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時雲綏和遲闕一起參加了一場散打比賽。
那場比賽很大,參賽選手也魚龍混雜,素質參差不齊,遲闕在八進四的時候很不幸地遇上了一個招數很下作的人,惜敗的同時還還被他傷到左腿打了石膏。
四進二的時候,雲綏也遇上了他。
他把遲闕提過的細節全部銘記在心,把對麵用過的下作招式都還了回去。
雲綏有競技精神約束著,即使刻意報複也沒有下死手,但對麵卻充分發揮賴皮精神,一定要他們給賠償。
那時候才15歲的小男生年少氣盛,一記飛踢踹在那人手臂上送了他一處手臂骨裂。
“既然你要賠償,那我就得物有所值。”
雲綏被父母拉到身後時十分囂張的大喊。
那時遲闕就站在他身邊。
出了醫院雲綏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不自在。
他怎麼還真在遲闕麵前說了那麼中二的話!回頭不得被他笑死!
但遲闕隻是幫他給腿上的淤青上了藥,然後微笑著豎起大拇指:“今天那句話,牛逼。”
那年暑假,他們倆度過了前所未有的平靜的半個月。
如今聽到這句話從遲闕口中說出來,雲綏竟然有點驕傲。
“綏哥,你怎麼笑得這麼奇怪?”周一惟戳了戳雲綏的胳膊,“好詭異的慈祥。”
“有嗎?”雲綏微笑著眨了眨眼,“大概是因為發現吾兒初長成吧。”
周一惟:“???”
“雲綏,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特彆像一個人?”宋梔年冷不丁插嘴。
雲綏沒多想,隨口接話:“像誰?”
宋梔年突然笑起來,眼神狡黠:“像遲闕。”
雲綏的表情凝固了。
什麼玩意兒,像誰?!
“誰像我?”遲闕的聲音分秒不差的在背後響起。
雲綏板著臉睜眼說瞎話:“說你想我兒子。”
吃瓜群眾聞言,紛紛退開。
遲闕像沒聽見一樣坐下,漫不經心地反問:“我記得我比你大幾個月?”
雲綏疑惑:“怎麼了?”
“所以不要倒反天罡,兒子。”遲闕微笑著刻薄道。
雲綏:……
刹那間,圍觀群眾如潮水般退開。
雲綏剛抬起手就被遲闕飛快地按下去。
“彆鬨了,聶老師找你有事。”他抿著唇壓住上翹的嘴角,手上的力氣也絲毫不減。
雲綏瞪了他一眼,虎著臉走了。
辦公室裡隻有聶華一人。
見雲綏進來,他停下手裡的工作從架子上抽出幾張寫著題目的A4紙遞給他,交待道:“這四張小測各印六百二十八張,讓每個班的班長,副班和學委把自己班的量數回去,從明天開始,晚自習的前四十分鐘都用來小測。”
“好。”雲綏應了一聲,漫不經心地翻了翻。
他正要退出去,聶華又開了口:“告訴大家小測好好做,周六統一考試。”
雲綏:“???”
聶華扶了扶眼睛蹙眉看著杵在辦公桌前的學生:“有問題?”
那可太大了,雲綏心道。
誰家好學校開學第一周就考試啊!
“沒有。”他熟練地露出狗腿微笑,“老師我走了。”
雲綏把消息帶回班時整個一班全炸了。
一片喧鬨聲裡,安靜做題的遲闕顯得極為格格不入。
他隻在雲綏宣布時抬起頭看著他,聽完消息就重新投入自己的事情,仿佛身邊吵翻了天也影響不了他分毫。
穩定又平和得讓人很想衝他犯個賤。
雲綏往他手邊湊了湊,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乾得好事了。”
遲闕筆尖一頓,若無其事地算完最終結果才舍得抬頭。
他把玩著手裡的筆,衝麵前人抬了抬下巴:“洗耳恭聽?”
熟練的沒有一絲停頓。
迫害同桌的那位一臉怡然,甚至更靠近了一點:“盜取彆人的名言去裝逼還不給版權費,你有點過分了吧?”
遲闕微微挑眉:“名言?你說哪句?”
“這麼配合?”雲綏驚訝地嘖了一聲,轉而微笑,“你猜?”
遲闕點點頭:“哦。”
他哦完就轉回腦袋,甚至還給自己帶了耳機。
大有眼不見心不煩之意。
雲綏盯了他幾秒,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在桌洞裡摸出生物練習冊。
做了幾道選擇題,他又悄悄看過去。
旁邊的人正準備換書。
好歹是跟自己有關的事,多問一句都不樂意?
“有話就說。”遲闕突然轉頭,抓了他個正著,“非把自己憋成河豚?”
“你讓我說我就說?”雲綏梗著脖子硬犟。“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麵子?”
“那好吧。”
雲綏差點被他氣成個餑餑。
遲闕即將算出來電阻時,旁邊的人突然敲了敲他的桌子:“快收東西,獅子王要來查手機了!”
遲闕眉心一跳。
獅子王是他們私下裡給教導主任楊帆起的外號,楊帆查手機非常較真,一旦落到他手裡,隻有家長親自來才能要回去。
而家長陪同正是遲闕最避之不及的環節。
他迅速摘下藍牙耳機放進耳機盒,連同手機一並丟進書包的夾層裡,轉回身才發現雲綏仍舊拿著手機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遲闕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到底想乾嘛?”
“不乾嘛。”雲綏客氣地微笑,“幫你演練一下緊急避險。”
遲闕:……
遲闕側過身,單手撐著下頜與他麵對麵,目光在他全身周遊了一圈,最後落在他的眸子裡。
雲綏覺得這人可能想打他。
一股莫名奇妙的興奮從心底湧出,他不閃不避地與他對視。
幾秒後,遲闕深吸了一口氣,呼出時沒忍住氣笑了,認輸似地閉了閉眼問:“行行行,勞煩雲綏同學指點我一下,我盜您哪句名言了?”
雲綏心裡的濁氣一掃而空,整個人身心舒暢。
“提醒一下,初中散打比賽。”雲綏意有所指得點了點他的左腿,“還有你高一打架被叫家長。”
遲闕驟然愣住。
雲綏發誓,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形象的瞳孔地震。
“你心虛了?”他笑眯眯地貼近遲闕,“說的一字不落,沒想到你這麼感動啊。”
遲闕微微錯開眼,喉結不自然地上下滾動。
“你那一嗓子確實挺囂張。”他挺直後背反客為主,手指點著雲綏的額頭把人戳遠,“充分證明了人的牛勁是沒有上限的。”
雲綏眨了眨眼,一把拍掉遲闕的手,炸毛道:“你損我!”
“怎麼會。”遲闕禮貌一笑,踢了踢他的腳尖,從包裡揪出語文書,“天王來了!”
“得了吧你。”雲綏冷笑一聲,“拿我淘汰的伎倆嚇我呢。”
遲闕看了看他,一言不發地扭頭。
“雲綏,這麼能說要不你替我講課?”一道溫柔又不失嚴肅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李婧站在門口直直地盯著他,秀氣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氣場卻讓所有學生刹那間消音低頭。
雲綏恨不得把頭縮到脖子裡去,狠狠踩了一腳遲闕新換的鞋:“你踏馬是不是故意的!”
遲闕:……
借著誦讀詩詞的機會,遲闕把書立起來遮住下半張臉,淡淡地問:“你說,我今天要不要和林阿姨聊聊我的鞋臟的快的原因?”
雲綏:……
差點忘了,他們今晚就要正式同居了!
“遇事就告家長你幼不幼稚!”
“提醒一下,阿姨今晚親自來接哦。”
“你!”
“噔噔噔!”
李婧不知何時站在了倆人旁邊,拿書角敲了敲雲綏的桌子。
“你倆嘮的挺歡啊。”天王大人仍舊是那副溫柔的笑臉,甚至連語氣都和藹可親,沒有一絲變化,“給我站起來!”
到下課鈴結束,一中的兩位哥都沒被允許坐下,肩並肩站了整整一節課。
直到晚上九點放學,雲綏才終於樂意重新理遲闕。
僅限於招手示意他回家。
兩人在夜色的掩護下飛速向前,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上同一輛車,沒想到校門口堵住了。
林女士特彆定製的邁巴赫就停在不遠處,可謂是萬眾矚目。
雲綏看了看旁邊的人,眼前一黑。
“走啊。”遲闕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姨還在等我們。”
雲綏一把拽住他的衣擺。
遲闕不明就裡地停下來。
雲綏正思考這棘手情況的對策,邁巴赫的門突然打開,林薇衝他們倆招手:“站著乾嘛,快過來。”
刹那間,人群的目光悉數落在他倆身上。
他還好死不死地拉著遲闕的衣擺。
雲綏閃電般放開。
但大眾呆滯震驚的表情告訴他,已經晚了。
當天晚上,論壇就又瘋了一波。
1L:【臥槽臥槽臥槽!他倆上的是同一輛車!什麼含金量還用我說嗎!】
2L:【四舍五入不就是……他倆住在一起!】
3L:【樓上,這還用得著四舍五入?他倆是同一個人接走的!這不是同居是什麼!家長都見了好吧!】
4L:【都出來給我嗑!這你都不嗑你還能吃什麼!】
雲綏越翻越心涼。
雖然整個論壇都他媽在亂嗑,但偏偏同居這一點他根本無法反駁。
畢竟遲闕現在就在他房間的浴室裡洗澡,一會兒還要和他共用一張書桌……
除了“他倆睡一張床”不是真的,其他都他媽是真的……
這種被惡心了卻偏偏無法反駁的無力真是讓人欲哭無淚。
5L:【我的媽,“我咬過的你不惡心你就拿啊!”這是什麼又死對頭又恃寵而驕的語氣!】
6L:【還有遲哥對著班主任那頓胡咧咧,那不就是寧可胡言亂語也要給對象背鍋嗎!遲哥,你彆太愛了!】
……
雲綏眼睜睜地看著這群人嗑到興頭上,特地在論壇專門開了CP樓。
周一惟為此在微信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給雲綏認罪道歉。
【章魚丸:哥,我對不起你啊!】
【章魚丸:哥,你是知道的,管理員之間的工作不互通,今天這樓偏巧就到了一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人手裡了!】
【章魚丸:這一切都是我的罪過啊!】
文字之真誠,感情之真摯,催人淚下,令人動容。
雲綏看了幾條,差點就信了。
【隨便:停。】
【隨便:行了你,戲過了。】
【隨便:我不會收回之前支付的英語作業的。】
【章魚丸:真的?太好了!小的告退!】
微信再也沒響過一聲。
雲綏嗤笑一聲,退出微信後再次回到論壇界麵,入眼就是一條長長的敘述貼。
講的正是今天白寒在哪裡嗶嗶遲闕高一以一敵五還放狠話挑釁賴皮家長的往事。
但這帖子說到最後越來越不對勁。
這方向怎麼就成了他和遲闕早就暗度陳倉,所以聽到遲闕裝逼與有榮焉,但礙於地下戀的尷尬身份隻能用一個笑容來表達對自己男朋友的驕傲和喜愛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這麼牽強的糖居然也嗑的下去!
雲綏欲罵又止,擼起袖子打算親身上陣與他們鍵盤大戰三百回合,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輕緩的聲音:“想想吧,樓主的同學都沒說完呢,綏哥就……”
雲綏一激靈,眼疾手快地的按下鎖屏。
“你什麼時候出來的!乾嘛一聲不吭站彆人背後偷看彆人手機!你侵犯隱私權你知不知道!”
他像一隻炸了毛的貓,弓著背警惕地死盯敵人,隨時準備撲上去。
“剛出來,叫你你不回頭才過來的,恰好看到覺得有點新奇,不是故意的。”遲闕退後一步,真誠地道歉:“對不起。”
他的發尾還濕著,渾身散發著沐浴露清醒淺淡的檸檬香。身上的白色短袖被打濕了一點,整個人乾淨又柔軟。
雲綏的態度不由自主地都柔和了不少:“行吧,你下次彆當背後靈。”
遲闕翹起唇角,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點了點他的手機,戲謔地反問:“原來你這麼關注那個CP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