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一路把聞折柳送回了女眷們休息的地方。

此時許多賓客都也已經賞花歸來，準備好歸家了。

原本聞遠溪還有些疑惑聞折柳怎麼一去不返了，還是大夫人注意到了，詢問了公主府的侍女才知道原委。

她一猜就知道是誰乾的好事，暗地裡瞪了聞遠溪好幾眼。

聞遠溪有些心虛，但也有些惋惜，她無非是想著聞折柳說不定會當眾出醜，誰知道她那侍女眼睛還真是尖。

下午賞花的時候，她也隔著幾個人，偷偷看了看侍郎家的公子，那人看起來風度翩翩，她心裡頗為滿意。

最主要的是聽說他房中尚沒有妾室，可見家風清正。

聞遠溪正暢想著，一抬頭，卻看到了聞折柳走了過來。

她身邊的，竟然是二皇子！

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識起來行禮，腦海中卻翁的一聲。

二皇子難道？

不會的，不會的，二皇子什麼身份，怎麼可能看的上她。聞遠溪在心裡自我安慰，可是她也清楚，聞折柳那張臉，就是最好的武器，男人很多時候，也是隻看臉的。

驚訝的不隻她一個人，許多人家的女眷們都彼此傳遞眼色，心裡暗自猜想。

大夫人更是呆滯，但緊接著就是內心狂喜。

要是聞折柳能給二皇子做妾，聞府會得到數不清的好處。

是的，隻是做妾，想當二皇子側妃，聞折柳的身份還不夠格，更不論說正妃，但當個受寵的妾室，也已經足夠好了。

她殷切地望著聞折柳，眼裡充滿了慈愛，仿佛一下子變成了最疼愛她的長輩。

二皇子並沒有注意到彆人的眼神，他隻是看著聞折柳，神色溫柔，任誰看了都知道他是真的上心了。

聞折柳駐足，輕聲道：“多謝殿下相送。”

二皇子眼含笑意：“不必客氣。”他沒有離去的意思，聞折柳也抬頭看他：“那民女告辭了。”

她對他一福身，相當大不敬地轉身離開，隻留下二皇子在原地，以及那句很輕的：“後會有期，殿下。”

二皇子品味著這句話，心裡有一絲期待和雀躍，他含笑看著那纖細婀娜的身影遠去，看著她走到家人旁邊說話，才終於離開了。

聞折柳聽著大夫人旁敲側擊她和二皇子怎麼一起走回來，關係如何，隻是說：“賞花時遇到了，便聊了幾句。”

她不欲多說，大夫人也顧忌外麵人多嘴雜，不再追問。

天色不早了，各家都收拾好，各自準備回府了，永安公主休息得早，不需要眾人拜彆，彆苑外得馬車也已經停好。

聞折柳還是上了原本那輛馬車，車夫便揚鞭，在有些擁擠的馬車流之間緩緩朝著城門而去。

馬車實在是太多了，聞家眾人回府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

聞折柳一向是在自己的小院單獨吃飯的，隻有初一十五才會往正堂去和一大家人一起用餐。

今天大夫人卻一反常態，熱情地招呼聞折柳去大房那邊吃飯。

聞折柳隻是微笑道：“我有些累了，大伯母的好意我心領了。”說罷，也不在乎眾人臉色，隻是帶著自己的幾個侍女回到小院。

看著聞折柳離開，三房和四房的女眷也識趣地告辭了。

隻留下聞遠溪，憤憤不平道：“她這是什麼態度！還沒攀上高枝呢，就神氣起來了。”

大夫人沒了那副溫和的表情，淡淡道：“不管怎樣，既然二皇子有些意思，我們就要抓住這個機會，這種關鍵時候，給我把聞折柳哄好了。”

她看著滿臉不悅的聞遠溪，語重心長：“以色侍人，能有幾時好？等我們上了二皇子的船，你大哥謀到了好前途，聞折柳也就不重要了，到時候哪怕二皇子膩了她，我們也有足夠的靠山了。”

“給人做妾的，怎麼也比不上正頭娘子。”

大夫人不屑地笑了笑：“不說彆的，就說她娘，當年不也是名動江南的美人嗎？但畢竟隻是個瘦馬，二弟寵愛了幾年，也就沒之前那麼稀罕了。”

“要不是二房出了意外，她娘也死得早，後麵的日子肯定更難過，畢竟她連個兒子都沒有。”

她對聞遠溪道：“等你出了閣，就要記住，趕快生了兒子才是正道，你未來的夫君院裡難免會有些姨娘。你隻管當她們是個玩意，拿捏住了就好，沒必要撚酸吃醋，和夫君離了心。”

聞遠溪從小沒少聽這些話，隻是不耐煩地點著頭，心裡還在想著聞折柳的事情。

而聞折柳這邊，已經換了衣裳，吃著丫鬟們在小廚房做好的飯菜。

這會兒晴雲才小聲問道：“小姐，二皇子是不是......？”她覷著聞折柳，欲言又止。

聞折柳平靜道：“無論怎樣，也不會比現在差。”

“這倒確實，怎麼也不能真的嫁給那個慶遠候世子吧。”晴雲撇了撇嘴，但又有些擔憂。

“可是聽說皇家也不是什麼好待的地方。”她有點不忿，“小姐明明可以相看個好人家，做正頭娘子的，偏偏大夫人，真是......”

她不敢說太多當家夫人的壞話，但表情卻很不滿。

聞折柳眼神柔和，拍了拍她的腦袋：“好了，就你操心多。放心，我會過得好的。”

至少，不能讓這傻丫頭像前世一樣，為了護她被人如草芥般殺掉。

她想起前世種種，眼神又暗下來，不管怎樣，為了走出和前世不一樣的路，她還是要多多謀劃，今天雖然事情還算順利，但以後也不能掉以輕心。

前世的她對二皇子的愛好一清二楚，兩人也曾蜜裡調油，二皇子無意間就提過當時被母妃逼著去參加皇姑母的賞春宴，但他無心看人，隻是衝著那株罕見的牡丹去。

隻是當時偶然瞥見了聞折柳一眼，便魂牽夢繞。

聞折柳記得這個細節，才故意找機會去了那株牡丹附近，成功遇到二皇子，又憑借前世對他性格的了解，和二皇子拉近了關係。

還不夠。

聞折柳對自己說。

二皇子對她可能確實有一些喜愛，比前世的驚豔更多一點的喜愛，但還遠遠不夠。

畢竟，隻有真正動心，到時候才會更恨。

她這一世不願意再在乎任何一個男子的愛意，因為這可憐的感情，在利益，在權力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聞折柳在自己的小院裡清淨了幾日。

她趁著這機會常在院裡走動，希望自己的身體能更健康一些。

很快又到了十五，也是聞家一大家人一起吃飯的日子。

聞家雖然是大夫人當家，但上頭的老夫人還在世，隻是身體不好，又常年念佛，並不管事。

她辛苦拉扯大幾個孩子，大兒子又爭氣，聞家也從寒門一躍成了京城還算有些名氣的家族，因此府上十分看著孝道。

聞折柳去的時候，聞府裡的孫輩都圍繞在老夫人麵前說著討喜話。

老夫人也是笑容連連，很是高興。

聞折柳自然也要上前行禮問好。

老夫人對她倒也沒什麼喜不喜歡，一個丫頭而已，還是庶出。要不是二房沒有留下子嗣，她連聞折柳的存在可能都不記得。

於是她隻是對聞折柳淡淡點了點頭，隻是抱著四叔的幼子逗弄著。

聞折柳又給幾房的長輩見禮。

聞府的頂梁柱自然是大伯父，他今年也才四十上下，在官員中正當壯年。

平日裡大伯父對她也沒說過多少話，畢竟家裡的事都是女眷管理，但今日他難得和顏悅色，對聞折柳噓寒問暖起來。

“院中的用度可還好，有沒有新做的衣裳，頭麵是不是要再打一套時興的？”他問著這些平時從不在乎的問題。

又打趣道：“瞧瞧，我平時忙的顧不上家裡，今天乍一看，才發現四姑娘已經出落成大姑娘啦。”

畢竟官場沉浮，不得不說，大伯父一旦做起樣子來，還是頗有些慈和長輩的樣子。

三叔母附和道：“那可不是嘛，孩子長得就是快。一晃這麼多年就過去了，真是辛苦大嫂多年來兢兢業業地打理上下。”

三叔是個略有些木訥的，隻是點點頭，附和幾聲。

四叔卻是從小受寵的幼子，也最混不吝，聞言打量著聞折柳道：“要我說，咱這侄女出落得是真漂亮，真像當初的雲姨娘，而且還更漂亮。”

大伯父瞪了四叔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伯母連忙轉開話題：“年輕姑娘還是得穿的亮一些，府上剛剛得了幾匹上好的綢緞，顏色很是鮮亮，就要給你送去呢。”

聞遠溪愣了一下，府上的新布料一向是先給她大哥和她選的，但這次她還沒見著，就已經要送去給聞折柳了。

她不情願地低下頭，但是知道爹在的時候不能像在娘麵前一樣任性，隻能心裡暗自不忿。

沒想到的是，一向寵愛她的大哥竟然也開口道：“確實如此。聽說四妹喜愛丹青，我也得了一副黃大家的真跡，隻是我不通此道，就送給四妹賞玩吧。”

聞折柳一一謝過，表現得沉默乖巧。

大伯便放下心來，又顯示了幾番關懷。

這場家宴便在聞折柳的寡言少語和聞家人的關懷誇讚中結束。

在回小院的路上，丫鬟們打著燈在前麵引路，晴雲湊在聞折柳一旁，低聲道：“今天老爺夫人們都突然熱情起來，打的什麼主意啊？”

聞折柳輕聲道：“大概是二皇子有些動靜吧。”

這些官場老油條，對一點風吹草動都敏感無比，大伯無非是察覺到了二皇子有意的信號，才趕緊來和她這個便宜侄女拉拉關係。

不過，他們注定要失望了。

聞折柳嘴角勾起，夜色掩蓋了她眼角眉梢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