姐,”魏以漫站在那兒,自嘲道,“那天你拉著我問我能不能當你女朋友,我當真了,所以這幾天我想過,就算你還喜歡我,會不會隻是對過去的懷念,美化了你和我之間的一切,與我而言也是一樣......”
她聽到程禾靖那句話時,在心底和自己說彆瘋了,她輸不起第二次,想起來卻笑著:“所以我想試試,看這麼多年過去了,生活環境不同,習慣不同,很多東西已經變了,我們還會有可能麼?該把幻想戳破了,對吧,靖靖。”
看看自己第二次是否還會輸得一敗塗地。
程禾靖舌尖微痛,臉色蒼白,她通紅著雙眼,魏以漫說的一切她也想過,自己是不是對年少時的愛情寄托太多美好,所以總在午夜夢回時能聽到對方喊自己的名字。
一遍兩遍......她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次。
是愛情還是懷念......
魏以漫看她眼淚又要落下,剛想抬手為對方拭去,最後將程禾靖埋在懷裡,如願抱住了夢裡的人,卻聽到那道委屈而帶著哭腔的聲音:“可我真的好想你,我控製不住自己,以漫對不起——”
又悶,又重。
還有三個字,刺得魏以漫心口生疼。
我愛你。
“愛情讓人靠得太近,
忘了留點餘地,
孩子氣,
其實我隻是輸不起......
先開口的人算不算不爭氣,
有過甜蜜現在要有點勇氣,
伸手拉住你,
留你陪著我,
等待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