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 嘴唇有些吃疼,合起眼試著一點點……(1 / 1)

“什麼時候回的C市?也不吱一聲,上回你們班聚會還有人問我能不能聯係上你呢,魏學姐玩神秘啊。”周甯意插著兜調侃對方,在醫院遠遠見著一麵她就覺得熟悉,還想和程禾靖提一嘴,沒曾想轉身這人就出現了。

魏以漫以前和她就不對付,如果說程禾靖和魏以漫那是摩擦出絢爛的火花,那她和魏以漫一定是化學藥劑加錯後引發的爆炸,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

對方看過來:“去年年底才回來。”

“那行,有空一塊吃飯。”周甯意客套著,拎起包看向坐在床上哭喪臉的程禾靖,“公司有點事情我要先回去,明天中午來看你啊,再說,有熟人在醫院我放心,是吧魏學姐?”說著轉身看了眼魏以漫。

對方沒說話。

“多和魏醫生交流病情。”

略過程禾靖求助的眼神,周甯意揉著大波浪瀟灑地離開了房間。

好,她就這樣被賣了。

程禾靖抬手把歌曲關掉了,這個歌詞不太合適......她左手在屏幕上亂戳,暫停,才將音樂關閉一秒,空蕩的病房裡隻剩下瀝瀝雨聲,以及她肚子那兒傳來的一陣鳴叫。

她抬頭與站在自己麵前不遠處的魏以漫相視,瞥到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飛快低頭,霎時連大氣都不敢喘,心跳加速,她選擇讓歌曲繼續播放。

緩了半天,魏以漫開口:“睡前少吃。”

“噢......”真是丟臉,程禾靖內心叫苦不迭。

她腦子裡想象過無數遍與前任重逢的場麵,趾高氣揚,意氣風發,痛苦涕零,還是今宵相逢兩相無言,但居然是在這個小小的病房內,她還如此潦倒,一個香蕉都剝不開。

“還暈嗎?”

“不暈了。”程禾靖還是低著頭,如同往日她做錯事時求饒的姿態,放在以前,不出十秒魏以漫就要歎氣饒了自己,如今......久彆重逢的興奮尚未過去,程禾靖便憂心起來,恨不得把自己裹進雪白的棉被中當一隻鴕鳥。如果眼前真的是魏以漫,便不是幻覺,車禍那日對方也在場,身側還有人挽著她......

那她說的話一定也是真的。

絮絮叨叨。

說什麼了,可她不記得。

程禾靖把自己的左手看了又看,長發垂在腦後,咬著唇把被單因為香蕉掉上去而殘留的痕跡反複撚磨,重複好幾次,卻還是留了一小塊汙漬,她垂眸,又做錯事了......

“西瓜汁滴沙發上了,程禾靖。”那個人的聲音帶著無奈。

“唔?”

她鼻酸的一瞬,心裡空落落,等著對方說一句,說什麼都好。

在心裡苦等,說話啊,魏以漫。像是把膠卷底片從名為記憶的盒子裡抽拉出來,地上都是斑駁的殘影,觸手可及時又相隔甚遠,心中決堤潰敗。

魏以漫看到那滴眼淚落在床單上,心上似是被火燙出一個口子,半晌後開口:“早點休息。”

怎麼休息,等那人離開病房,程禾靖一夜幾乎是睜著眼睛到天明,等到天將亮時才迷迷糊糊睡下,她一定是求神拜佛時抬錯了腳,老天爺才這樣無情地玩弄她,甚至一覺睡到了低燒。

護士給她吃藥時還偷笑:“吃下去再睡會,不舒服記得按床鈴。”

“嗯。”是不是護士姑娘都知道她內心在滴血,病成這樣了還在笑,程禾靖的內心戲演起來總是一出接一出,好再藥效一到又再次入睡。

她是被自己上司的大嗓門吵醒的:“行了,我在醫院呢,蘇州的客戶我來負責......彆打過來了,醫院要保持安靜知不知道?有事發消息!”

“趙總......”程禾靖輕扯趙顏玉的衣角。

“小程你醒了?”趙顏玉聲音立刻放輕,柔聲問,“哪兒不舒服?要不要讓護士過來看看?”

“耳朵......”

趙顏玉:“......”下一秒暴跳如雷:“你造反啊!”

程禾靖訕笑,從床上爬起來慢吞吞地去洗漱,邊刷牙邊問:“那蘇州我還去不去?”她慣用右手,左手刷牙時總有中不自在的感覺。

“去,你怎麼去呀?我自個兒去得了。”趙顏玉歎氣,打量著程禾靖那一身病號服和幫著繃帶的右手,“給你批了半個月的假,在家休息幾天再回來。”

程禾靖吐了牙膏沫:“一個月怎麼樣?”

“還學會討價還價了。”趙顏玉小聲吐槽著,轉念又道,“那你要不要搬過來住幾天?自己行麼?”

“哎喲,我搬你家,不行,不能打擾你和鶯鶯燕燕們相聚。”程禾靖想到趙顏玉身邊的狂蜂浪蝶們,搖著頭,自顧自說,“還想一個屋簷底下奴役我,我才不乾。”

趙顏玉拿過對方手裡的毛巾擰乾,才舉起手,程禾靖便乖乖地湊上來,讓她幫忙擦拭那張白淨的臉,心底又軟了幾分。

她讓對方住進來,又不是沒私心,死丫頭怎麼就不懂呢。

趙顏玉:“那你自己在家多注意些,雇個保姆也成,我過兩天從蘇州回來再去看你。”

程禾靖點頭,她真沒碰到過趙顏玉這樣好的上司,沒催自己回去還處處著想,將對方所有的好一並算作上司對下屬的寵愛。

“車呢?”

“保險公司拖走了。”

“大概什麼時候能出院?”

“這兩天吧?”

“沒撞出點什麼毛病吧?”

“我都骨折了,你就不能盼點好嘛。”程禾靖嬌嗔。

趙顏玉搖頭:“你那手太笨了,折不折都一個樣。”

“趙總,你整天欺負我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趙顏玉笑得更深:“腦子真撞出問題了?”

李筌今天上班聽了一些八卦,這才知道魏醫生為什麼幫她看20號床,所以在看到魏以漫再次出現時她積極回報:“魏醫生早啊......今早七點左右小程低燒,不過吃下藥已經退燒了,應該是身體虛弱加上著涼就這樣了。”

魏以漫聽言隻是點頭,麵無表情,似乎對這樣的事情根本不上心,插著兜就要往彆處走。

“魏醫生你不進去?”李筌問道。

魏以漫沉默著,望了一眼房內,似乎想到些什麼回答道:“晚些去看。”

“行。”

沒待多久趙顏玉便回去了,等到中午周甯意來給程禾靖送吃的,雖說是住院,但一點也不清靜。程禾靖好不容易送走了倆祖宗,嗓子也受不了了,悠哉悠哉躺了一下午。

她決定出門走一走,還沒離開房間門十米,她便發現上到主治醫生下到路過的小護士,見著她時總是帶著那抹笑意,像是見著了什麼稀罕的物件。

程禾靖在晚上抽血時終於忍不住問道:“妹妹,你們今天都笑什麼呢?有什麼高興的事麼?”

小護士咯咯一笑:“能有什麼高興的事情。”

“那你們為什麼總笑呢?是職業需求麼?”

“沒,就是沒想到魏醫生這麼高冷一人,家裡居然有這麼一個活寶。”

“什麼活寶?”怎麼突然提起了魏以漫,程禾靖不解。

小護士拿著針筒拍了拍程禾靖的胳膊:“你呀,你不是魏醫生的女朋友麼?”

“什麼?”程禾靖聲音陡然提高了半分。

“嗯?彆裝了程小姐,我們都知道,你送進來那天還拉著人家魏醫生的手喊得可親熱了。”護士姐姐暗藏深意地與她對視,“雖然你太不安分,魏醫生臉都黑下去了,但你最後抽搐著吐出來時,她還給你擦乾淨了。”

抽搐著......吐出來......程禾靖整個人都不好了。

五雷轟頂不過如此!

“我,我不僅說胡話,還、還吐了啊?”她嚇得幾乎要結巴,一定又難看又惡心吧......還是在魏以漫麵前。

“是啊,沒事,檢查過顯示得數據也是正常的。”護士姐姐安慰她,繼續說道,“你還說護士長是孟婆,怎麼也不願意戴氧氣罩,說那是孟婆湯,把她氣得呀,還有你昏迷那天魏醫生守了你一整日,還訓斥給你紮針的小紅,人家第一針沒紮進去,她臉都紫了,恨不得自己上手,咱們還真沒見過魏醫生這樣......”

“妹妹啊......你看我什麼時候能出院?”程禾靖在這所醫院是一點都待不下去了,她這犯二的毛病一撞全出來了,真是無顏麵對江東父老,還有對方嘴裡的魏以漫,真的是魏以漫麼?

“還早,得等這輪檢查過後沒事才可以走。”

“哦......”心如死灰般。

接下來三天她出門溜達,總會感覺自己腦門上就貼了XXX女朋友六個大字,第四天時她已經能坦然麵對大家的眼神,還會主動和大家打招呼,反正她解釋了也沒人信。

倒是沒見到魏以漫好幾天。

她也去了對方的科室瞧瞧,裝模作樣路過幾次辦公室都見不到人,這天撓著頭要走,就碰到了那日挽著魏以漫的女人,對方見著她驚訝:“你是程小姐吧?”

“我?”

“以漫的朋友,我那天見到你了,不過你應該不記得我了。”對方展顏,明明是最職業化的裝扮,可美貌可窺一二。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程禾靖點頭:“嗯,你是魏醫生的同事麼?”

“昂,我姓林,你找她有事?今天下午有一台手術她估計忙去了,晚些我幫你告訴她。”林逍逍笑起來時有兩個甜甜的梨渦,“早聽她提過你,今天真見著了。”

提過她?一定是很麻煩的那個前女友吧......

“沒事沒事,不用和她說的,你有事先忙吧。”她要是這樣就斬了魏以漫的桃花,簡直太不人道了。

“醫院最聽不得忙這字了,等把這些事情處理完,我去樓下找你。”林逍逍說。

還有這種忌諱,程禾靖捂嘴巴點頭:“那不打擾你工作了林醫生。”她一雙杏眼睜圓了,咕嚕嚕轉了兩圈,估計在埋怨自己說錯話,林逍逍覺得她表情可愛,有些忍俊不禁。

魏以漫居然喜歡這樣的。

真是和她的風格截然相反。

醫院的晚上很難熬,手機信號還不好,程禾靖玩了幾句小遊戲就覺得乏力,吃過感冒藥便打算早些睡下。

偏偏看了某些恐怖視頻的解說,她膽子就拇指蓋那般大,此時不由得顫了又顫。往日走夜路恨不得貼在魏以漫身上,她說自己陽氣沒那麼足,像是魏以漫這樣剛正不阿的人,頭上就寫了四個字,正大光明!臟東西見著都要繞道走。

白日不要說人,晚上不要說,魏醫生?

她明明看到這人在門口了,為什麼不進來,程禾靖起身飛快地套了拖鞋,腳步加快,試圖追上對方。空曠地走廊儘頭,魏以漫停下腳步轉身,抬眸看了過去,語氣不算和善:“你跟著我做什麼?”

跟蹤未遂的人一愣,輕喘著,看向四周:“我,走錯了。”

“你要出院?”前麵就是電梯口,良久,魏以漫見這人不說話,轉身又要繼續走。

“魏醫生。”這好像是她清醒後第一次喊對方,程禾靖主動往前走了一步,那雙棉拖鞋因不合腳顯得滑稽好笑,直到那人再次轉身,她才繼續說,“我不記得房間在哪。”

荒唐,但確實是程禾靖能做出來的事情。

魏以漫在想自己從前是怎麼嬌慣她的,忍了又忍,沒把話說出口,徑直又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跟上。”

在同一層的另一個方向,很近的距離,魏以漫看著對方走回房,腳步頓在門口,病房內的燈沒有開,程禾靖糾結了許久,回頭時的笑容很尷尬:“對不起,我那天亂說了一些話。”

“什麼話?”魏以漫的表情在黑暗中難以辨認,程禾靖想著,聽語氣應該是不悅吧。

“就是、我出車禍那天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腦子不清楚,你們不是管這個叫,驚嚇過度麼......”她被對方的腳步逼得節節後退,最後無路可退,抵在身後的玻璃窗戶又冰又冷,觸碰的一瞬間凍得她顫抖。

C市的夜雨總是格外多,窗戶上雨點反射的光,讓寂靜的夜晚顯得更為清冷。

借著那些細碎的光亮她看著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麵好似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她眼中大概也是對方吧,隻好道:“魏以漫,咱們抱一下,就算了唄。”她強撐著笑臉,聲音帶著繾綣和不舍,她實在是有些累了,不敢奢望破鏡重圓的歡喜,隻敢祈禱擁抱過後的各自安好。

換一種想法,還能見到已經很好了。

不是她的也很好。

誰知魏以漫臉上一冷,聲音帶著慍怒:“算了?”她沒穿白色的褂子,而是穿著最日常的衣服,居高臨下的俯視顯得那麼冷酷絕情:“程禾靖,每次都是你主動撩撥,然後一句輕描淡寫的算了,你還要沉浸在自我感動中多久?”

每一個字都像尖銳的刀,她不敢說話,但心頭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擰著,不安和恐懼又襲來,讓她無法呼吸:“我......”

還未來得及說第二個字,下一秒唇上柔軟的觸感使她混亂的思緒拋之腦後,屬於對方的氣息縈繞在她鼻尖,猶如火車轟鳴駛過綠色的原野,那麼平靜,那麼吵鬨,起承轉合之下連呼吸都黏膩和急促。

以漫的睫毛好長,鼻梁高挺......但是一點都不溫柔可親,程禾靖的嘴唇有些吃疼,合起眼試著一點點回應對方。

漆黑的房間內一閃過火花的色彩。

那首歌好像是這樣唱,你心中的話我全部都想聽,能不能相信,所有的夢裡全部都是你,會不會停息......

魏以漫身上的疲憊感一點點消散,心裡有無儘的暖流在徜徉,她好像觸碰到自己的夢。

熱烈得如舊日仲夏的情感,熾熱而讓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