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這裡!”陳天明回憶到這大喊。“他沒有消散!他還在這裡。”
女鬼根本沒有聽見陳天明的話。
她的身子越飄越高,升至最高處。
白光四散遮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
隨著,白光消散。
白袍清淨淡雅的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
“夏夏。”身著白袍的男子,跪坐在地上,而在他的懷裡是虛弱的女鬼。
他輕聲喚著。
“墨漾…怎麼是你…”女鬼眼眶濕潤了。
她等了他好久好久,久到,她已經不記得他的樣子了,記不得自己是誰。
“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啊。”
她也有自己的名字,她不是女鬼,她叫棠仲夏。
“對不起,我來晚了。”墨漾抱著她,笑的幸福。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棠仲夏哽咽著。
“我知道。”墨漾緊緊地抓住棠仲夏的手,“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他用另一隻手捂住,棠仲夏的眼睛,“不說了,夏夏你累了,你先睡一會兒。等睡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我不要。”棠仲夏撇過頭去,“我要看著你。”
棠仲夏害怕極了,她害怕這一切又是她幾百年來昏昏沉沉的一場夢。
這幾百年,她總是喝酒。
在她醉的迷糊的時候,她總會夢見他。
夢見他哭,夢見他笑。
夢見他得勝歸來,夢見他十裡紅妝來娶她。
可是,每一次醒來,卻發覺一切都沒有變。
他依舊沒歸來。
她依舊被困在這狹小的一片天裡。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怕了。
她怕這一次又是一場夢。
等她醒來,他就又消失了。
“夏夏乖,聽話。”墨漾的話帶著溫柔的魔力。
棠仲夏真的覺得自己困了。
她小的時候,墨漾就老是這樣哄她睡覺。
“那你答應我,不要在走了好不好。”
墨漾沒有說話。
棠仲夏的身子還是太虛弱了。
不過多時她沉沉的睡了過去。
“……”
“對不起,夏夏。”
“未來的路,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墨漾清晰的感受到了力不從心的滋味。
他在消散。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感受不到懷裡的溫度。
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不疼,真的不疼的。
疼到麻木了,自然也就不疼了。
“陳掌櫃,”墨漾將棠仲夏靠到祭台邊上,對陳天明拱手道,“夏夏,還勞煩您多多照看。”
陳天明真是煩透這些糟心事了。
他努力的想幫他們擺脫這操蛋的命運,可到頭來,儘然還是回到了原點。
他低著頭黯然神傷。
“她這些年,從沒傷過人。”墨漾的手輕輕撫摸著棠仲夏的青絲,眼裡滿是不舍,“陳掌櫃,夏夏就拜托您了……”
墨漾隨著未落的話音消散在了風裡。
乾乾淨淨,一如他從未來過。
“陳天明,你真的要照看這女鬼嗎?”雲亦問。
“用不著他,我會帶她去地府走投胎程序的。”蕭應辭聞言道。
“投胎?這種女鬼不是投不了胎的嗎?”雲亦震驚著。
“不能投胎的前提是,她真的犯下了罪責。”陳天明眼神不明道。
雲亦看著恐怖的陳天明,不禁懷疑這兩個家夥是要殺人滅口。
這樣女鬼就可以正常入輪回了。
陳天明神傷了三秒,就又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一巴掌拍在雲亦的腦袋上,道:“在想些什麼呢?”
“女鬼的魂魄很乾淨,是能入輪回的。”蕭應辭說著用擺渡鎖 將女鬼的魂魄從她的體內取了出來。
“乾淨?”雲亦茫然地問。
“乾淨,是我們鬼差對一個魂魄最高的讚美。”蕭應辭不做過多的解釋。
女鬼的魂魄,在她破敗的體內時,是看不出來乾不乾淨的。
而現在,女鬼的魂魄剛剛離體,蕭應辭就知道剛剛墨漾沒有撒謊。
女鬼的靈魂很乾淨。
這是屬於他們鬼差的特權,他們可以通過對一個靈魂的感覺來判斷這個靈魂身前生後的所作所為。
陳天明吹了個口哨,喚來一隻怪鳥,那怪鳥長的是真的醜。
陳天明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怎麼長成這樣了。”陳天明吐槽著。
怪鳥:“…嘎”
“你這聲音…”
也是,三百年了。對於這鳥來說,他祖宗三代都該老了。
陳天明把手放在怪鳥的頭頂。
瞬間就讀取到了怪鳥這三百年的記憶。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唉…這三百年,大家都不好過啊。”
這怪鳥是他三百年前留在這裡的一個法咒。
這個法咒是他自己研究的,雖然醜是醜了點。但挺好用的。
這是他用來八卦的眼睛。
三百年前,他不放心自己的衣裳,好吧,他承認他其實不放心的還是墨漾。
因為,墨漾身上的將死之氣太重了。
陳天明從小到大他就能感受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他可以憑借這些不一樣的感受,感知一個人離死亡的距離。
不論是人為的,還是自然的,甚至是沒有任何預兆的。
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於是,他就闖了地府。
那時他和地府的鬼王可以說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
那時他要借鬼王的往生鏡,鬼王也是二話不說就給。
更何況隻是查看一個凡人的生平過往呢。
那時候,鬼差們還不能感受到靈魂的質感,隻能憑借查看一個人的生平的方法來判斷這個人是否可入輪回。
所以,查一人的生平真的是地府中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就是在那時候,知道了墨漾和棠仲夏的故事。
他甚至通過往生鏡看到了他們的未來。
他們的未來,一個往生投胎,一個永世不入輪回。
他們隻有錯過,這一條路。
那時陳天明年輕氣盛,他不相信往生鏡上的預言,總覺的自己可以和天鬥。
於是,陳天明穿上了鎧甲,潛伏到了墨漾的身邊。
他站在營帳的角落裡,看著墨漾一次次的看著營帳裡的嫁衣出神。
“你知道嗎,她最愛這蘇繡了。我曾經答應她等回去的時候,給她找城中最好的繡娘,做一條最好看的蘇繡嫁衣。我很快就能看見她穿上嫁衣了,對不對?”
墨漾那天喝的醉醺醺的。
他真的很高興,因為這一仗他們打贏了。
麵對青國的軍隊,他們終於贏了。
他們這一回拿下的是軍政重地,隻要以這裡為糧草據點。
他們接下來就進可攻,退可守。
“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了。”陳天明是由衷的為他們開心。
他覺得自己終於要鬥贏一回了,天的預言,也不過如此嘛。
可誰都沒想到,在反擊打響之前,他們就受到了最為致命的打擊。
他們的帝王要降,要向青國低頭。
他認為這場勝利,讓他們有了和談的底氣。
他要降。
世人要降。
這仗打的太久太久了。
“墨將軍,你走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陳天明仗劍,立在墨漾的身前。
他看著四麵八荒蜂擁而至的人群,簡直受寵若驚。
之前,打仗的時候,他們一個都不願意出兵。
現在把劍對向自己人,倒是“英勇無畏”了。
“沒用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墨漾抓住陳天明的手腕,卸下他手上的劍。
陳天明從未想象過,最後站在他身邊的居然隻有自己。
不久後,陳天明就知道,那天墨漾根本沒想過反抗。
陳天明被放到在地。
墨漾隨手將手上的劍,丟在地上。
他高舉著雙臂,從容的麵對飛馳而來的箭矢。
他依舊還是那個戰場上威風凜凜的將軍。
陳天明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清楚他的嘴形,他無聲的說了聲對不起。
陳天明知道,他不是在和自己說對不起。
陳天明簡直不信邪了。
“塵暮,求你了,就幫幫他們吧。”
沒錯,塵暮就是上一任的鬼王。
“你簡直就是在做夢。”塵暮道。
“求求你了,塵暮你最好了。”陳天明知道,塵暮最是受不了他撒嬌了。
男人嘛,能屈能伸,不可恥。
陳天明的淚汪汪的大眼睛,就差哭出來了。
塵暮無奈的歎了口氣,道:“人死不能複生。但是,若他願意,倒是可以做一縷幽魂。”
陳天明瞬間就懂了。
“但是,他永遠不能被看見。”塵暮道。
陳天明知道,這是地府的規矩。
幽魂留戀人間,於是在人間縹緲,不得歸宿。
若是鬼差見了,定是要綁了幽魂帶回地府的。
否則,這世上早就鬼滿為患了。
“好!”墨漾聽了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對於他而言,大概沒有什麼比回到她身邊更重要了。
陳天明想了想,暮塵隻是說了他不能被看見。
但是,沒有說不讓他暗示啊。
陳天明二話不說,把那套嫁衣送到了棠仲夏家。
他想這樣,棠仲夏就應該知道墨漾還在她身邊了。
但是陳天明不知道,帶衣服過去的人,隻說了這衣服是墨漾留給她的。
他也不知道,暮塵在他走後就給墨漾下了法咒。
隻有墨漾快要消散時,才能有人看得見他。
而墨漾也知道,並答應了。
這世界上,哪有什麼便宜的幸運,都隻是等價的交換罷了。
這是規矩,也是法則。
……
……
陳天明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另外兩個不靠譜的家夥,破天荒的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棠仲夏傷的太重,在睡夢中微微蹙眉。
“他們都沒事。”蕭應辭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麼一句。
陳天明知道他說的是棠仲夏和雲亦。
但是他想說,他也沒問啊。
“那挺好的。”陳天明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陳天明!”
陳天明呆愣一瞬,瞬間想起自己之前乾的缺德事了。
這熟悉的聲音聽著像是另外一個大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