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飛宇兄,”念星和任何人相處……(1 / 1)

“飛宇兄,”念星和任何人相處都熟稔得緊,明明才陌路相逢沒多久,他就能搭著對方的肩嘻嘻哈哈,“你說你們夫子怎麼說來著?”

他口中的飛宇是個眉間點痣,身著玄色長袍,腰間束一掛著蹀躞帶的暗金色革帶,上麵繁瑣的刻著些花紋,剛好襯了頭上的發冠,他身材在幾人中不算高挑,有些瘦弱。

段景元也是個開朗的,跑到幾人麵前停下,把馬尾晃得一甩一甩的。他插著腰,皺著眉眼,把聲線壓的特彆低 ,怪裡怪氣地開口:“汝何所用!汝曹所教之次須!”

衛飛宇被逗得哈哈笑,越發覺得兩個少年有趣,非但不對他避之而遠極,反而沒幾句話就大方地和他玩到了一塊去。

念星玩的花樣多的要命,張口就能吐出些新鮮趣事。上能說到海港異國人前來進貨,下能說到哪家店的小玩意兒能僅僅依靠排氣飛行控製方向。段景元漸漸地插不上話了,倒也不是不好奇,隻是單純注意到了不愛說話的隨同衛飛宇一起來的莫子昂。

莫子昂個子較幾人都要高些,也是穿著一身玄衣,這大抵是他們學府統一要求穿的——不過他的腰封要樸素點,僅僅是黑色,讓他看起來整個人很尖銳。

但莫子昂不是這樣一個人。

他偶爾才會附和一句,還會帶著些純良的笑,顯得整個人更加靦腆。

段景元好奇這樣的突兀,又回想起那對視的一眼:“你也是從外地來到京城的嗎?”

莫子昂愣了下,意識到對方在對自己說話後,不好意思地對他笑:“我看起來不像京城人吧,我確實是從外地來的。”

“那你是從哪裡來的啊?”

“我從鶴鄉那裡來的,”見對方疑惑的眼神,莫子昂很貼心地解釋道,“就是江南那一帶,離這裡很遠。離你同伴倒挺近。”

回想起自己用靈力催移動法器的那一天一夜,對趕路之人有著深深的共情:“那一定走了很久的路。那你為什……”

“誒?”衛飛宇大跨了一步,略過莫子昂,打斷了段景元接下來的追問。

他明顯很激動,如果有條件的話,他的眼睛可能在發光了,段景元這麼想著。

“你竟然是修者!”衛飛宇把著他的肩開始晃,“我竟然一點都沒看出來!你多少歲了啊!要不是他說,我真的一點沒看出來……”

他打量了半天,憋出了句“哇”。

段景元摸了摸鼻子:“那個,可能是我修為,很低?但我才十七歲啊,我不老的。”

衛飛宇退了步,又看了眼:“不,你的氣質一點都不像。我一直以為修者都是要腰間配劍,穿全白的衣服,還不輕易說話那種。”

念星抱著雙手,挑了挑眉,明明就不是很沉穩的模樣硬是給整的更輕佻了:“修者和我們凡人沒什麼區彆。你說的那種——”

他拉長了尾音,見所有人都看向他後,才說最後幾個字:“純裝的。”

他手很癢,不免極其想念那把扇子。

段景元心說,念星也挺裝的。

“我師兄不也這樣嗎?”

念星深知話題要開始敏感了,為了和睦相處,不再多提自己的話,轉了個彎兒:“他穿的不是純白衣。”

衛飛宇不在乎誰裝不裝的,他隻想看看段景元的劍。

“我沒有啊,”段景元把雙手攤出來,“我不修劍的。我樂修,吹笛子的。”

“笛子?”衛飛宇一直夢想著成為一個能禦劍的修士來著,麵對真正的修者,發現對方不用劍,竟然無端為他產生一點憐惜。

段景元麵對這種奇怪的眼神已經習慣了,無所謂地打斷對方即將說出口的不太好聽的話:“我很喜歡。”

似乎每個人都覺得修劍才是修道的目的,但凡知道你身體素質良好卻不修道,都要上來指指點點一番,仿佛怒其不爭一般。修劍道確實是主流,畢竟劍修大多都實力強健,跨階挑戰也有一定的幾率獲勝。師無名就是段景元所知的劍修典型的例子,但他素質本來就極高,不止身體,更是精神境界上的。那才是真正修劍的好苗子,這是印陽派山門亦或者修仙界心照不宣的事實。

但說起樂修的話,倒變成女修的領域了。明明都是道,非要爭個先後上下級彆,要他說,瞧不起乾脆就別修道了。什麼時代了,自己的道還要出自彆人口中?好笑,我愛選什麼選什麼。

衛飛宇呼出一口氣:“差點以為你身體先天不足,沒說錯話就好。你的笛子長什麼樣?”

段景元立馬收回了自己單方麵的成見,學著念星仰頭:“不要,我師父說笛子就是我的道侶。哪有把道侶給彆人看的?”

衛飛宇嘁了聲,也不再糾結了。

兜兜轉轉,幾人還是一直在這條人多的街晃悠。幾人家境都不差,衣服料子也都是極不錯的,念星知道些布料的門道,但是個心大的,至於其餘之人就完全不知曉了,自然不曉得蕩悠幾圈下來,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公子,”那人站在暗處,怎麼都瞧不出身影,“是時候回了。”

“謝謝仙者!”芳竹得願地留在師無名身邊,心中不免感激萬分。

浣衣房選出她後,那萬分厭惡她的浣衣房婆婆就立馬塞進來一個新的夥計,若是她這般不求著仙者留下來,就隻得分配給後院的女郎了。若是懂事理的夫人還好,最多活乾的多些,要是另一位,她就死定了。

“不必。”師無名並不打算真的幫她什麼,順手的就做了,要繼續深究下去是不可能的——他是個原則超脫常理的修者,不計較因果。

修者嘛,難免注意天譴、天譴什麼的,為了那幾道雷不留餘力地去做一些善事,以此安慰自己渡劫順利。大多善事又做的不徹底,留了些根,好像是留著來年發芽繼續去采摘似的,不講究有始有終。

在他看來不過是浪費時間。要能夠真的獲救,那就是人家本來就有這個命,無論如何都會獲救,把這一功勞安在自己身上,可笑至極;若不能夠獲救,不過也是無儘地反複這些過程,用對彆人的希望吊著一口氣,反而更是折磨了。

若是不礙事,他願意讓彆人條路走;若礙事,不理會便足夠了。

芳竹是個閒不下來的,見仙者沉默了,自己就去找些活乾了。

丞相府後院這一塊總是安靜的,丞相並沒有多的子嗣,僅有的兩個子嗣也都已經不再是吵鬨的年紀。這後院的花園倒也就許久無人打擾了,隻剩下些打理的人常年與之作伴。秋至,還開著的花不多,也都在風中瑟瑟著,讓人心生疼惜。

“那女人不鬨著要出來了吧。”

“芳竹也是真的可憐,攤上這麼一個媽,”那丫鬟正是先前和芳竹一同聊天的春笛,她伸手扶正了被吹成一團的花,卻沒想那花又歪了回去,直直掉在了地上,“真是極品。”

“誰能想到她能瘋成這樣,大人好心收留她,就吵著鬨著要進丞相府當妾。也不想想,自己懷著孕呢,找爹是這樣找的嗎?”

“夫人也就是心軟,要我直接亂棍打死這個不要臉的了。還等著她把孩子生出來?夫人也是糊塗了!”

“芳竹也沒錯,錯在那女人瘋魔了。”春笛撿起那朵花,扔進了袋子裡,“這般瘋魔,也不知道會不會化癡。”

“春笛,彆說這種話!”

癡,大部分會由於癡界封印的鬆動偷溜出來禍害人間,少部分為修仙界窮途末路,或者產生心魔的修者所化。凡人之軀,按常理來說是不會變成癡的,但也有極少數例外。

不知為何,這樣的癡反而是最強的。

是承載了生老病死,酸甜苦辣,柴米油鹽的緣故嗎?

春笛不知道,她沒什麼執念,在丞相府開開心心地乾完活就休息,有人一同說些閒話,不用擔心沒飯吃,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