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觀問出的問題並沒有得到答案。
不過,她不糾結這是不是宋間照喜歡放風箏的真正原因,也不忍去揭開彆人內心的傷疤。
於是轉移了話題。
她看著他的眸子:“你喜歡吃燒烤麼?我是指對你來說很便宜的那種。”
宋間照點頭,眼裡滿是盈盈笑意:“愛吃的。”
隨觀語氣輕快:“那晚上帶你去。”
宋間照帶著很明顯的期待:“好。那我們要不要現在走?”
“不要。”隨觀一下子站起身,拒絕得很乾脆。
她的發絲揚起:“風來了。”
拿著風箏,走到草地上,她回頭衝宋間照笑:
“走,帶你放風箏。”
風的確來了。
帶著初秋的微微涼意,拂過兩人的衣擺。
隨觀輕輕地將風箏舉過頭頂。
乘風而立。
隨風而跑。
像原野中肆意奔跑的鹿,靈動而自由。
她看準風向,突然用力將風箏向天空一拋,宋間照則迅速拉動線軸,讓風箏在空中穩定下來。
風箏成功升空,在空中飄舞,鮮紅的色彩在碧藍天空中很是醒目,宛如一隻真正的醒獅在騰雲駕霧。
隨觀走到宋間照身邊,看著他時而拉緊線,讓風箏飛得更高更遠;時而放鬆線,讓風箏在空中自由翻飛。
她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風箏的身影,眼裡閃著單純的興奮和快樂。
草地碧綠茂密,天空清澈湛藍,兩人迎風並肩。
而宋間照唇角微微抿起,蕩漾著一種名為幸福的感覺。
不知覺間已是傍晚。
隨觀認為,宋間照的風箏癮已經過了,自己達成他心願的那股興奮勁兒也過了。
這時,有個小朋友向他們跑過來。
期期艾艾地:“哥哥姐姐你們的風箏是在哪買的呀?”
隨觀向遠看去,發現那個小攤已經不見,這裡放風箏的人不少,想是盈利頗豐,已經賣完收攤兒了。
而孩子的父親跟在後麵,帶著善意而友好的微笑。
隨觀轉頭輕聲在宋間照耳邊道:“你還想放風箏麼,還是咱們去吃飯?”
她沒有觀察到,宋間照耳朵尖一下子紅了。
他輕聲:“都好,你呢?”
隨觀剛剛離他很近,溫熱的氣息貼著他的耳朵和脖頸,蘇蘇麻麻的,帶著微微癢意。
他的喉結滾了滾,連喉結外的肌膚都有些發紅發燙。
隨觀蹲下和小朋友平視:“乖,剛好我們要走了,這個風箏就送給你呀寶貝。”
小朋友開心地跳起來:“太好了,我爸剛好不會把風箏放起來,他從來沒有成功過!”
孩子的父親無奈地笑,宋間照和他交流了下放風箏的技巧,把風箏的線軸交到他手裡。
隨觀這時也有些餓了,拉著宋間照去取車吃飯。
兩人上車,隨觀係好安全帶,發現宋間照久久未動,她問:“怎麼了,不開心?”
宋間照一下子回過神:“沒有。”
隨觀提醒:“安全帶。”
宋間照點頭,係好。
路上,隨觀往自己熟悉的地方開,而宋間照則仍回想著。
回想著隨觀每次放風箏失敗,看著風箏倒頭栽到地上。
都會皺著眉頭,一幅氣餒被打擊了的樣子。
可不到兩秒,她又重振旗鼓,一副“今天勢必要把風箏給你放上去”的樣子。
能看得出,明明她對放風箏並不感興趣。
是因為想滿足自己的願望而一次次去拚儘全力地實現。
他對愛情的定義,從異國他鄉情侶共同放起那個花紋繁複的素色風箏時的擁吻,變成了隨觀。
也許是從此刻起。
也許是從遇到隨觀的那一刻起。
談到相關的一切,他能想起的,隻有隨觀。
最後,自己本來想把風箏珍藏的。
而隨觀卻毫不在意地把風箏送給陌生人。
這才是隨觀啊。
那樣——美好,她本就是這樣一個人。
自由,而柔軟。
隻是柔軟的一麵很少流露與他人。
不過隻要了解她,便能發現。
她善良而溫柔,真誠而勇敢。
她是世界上一切美好的集合,卻更超脫。
在宋間照眼中,世間萬物生長,不及她一念之懷。
到了地方,就在隨觀學校的東門附近。
那是一個頗為熱鬨的燒烤店。
隨觀在附近停車場停了車,她拿了自己的包下來。
說是燒烤店,其實店內門臉兒很小,主要是後廚、衛生間和結賬台,一共隻有三四桌。
絕大多數都是在室外露天的位置。
她記得宋間照的家高檔大氣簡約而整潔,而宋間照又是一個話少的人。
於是帶他選了一個安靜乾淨一點的地方坐下,叫道:“老板,點餐。”
“來勒。”一位四十來歲微微發福的男人笑嗬嗬地招呼,“想吃點什麼?”
隨觀點了一些串和兩瓶啤酒,還有一罐旺仔牛奶。
酒水上的很快,隨觀向隔壁桌的大哥要了個起瓶器。
隨意地翹開啤酒瓶蓋,向空杯子裡傾倒,玻璃酒瓶和小玻璃杯碰撞發出“叮”的一聲。
隨著晶瑩的液流入杯子,慢慢填滿,漾起雪白的泡沫。
放下啤酒瓶,隨觀端起。
抿掉白沫,她柔軟的唇帶了些濕潤。
另一隻手拿過旺仔牛奶,修長的食指搭在易拉罐的拉環上,她利落地拉開。
推到宋間照目前。
“補鈣。”她朝宋間照揚揚下巴,“你有傷,彆喝酒。”
本以為兩人要喝酒暢談,卻沒有想到兩瓶啤酒都是她給自己點的。
雖然他的傷確實不宜飲酒,不過如果是隨觀希望的,又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想著,宋間照接過,拿起,嘗了一口。
香甜的味道瞬間充盈口齒之間。
他從沒喝過這個,沒想到一入口會這樣甜。
不像牛奶,像小朋友會愛喝的。
但和補鈣確實不太搭邊,屬於家長都不會讓孩子多吃的甜食飲料。
環顧周圍,確實發現沒有小孩子在喝旺仔牛奶。
他輕聲:“這個不太能補鈣吧。”
隨觀眨眨眼睛:“總比酒對身體好,而且這個是所有飲料裡最貴的一個。”
望著對麵的隨觀,宋間照又飲了一口。
也許小朋友會怕長蛀牙,但他喝著,直覺得甜進心肺。
這是隨觀專門給他點的。
這頓飯,也是隨觀主動帶他來的。
他望著隨觀,眉眼帶著融融笑意。
烤串在炭火上翻滾,金黃的色澤在火光中跳躍,發出“劈啪”的聲響,老板動作麻利,很快就烤好端了上來。
隨觀遞給宋間照一串,再拿一串,將簽橫起,乾脆的咬住前段的肉擼了下來。
宋間照從未這樣吃過烤串。
他向來是用專門的叉剃下來。
這次,他本也想用筷子把肉剃進盤裡。
然而,看到隨觀的吃法,他便跟隨。
這家烤串做得很好,肉質鮮嫩多汁,經過炭火的烤製,外酥裡嫩。
咬一口下去,汁水四溢,香醇可口,仿佛能夠感受到炭火的溫度,在口中緩緩散開。
隨觀很喜歡。
就連宋間照這種對食物味道毫無追求的人也覺得很好。
當然,也是因為,這是隨觀主動和他吃得第一頓飯,還來到了隨觀熟悉的地方。
他覺得,自己在好像一點點的了解她過去的日常生活。
這是隨觀在向他一點點敞開。
這讓他覺得實在欣喜。
正沉浸在其中,又吃了一串,忽地聽到——
“宋總,宋先生,嗯?”
抬眼,正對上隨觀淺棕色的眸子。
她微笑著,遞給他一張餐巾紙道:“擦擦,沾到臉上了。”
說著,她戳了戳自己的臉頰,示意宋間照大概沾到哪裡了。
她白嫩的臉頰軟軟的,一戳便凹陷一點,又在手指離開時彈起,看起來手感很好。
宋間照接過紙巾,擦擦,果然是沾到了醬汁。
一時怔了下,隨觀看著,他慢慢的,紅了耳垂。
麵上不顯,隨觀卻覺得他正在因為會把食物吃到臉上而羞。
隨觀便側過頭不看他,體貼地讓這個容易臉紅的男人整理自己的思緒。
正與他避免眼神交流時,一位看著二十三四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笑得很爽朗:“隨觀?好巧,你們不是下臨床了嘛,怎麼又回學校吃燒烤了?”
隨觀站起身,衝他招招手:“學長好,唉這個說來話長了。我今天帶個朋友來吃個飯。”
學長看向宋間照,又看向隨觀。
笑得曖昧:“哇塞,你這個朋友是咱們學校的嗎?真的好帥好帥的嘛……”
他一邊說一邊肯定的點頭,似乎對宋間照頗為滿意。
宋間照今天穿了件簡單的常服,白色的衛衣麵料柔軟,好像真的是還在讀書的樣子。
而隨觀接話接得很快:“我可沒有昂,你少撮合。”
學長指著兩人,捂著嘴笑得更曖昧了。
他笑得誇張,惹得隨觀擔心宋間照不悅,忙看了他一眼。
宋間照仍是端正坐在那裡,情緒沒什麼波瀾的樣子。
眼裡卻含著笑,也正靜靜地望向她。
兩人四目相對,望著宋間照水光盈盈的眼睛,直覺得有些渾身麻麻的。
隨觀覺得心頭一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來。
感覺心裡又慌又亂,思緒翻滾。
卻好像承托著一整捧水般,滿滿騰騰。
隨觀很不適應這樣的感覺。
實在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