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揚…… 隻是一把不太好用的刀罷了……(1 / 1)

解訟睜開眼,發現自己踩在一片堅實的土地上。他似乎正身處於那幅畫當中的竹林裡。身旁的竹子是水墨般的漆黑。

解訟定睛望去,發現麵前有一團被煙霧籠罩似的黑影,行跡飄渺的立在竹下。

他觀察著手邊的竹子,發覺這同剛剛看到的畫的一模一樣,隻不過是鏡像一下,從他的左手邊轉到了右手邊而已。

他應當是被吸入了畫中,暫時成了這畫中的一部分,那對麵的那團黑影會是誰?女主人還是傅清?

解訟看著那團黑影一閃,隨後應當是走開了。

他不再分心於黑影的身份,轉而觀察四周,不需片刻,他便了然了當下的情況:他變成了畫中物。

女主人的畫還會有這種能力嗎?

解訟皺起眉頭,他發現除了這身旁的幾根竹子十分精致外,遠處的竹林看起來十分潦草,像是用了複製粘貼,傾斜的角度都如出一轍,透露出一股邪門的感覺。

這像是僅僅為了烘托意境,展示這是一個竹林而已。

而在那團黑霧離開的一刹那,四周的竹子無風自動起來,墨色的竹葉搖曳,最近的兩顆竹樹靠了過來,似有殺意。

解訟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它從四麵八方傳來,這種感覺很奇妙,解訟從未體會過這種與周圍環境飛快融合的感覺,他對眼前竹林的排斥感越來越低……他似乎覺得自己本就是這畫中的一部分。

似乎這種力量能令他降維,成為與這畫相同的一部分一樣。

該從哪裡破局?他緊緊盯著眼前的竹子,手不自覺的握住唐橫刀,刀劍出鞘,隨後僅有的兩根竹子轟然倒塌。

在他斬斷竹子的一瞬間,他心裡升騰起了強烈的危機感,解訟轉身揮刀,感覺刀鋒砍入了什麼東西。

他隻聽到一聲尖叫,隨後傳來布帛撕裂的聲音。

解訟那一刀斬斷了畫布,他感覺身上的束縛一輕,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恢複著自己的身體。

解訟從畫裡跌落出來,半跪在地上。他扭頭看向那幅畫,發現它的畫麵也變得七零八散的,本體更是可憐,那副水墨畫中間被斜劈開來,下半段畫布掉在地上,上半段歪歪斜斜的掛在牆上,露出後麵破碎的銅鏡。

自己破除了什麼禁忌才導致被畫排斥出來?解訟撿起那幅畫的下半部分,看見了倒在地上的那兩根竹子,水墨畫的黑白兩色之間還能看見許多突然出現的紅。

這是見血了?

這種低級的副本還不至於讓他產生傷口,那他剛剛砍到東西的感受絕不是錯覺。

解訟緩緩站了起來,自己剛剛跪下去的膝蓋褲子處沾上了一片灰塵,灰白的顏色在黑褲子上顯得格外顯眼。

他伸出手指輕輕揩過,檀木地板依舊光潔如新,而竹林的地麵又是泥土地。

他對這片灰的來源琢磨不透。

正當解訟思考之際,他聽到三聲悠揚的洪鐘敲響。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他在畫裡不知過去了多久,解訟抬頭望向四周,這間屋子十分詭異,它隻有正門一個入口,除此之外就是滿牆的掛畫,一扇窗戶都沒有。

可它又不昏暗,解訟在其中找不到任何的光源,門已經被傅清關上了,他透過門扉薄薄的一層糊紙能看到夕陽紅豔的光。

起碼有一個好消息:看來時間沒過去多久。

他立馬不著急起來,拍了拍褲子的灰,踱步在這間畫房裡。

細細地翻看了這裡的每一幅畫後,解訟發現並非所有的畫背後都有銅鏡,而是隻有一些畫麵特彆空白,或是構圖淩亂的才會有一麵鏡子。

而又細分,那些畫麵淩亂而中帶有些紅色的背後的銅鏡都有些破碎,可又沒有到解訟這種全裂的狀態。

低級副本的線索通常十分直接,他們的難點在於篩選實力,通關者,首先要有進入了畫中還能生還的能力,而這些直白的線索,正是送給他們的禮物。

“不知道他們逃出來了沒有……”解訟撫摸著銅鏡邊緣,走回之前那副背後帶字的向日葵。

盛揚這字寫的十分刁鑽:它既沒有簡練的文字,也沒有一目了然的重點。它的這種蠅頭小楷全然是為了讓解訟的解讀更加困難的,可他又實實在在的給了幫助。

十分的有盛揚風格。

解訟並不是第一次和盛揚合作,而他每次都會在這種場合下提供一些乾擾的幫助。

提供幫助算作合作的一部分,而他的乾擾應該算作他“考核”的一部分。

想起盛揚這人,解訟很不屑的嗤笑一聲。若非傅清留他一命,他怎麼會有機會進入“創世紀”中?

思及盛揚,解訟終於有了時間,開始細細看起盛揚留下的信息:每晚的火災、女主人的下落、彆出門、鏡子。

字跡有些模糊,是鉛筆?還是碳筆?

而“鏡子”兩個字下筆十分的重,解訟用手摸上去,感受筆者用力而留下的凹痕。鏡子……而這幅畫背後沒有銅鏡,也難怪他選擇這幅畫背後進行記錄:它永遠沒有被翻開的風險。

盛揚著重想提醒解訟的鏡子也十分不巧的被解訟剛剛體會過了,但若僅僅是危險,盛揚也不必如此強調,甚至沒有強調的必要。

解訟自負的想著,他絕對有能力從畫中的世界走出來。

他把臉湊到牆邊,這幅畫的兩側,分彆是一副素描的女人肖像和一副油畫的遠景鄉間小屋:女人像的五官透露著驚恐,夾在嘶吼與嗚咽之間,瞳孔中的高光凝聚成細細的一點,生動的有些恐怖;小屋的木門上印著深深的幾道刀痕,昭示著曾經發生的激烈戰鬥,牆麵胡亂的被塗了許多黑紅的顏料,一道放射性的血跡從門處直到窗戶,鮮紅的顏料幾乎橫穿了整幅畫。

解訟用刀分彆挑起畫的底端,女人像的銅鏡正碎鏡中,而小屋後的銅鏡四周有些碎裂,卻從中間斷裂而開。

它們都與畫像的殘損之處正對應著。

可它們都沒到解訟破壞的那幅畫背後的銅鏡,是破壞程度不夠嗎?還是要破壞了畫布才能徹底摧毀鏡子?解訟想起向日葵那幅畫布的手感,它十分脆弱,用刀應該能輕易斬斷。

倘若把這裡全部毀掉……但他腦海中浮現出傅清的影子,終究還是走向了房門打算先去看看剩下的人。

那就讓這些畫再留一陣子……解訟鬆了手,將唐橫刀收回係統的儲物格,在副本裡看就像解訟隨手一拋,那刀就消失在空氣中一樣。

隨著他的轉身,解訟腳下的影子也轉了一個方向,就像是一天之內太陽自西向東在他頭頂掠過的一瞬,但它發生在解訟轉身的一瞬息,像光源靜靜的立在他頭頂一樣。

但解訟並未注意到,他隻是輕輕推開了未鎖的門。

曾被他斬斷的鎖依舊掛在上麵,解訟看著他搖搖欲墜卻又安然無恙掛在上麵的樣子,不禁輕笑了一聲。傅清不可能沒看到這樣的鎖,可他依舊放任它掛在這裡,這是肯定了他逃不出那畫中麼?

他跨出門檻,望著天空。

晚霞的天是很好看的,一天之中隻有此刻能看到這般緋紅的光芒,瑰麗多彩的雲朵浮在天上,在折射中透露出流動的金紫色。

古人言:年景雖雲暮,霞光猶燦然。

解訟很喜歡黃昏的天空,在他的世界裡,在那種世界即將崩塌的狀態下,晚霞就像是它的側寫,解訟喜歡這種行將就木、屍之餘氣的感覺。

能讓他感受到,他的乃至他周圍所有人的人生都即將走到儘頭,他們此刻正處於即將喪亡前的那一刹那。

他的麵前隻有死亡。

晚風拂過臉頰,輕掃過他緊繃的脆弱神經,也卷走了解訟鼻間的灰燼氣息,他細細嗅著樹木的清香。

與夾在其中的一絲血腥。

有人死了,在正房那邊。

傅清應當是在那邊處理晚飯的事項,所以才離了這裡,解訟思考的時候喜歡轉刀柄,他抵著木刀尖刃在檀木地板上鑽著,對眼前的情況感覺有點束手無措。

他對他們的死亡不甚關心,他也不打算去救他們。

這種低級副本通常是提供給新手玩家做篩選的,可以很快速的篩掉一部分沒膽量的和能力弱的。

強行幫助他們完成任務隻會強行拔高他們應當達到的高度,在今後的遊戲中死的更慘而已。

這種人的生命是沒有必要存在的,沒有必要在“創世紀”中存在的。

但是傅清不允許。

他回憶著過去,腳不自覺的動了起來,似乎有些違背自我意誌的向正房走去。

解訟越靠近越能聞到血鏽氣息,雖然氣味傳的很遠,但實際到了源頭嗅起來不是很濃。

正當解訟推開門想進去時,兩位青衣侍女上前攔在門前。出現方式同之前那位已經化為灰燼的李侍一樣,是由一團黑煙凝實而成的。

在解訟沒能觀察到的背後,這兩位侍女的眼簾低垂,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永遠停在解訟背後的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