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折柳還沒說話，便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嗤笑。

她轉頭一看，卻見包廂門口，幾個侍女簇擁著一名衣衫華貴，容貌秀氣的女子。她年紀也不大，十六七歲的樣子，不過神情頗為傲慢。

“我當是什麼貴客，竟然能用晟哥哥的包廂，原來是個狐媚子。”

“你說什麼！”晴雲怒極。

那女子輕輕撇了晴雲一眼：“什麼時候主子們說話，下人也能插嘴了？”

她傲慢地笑了一聲：“我看聞小姐實在不會約束奴才，不如我就替你教訓教訓？”

她身邊的侍從往這邊走了幾步，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

聞折柳向前一步，把晴雲擋在自己身後：“不勞這位小姐費心，我的人，自然由我來管。”

一旁的店小二見這架勢，也沒了獻殷勤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後退幾步，想要找個空溜走。

不料那女子一轉眼看到他，突然道：“不是說沒有包廂了嗎？怎麼？她能用這包廂，我卻用不得？”

店小二心裡叫苦連連，隻好低聲下氣道：“寧小姐，殿下派人吩咐了留下包廂，小的實在不敢自己做主啊。”

姓寧的小姐冷哼一聲，有些蠻不講理的架勢：“那是晟哥哥不知道我會來，不然怎麼會留給她用？”

她身邊的侍女也立刻適時道：“就是，我們家小姐和二殿下相識多年，自然比這不知道哪來的狐媚子親近多了。”

店小二無所適從，訥訥不敢言，兩邊他都得罪不起呀。

寧小姐見狀，對聞折柳揚了揚下巴：“還不出去。”

聞折柳看著她，突然笑了起來：“寧小姐是專程衝我來的吧。”

不等她反駁，聞折柳便道：“你剛剛就已經叫出了我的身份。”

寧若雨臉色微微一沉，接著又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嗬嗬，你知道了又怎樣。”

她揚起頭，不屑地看著聞折柳：“不過是來看看晟哥哥最近又被哪個不省心的給盯上了。”

“畢竟將來我是要給晟哥哥做正妃的，提前給他納的美妾把把關而已。”

聞折柳聞言，似乎有些好奇道：“是嗎？那娘娘怎麼還讓二殿下去賞春宴相看呢？”

她輕笑：“二殿下知道他有了個正妃嗎？”

寧若雨臉色沉下來，冷冷地盯著她：“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聞折柳搖搖頭，道：“寧小姐，二殿下的婚事不是你我可以隨意討論的，自有陛下和娘娘決定。”

寧若雨冷漠道：“你錯了，你沒有資格，我有。”

聞折柳似乎驚愕般看向她，開口想說些什麼：“寧小姐......”

寧若雨打斷她：“我父親是丞相，我寧家在朝為官者有十幾人，晟哥哥自然知道，娶我才是最有益的。”

“是嗎？”

一道男聲平靜地響起。

寧若雨臉色大變。

她連忙回頭，卻發現二皇子正站在她們身後，靜靜的看著這場麵。

他眸色幽深，看不出什麼想法。

寧若雨臉上閃過慌亂，她連忙笑道：“晟哥哥，你怎麼來啦？”

二皇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話。

她回過身來瞪了聞折柳一眼：“你早就看到了是吧，故意不告訴我。”

聞折柳輕聲道：“我剛想叫人，還沒來得及。”

寧若雨咬了咬牙，對二皇子道：“晟哥哥，不是你聽到的那樣，是這個女人故意激怒我，我才口不擇言的。”

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二皇子：“畢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對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

二皇子淡淡道：“寧小姐，請自重。小時候的玩伴，那也是小時候的事了，一些孩童的玩笑話也不必當真。”

寧若雨蒼白了臉色，她勉強笑道：“晟哥哥，我知道今天惹你不高興了，那我們下次再見。”

說完，她逃也似地離開了，生怕二皇子在聞折柳麵前又說什麼讓她難堪的話。

聞折柳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又是個老熟人了。

前世的寧若雨就對二皇子癡心不改，一直以未來二皇子妃自居，對她也是百般刁難。

可惜，哪怕是前世，她也沒能嫁給二皇子。

她有些感慨，二皇子卻以為她被寧若雨刁難，心裡難受。

他歉疚道：“抱歉，聞姑娘，打擾你了。”

“寧小姐和我隻是小時候玩過一段時間，後來年紀大一點，就很少再見麵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認為我會娶她做正妃。”

他下意識解釋道，不想讓聞折柳誤會什麼。

聞折柳自然先一步就看到他來了，也故意做出想開口叫人卻被打斷的樣子。

對於二皇子的解釋，她不以為然。

不喜歡卻不拒絕寧若雨的屢屢示好和親昵稱呼，讓寧若雨誤以為自己地位穩固，嗬。

但她麵上絲毫不露，隻是微微垂下頭，行了個禮：“見過殿下。”

二皇子看著她低下頭，綢緞般的黑發落在白皙纖長的脖頸旁，然後起身，抬起那雙眼睛看他。

儘管隔著麵紗，看不到臉，但那雙眼睛反而更引人注意了，又是那種不自知的，帶著一些天真的惑人。

二皇子挪開了眼，不再看那雙眼睛。

聞折柳行了禮，才道：“殿下多慮了，寧小姐心直口快，我並不放在心上。”

二皇子抿了抿唇，對她說的不放在心上莫名有些不快。

但他還是禮貌道：“那便好，沒打擾聞姑娘聽書的興致就好。”

聞折柳的眼睛不自覺亮了亮，她飛快地向外瞥了一眼，又收回來。

但二皇子注意到了，他突然道：“聞姑娘可願意到外麵欄杆旁聽，這樣也有些不一樣的意趣呢。”

那雙惑人的眼睛便轉向他，露出一絲意外和不好意思。

二皇子笑了笑，主動轉身往外走，站在了欄杆邊。

聞折柳也邁步走到欄杆旁，低頭往下看去。

說書先生正站在台上，聲如洪鐘，台下的人聽得如癡如醉，時不時還發出一陣叫好，賞錢更是不停地落在店小二們的托盤裡。

“隻見那妖孽人身蛇尾，一對獠牙外露，便對著眾人噴出一口毒液來，所過之處，地麵發出滋滋響聲，竟然便得焦黑。”

“說時遲，那時快，那玄門真人一揮衣袖，便飛出一口鐘來。那鐘迎風便長，瞬間變得大如屋子，將眾人罩在其中，避開了那蛇妖的毒液......”

說書先生講的是個高人道士降妖除魔的故事，其中還夾雜著收了家破人亡又天賦奇高的少年為徒，救回被妖怪搶走的美貌小姐，在外助人卻發現是妖怪所變等一係列小故事。

聞折柳聽的很入迷，她雙手不自覺地抓在欄杆上。

隨著故事情節，一會兒抓緊，一會兒又放鬆。

二皇子好笑地看著她。

這故事他已經聽過了，沒了新鮮感，反而是看聞折柳的反應更有意思。

她一會兒皺起眉頭，一會兒又瞪大眼睛，表情也變來變去。

二皇子見到的她，一向是表情鎮定，情緒淡然，這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種豐富的表情。

心裡像是被狸奴輕輕撓了一下，他覺得這樣的聞折柳，很可愛。

他不禁低聲笑了起來。

聞折柳這才反應過來他還在旁邊一般，猛地收回自己的手，那雙晶亮的眼睛也垂下去了。

她低聲道：“民女失態了。”

二皇子有些惱，自己怎麼笑出聲來了。

他搖搖頭：“聞姑娘，不必如此見外，你就當我是個普通人就好。”

說完，他又故作可憐道：“聞姑娘難不成也因為我的身份，要和我疏遠嗎？”

他多情的桃花眼耷拉下來，可憐地看著聞折柳。

聞折柳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好，民女記得了。”

二皇子連道：“那私下裡，你也彆自稱民女了。”

“好。”聞折柳很快就同意了。

她眼裡露出一絲笑意。

二皇子挪開眼睛，向樓下看去。

她的眼睛總是會讓人覺得含著幾分情意，尤其是笑起來時。

聞折柳也隨著他，把眼神轉回到說書先生那裡。

很快，這一回便結束了。

說書先生悠然說出：“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就在一片歎息和挽留聲裡下台了。

然後一名琴姬抱著琴上場，彈奏起了曲子。

聞折柳也露出一絲意猶未儘來。

二皇子便道：“想聽後麵的故事嗎？我叫說書先生來給你講。”

聞折柳連忙搖搖頭：“不必了。”

她笑著：“現在我可以出府了，以後可以經常來聽，不急於一時。”

二皇子微楞：“以前確實不曾見過你。我還以為是你們姑娘家玩耍的地方和我們不一樣，所以才沒見過呢。”

他微微皺眉：“現在可以出府，以前不可以嗎？聞家不讓你出門？”

聞折柳下意識道：“沒有......”

“你就當我是個普通朋友，”二皇子突然道，“不用擔心，你可以跟我說的。”

聞折柳似是怔了一下，輕聲道：“確實沒什麼的，長輩也是為我們的名聲著想。”

她似乎在說服自己。

二皇子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一絲孤單。

“那你這麼多年，都在府裡待著？”他問著。

“是的。”聞折柳答到，她連忙補充道：“我有個小院子，可以在裡麵種花、蕩秋千，還有很多丫鬟陪我玩。”

她笑起來，看起來很滿足：“這些天，院子裡花開了，特彆漂亮，我還試著種一些你上次說的花。”

二皇子看著她，想象著小小的聞折柳在小院裡獨自玩耍，生活。

她甚至沒有父母在身邊，除了下人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他心裡揪了一下。

“以後，你想出來就出來。”他堅定地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