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 屠殺 紅線 “宿主,你昨天……(1 / 1)

不拜 張勝衣 6732 字 2024-05-01

“宿主,你昨天,就這麼丟下女主跑了,真的沒問題嗎?”

係統在魏永禾腦海裡,期期艾艾地問他。

許久都不見回聲兒。

於是,就明白,魏永禾又在忙了,默默地閉麥,滾走。

足有成人一半手掌高度的邸報,正被他快速翻閱。

全神貫注地將紙麵上書寫的各類信息收入眼底。

官員之間的互相彈劾,皇室的秘聞,朝廷的黑幕,各地的天災,以及國家的各項方針,應有儘有。

他翻過又一張無用的刊物,視線驟然凝住——

找到了!

兩個月前,三國的交界之地,折柳城!

穩定生活著七萬黔首,城門之外,設有護衛的小鎮。

也即,折柳城的甕城,戌亥鎮,鎮上生活著三千人。

因要防備玉蠍與大業的偷襲,所以,甕城的城門,采用了三十三部族之中,擅長防禦的龐家,所提供的天石材料。

按理來說,非常堅固,尋常攻城戰根本不懼,且戌亥鎮,鎮內的地區狹小,並不便於進行大規模的軍力進攻。

一旦敵軍入侵,城牆上方的兵力可以居高臨下地四麵阻擊敵人。

正應了那句老話:關門打狗,甕中捉鱉。

但是,玉蠍使用了一種前所未見的武器。

那東西帶有引線,點燃、拋擲過護城河以後,會產生強烈的亮光,還有震天的巨響。

聲波衝擊破壞著周圍的一切,對猝不及防的戌亥鎮百姓,造成了極其致命的傷害。

城門倒了!

他瞳孔擴張,向內緊扣的五指,在邸報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抓痕,忽而抬手,狠狠砸在桌麵上——

火藥!

“咳咳咳。”迫人回神的乾咳聲,刻意響在咫尺。

魏永禾眼底的鋒芒還來不及收起,就筆直地射向來人溫潤柔和,毫無攻擊力的臉龐。

在他一片雲淡風輕之中,鬆開手指,無意識地抓握了兩下,上行,攀上額角,不輕不重地揉按著,順勢吐了口氣,避開他低垂的漆黑色眼眸。

向門外驚惶失措的小廝,揮了揮另外一隻放在案幾上的手,遞了個安撫的眼色,讓人繼續守在外頭。

感覺恢複得差不多的冷麵青年,才給施施然落座的親爹,魏瓊徽,魏大丞相倒了杯茶,穩穩地推給了他,“您有事?怎麼不叫人通傳一聲。”

通傳?

一聲?

魏瓊徽屈起兩指,略一觸碰冷透的杯壁,便收回了,將茶往魏永禾那方嫌棄地推了半寸。

從魏永禾麵前,取過那張清楚寫著,兩個月前,龍昭折柳城慘案的紙張。

慢條斯理地拿鎮紙刮抹平整上頭,被兒子粗暴動作弄出來的褶皺,“是你想事情想得太過入神。扇骨一連通傳了好幾聲,都沒聽見。我就進來看看,你到底在忙些什麼。”

“唉,”他無奈地搖頭,歲月格外優待的玉顏,瞬間染上了瑕疵,“果然,不是好事。”

“你這孩子啊,越是長大,越叫人覺得擰巴。偷偷喜歡人家姑娘,在書房裡寫了人家名字一宿。我說,我找個時間,和鄭璟那老不正經的聊聊,幫你探探口風吧,你又乾脆利落地拒絕了。”

魏永禾:“……”

十八天前,他堪堪向主係統成功申請了退休,來到了這個世界。

來前,照舊進行了記憶淡化處理,也就是俗稱的“洗腦”,防止大量記憶堆積之後,把人逼瘋。

係統呢,穿越世界壁壘的時候,發生故障,大部分功能丟失,卻又不知道到底丟失了哪些功能。

一人一統,雙雙抓瞎。

可不得讓——

慣常在現代世界裡打滾的位麵快穿者,仔細又仔細地,偷偷摸排情況嘛。

第一個,就是他最初開啟快穿任務,來到此界後,談上的初戀,鄭玉觀。

是的,打那回以後,他再也沒去過其他的古代位麵。

可見當時,確實是愛慘了啊。

魏永禾心下自嘲。

彼時再愛,經年之後,淺顯觀察冒牌“鄭玉觀”。

也看不出任何問題。

還是和他記憶之中的人,一模一樣。

外表溫柔恭順,內裡聰慧狡黠。

但就是太一樣了,所以顯得刻板。

果然,係統一檢測,靈魂不對。

鬱悶得他回來以後,橫豎想不通,寫了一屋子書法也平靜不了。

隻能選擇不想,先去戶部工作。

沒想到,親爹見著了他浪費的那些紙,想把他直接送上鄭家的門?

不!

不不不!

他可不想打草驚蛇,自然好言謝絕慈父之心。

隨後,他親愛的老父親,就找大女兒哭訴兒子的叛逆去了。

直接導致當事人,被親姐一通好打,逃竄出了家門,還得給親姐往宮裡好友,珍妃娘娘處,遞送一份,親姐皮笑肉不笑,塞到懷裡的密信。

娘娘人很好,招待了他一顆野山桃,就收起看完的信箋,帶他去了陛下那裡,幫著他,說成了跟冒牌貨的婚事。

事後,欣慰地對他說,“小夥子,這下兒,你可以不用擔心,你姐姐把你趕出家門了。”

魏永禾:“……”

就很憋屈,還得擠出點溫和的好臉色,感謝娘娘。

並想法子,把占了名分的假貨搞死。

指引著鄭家發現貓膩,和他一起,尋找真的“鄭玉觀”。

接著,鄭家如他所願,行動起來了,他……

工作太忙,給忘了。

整整半個月,跑前跑後,壓根兒沒想起來“鄭玉觀”三個字。

還是在禮部侍郎府門外,跟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被係統嚎了一嗓子,才驚覺——

對啊,他要找“鄭玉觀”的!

而他找到了!

興高采烈地追了人家整整三個村子,都快累吐了,終於抱得美人入懷!

啊……

對了,係統剛剛問了什麼來著。

轉回思緒的魏永禾,終於不再單方麵屏蔽係統,在腦海裡戳戳自閉的統子。

統子:“……”

就很無語,它一字一頓地重複,“我說,你昨天,就這麼丟下女主跑了,真的沒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魏永禾的口吻冷淡,還帶著一絲,對於係統這樣發問的嘲笑,“對我們兩個來說,這是最合適的做法。”

“我目前的性格,極其敏感而多疑,儘管接受了她,作為我的‘情緒醫生’存在,治愈我穿越無數現代世界,而產生的厭世感。但是,也隻是接受而已,並不存在多餘的情愫,那得日後慢慢來。”

“她也一樣,自小被巫教調換身份,不像前世,應該是前世吧,我不太了解世界運轉的機製,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性格相較於以前,多了很多‘妖異’的東西……”

“妖魔鬼怪,美豔奇異……惹人探索的同時,也在大聲警告著,‘危險’、‘非常危險’。”

“殺傷力太強了,連她自己都控製不住,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哈……倒跟我一樣了。”

“可是,你並不知道,她從前的性格是怎樣的。你已經徹底忘乾淨了,除了烙印在心底的……一個動圖?”係統遲疑著說。

“對,是一個動態場景,但你彆忘了,我反複觀看了這個場景上萬遍。”魏永禾眉目之間,隱有倦色,很快消退,成為一種純粹的、空洞的歡愉。

“當一個人,揣摩另外一個人上萬遍,而又得不到她,他就會拒絕那些感性的情緒,如同砍掉一棵大樹多餘的雜支。”

“用絕對的理性,去拆解、看透這個人,從中,滿足他的好奇心,他的掌控欲,然後,他的心就變得簡單起來。”

“而簡單,是獲得另外一種‘幸福’的前提。”

“我深陷其中,等待著將我拽往天平另一端,真正獲得幸福的那隻手,可我又清楚地知道,那個人現在,更需要獨屬於她自己的一片空間。”

“那倒不如,讓我在她那裡,保持一點新鮮和吸引力。”

“讓她終有一個瞬間,向我伸手。”

“哦,”係統默默消化著宿主的發言,突然,小聲地問,“真不是因為,你又沉迷工作了嗎?”

魏永禾:“……”

正好,魏瓊徽也抹平了紙張,起身,將鎮紙放回原位。

整理好了魏永禾翻過的一遝邸報,將它們悉心歸置在書架的錦盒之中,回過頭,望著魏永禾道,“怎麼不說話,昨天晚上在閆村,也這麼啞巴?”

魏永禾當即後仰,盯著他爹溫和的神情,如臨大敵,冷肅的臉皮更顯欺霜賽雪的冰寒之色,“不是您想的那樣,那是……真的‘鄭玉觀’。”

“哦。”他爹反應平淡,看著他,跟在賞冬日枯燥乏味的雪景似的,遺憾地攏了攏袖子。

魏永禾猜,他大概不是在懷念圍爐煮茶的愜意,而是在傷懷,失去了鼓動他姐再打他一次的機會。

心臟還沒提上,就聽他爹果真又找到了另外一個,能讓他挨揍的由頭,不,造謠——

“什麼時候勾搭上的,懇請陛下賜婚以前?行啊,魏永禾,你是要學那‘老不正經的’,為愛,無所畏懼,乘風破浪啊。行,真行。那瘋貓,她是打哪兒尋來的,都不怕把你也給抓傷嘍,陪那……假的鄭家女,一塊兒嗝屁了?”

“……”爹,雅致的文人氣兒端好了,彆輕易放下!求你了!

魏永禾麵癱的趨勢愈重,冷氣嗖嗖狂飆,“沒有!沒有勾搭!我從一開始,就看中了她做魏家婦,而她,與鄭家大小姐容貌一致,我便錯認了。”

“但,假的就是假的,幾番調查之下,我發現,她從小就被人掉包,養在影組織當中,所以為人通透清醒,能擔得起魏家夫人的擔子,故而……在進宮求了旨以後,就順水推舟地除掉了那個冒牌貨,引導了鄭家去接人回來……”

“您放心,魏家,不會出情種。”

尤其像鄭璟這樣的。

爺爺做山中宰相,父親做山中宰相,位置比正經在朝的宰相都高,偏生他不稀罕,為愛出深山,來龍昭當了個日漸不招皇帝喜愛的左副丞相。

此等,舍身拱他人上位,嗯,特指魏瓊徽的高尚情操,魏瓊徽本人非常欽佩,並時刻引以為戒,準備將——

任何有苗頭引誘他兒子為愛癡呆、傳染全家、遺禍子孫的風吹草動,給及時掐死在搖籃裡。

比如鄭玉觀,括弧,閆村的那位。

倒不是長相和身份的問題,而是魏瓊徽思來想去,真以為人家被他兒子迷得……破了殺戒。

這會兒知道不是人家先動的手,甚至跟人家沒一點兒關係,心倒也放下了。

並對先前那份杞人憂天生出點好笑的情緒:

就他兒子這幾斤幾兩,能把人家這麼大一輪明月給撈到船上?

雖說他很希望如此,但是就魏永禾這種姿色,不是,貨色,撈不到很正常。

瞧瞧,他用看待下屬的眼光在挑老婆呢!

那他反而需要給兒子開開竅,好歹叫他的婚後生活,彆過成在戶部當差那德行啊!

思及此,操碎了心的老父親,慢條斯理地端起了冷茶,潤了潤唇,權當受過兒子的孝心,語氣軟了又軟,“隻要大麵兒上,不行差踏錯,損害家族利益,我也非是如此不近人情的人,你們小兒女,該談情說愛的時候,還是把握青春的好。這姑娘,人是不錯的。”

“您知道她?”魏永禾脫口而出,看著魏瓊徽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了悟,他不該使用問句的,但話已經出口,便隻能沉默著認錯。

老父親點頭,表示體諒,年輕人嘛。

隻是,“你最近實在有些懈怠……還有,隻顧埋首公務,不抬頭,看看周遭環境,實非明智之舉。”

“是。”魏永禾受教,卻更期待他接下來的言語。

魏瓊徽就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邸報上的內容,一一說來。”

“好……萬盛二十年,正月十三日,玉蠍軍隊有南進的趨勢。其太子門客,烈刀作為先鋒,潛入折柳城的甕城,戌亥鎮中,屠殺了鎮上所有的老幼婦孺,將屍體堆積在甕城的城門之外,震懾折柳城中的數萬百姓,叫他們不敢妄動。”隻歸納了一段,魏永禾就住了口。

因為魏瓊徽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笑了,“嗬,頭一遭,皇帝年號,你便說錯了。”

“打……井周十九年,正月,井周帝佰歎突然病逝,皇太子佰康丹即位於廣袤殿,就改年號為‘重櫛’,取‘萬象更新、秩序井然’之意。時值文人們積極推動‘歸真運動’,也即文化複興活動的初期。”

“包含右副丞相封鶴在內的,二十八位朝堂官員,極力主張在語言使用上,回歸龍昭尚未定國時的古樸風格,也即,以大兆部落古老的語音作為高雅的典範。”

“同時,認可謀士康一葛所創造的新音,此時龍昭的官方語言、彼時促進大兆與三十三兄弟部落之間,更加順暢溝通的語言,作為一種通俗的交流工具存在。”

“禮部侍郎左明舟那人,你也知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中庸’,在將年號昭告天下之時,便給封鶴麵子,用了雅音。但此二字,同通俗發音‘萬盛’,讓民間黔首一時普遍認為,在位的,實乃‘萬盛帝’也。消息傳回皇宮,皇帝哈哈大笑,說喜歡這個新稱呼,但六部諸人無不噤聲。自此少用,最近兩年,尤是。隻是皇帝的心情,一直不曾變過,所以底下人篩字的時候,就總愛寫‘萬盛’。”

魏瓊徽頓了頓,“重櫛二十年,正月初九,玉蠍軍隊以火藥炸開甕城城門,進駐戌亥鎮,當今立即撕毀和玉蠍簽訂的秘密協議——”

“‘允許蠍國掠殺邊民’,命令影組織馬上潛邊,殺死全部蠢蠢欲動之人。”

“這位鄭家真正的大小姐就是領了命的一員。”

“在影組織率先屠殺了半個折柳城的老病之人,將屍體堆積在甕城城外,徹底嚇住蠍國腳步以後,就轉頭,對折柳城民說,是蠍國太子部下,烈刀潛入城中乾的,並勸說剩下的半城青壯忍悲,向軍隊獻上金銀飯菜,哀求軍隊退去。”

他歎息,“軍隊害怕有詐,不取,反而生出了‘昭人軟弱’的輕視之心,打算即刻進城。此時,影組織又鼓動眾人,讓他們火燒半城存糧,誓要死戰。”

“軍隊悚然之際,醫女裝扮的那位站了出來,慷慨激昂的說,‘蠍國如此行事,一定會被天下恥笑。’此話一出,她被憤怒的敵軍抓入營中。”

“然後,她放影子們下了毒,”魏永禾慢慢道,倒了一杯冷水,灌進肚裡,“一支整整五萬人的軍隊,就此折戟沉沙。而折柳城,被朝廷各種政策安撫,如今進入了蓬勃的發展階段。無人記得,他們之中,死去了幾千老病。”

“幾千老病不死,戌亥鎮黔首就要死,橫豎已經有人做了選擇,不必多思。”魏瓊徽指尖輕點膝頭,彈奏著無聲的樂章,“玉蠍損失了這麼一支大軍,有朝臣當庭提議,送公主來和親,蠍國皇帝同意了。”

“嗯。”魏永禾心不在焉地點頭。

想著,後來的鄭玉觀……

矜矜業業地扮演醫女,一路坎坷,艱辛“逃亡”到了龍昭國都昌寧,聽本地人指引,暈倒在了封府門口,被素來有善人之稱的封二姑娘救了,安排到閆村住下,又給安排了禮部侍郎府府醫的活兒。

等等,她之前說過,是人令師影好友幫了她。

也就是說,封二姑娘是人令師影?

魏永禾眯眼,站起來,往外疾走。

正在淺抿涼水的魏瓊徽,“誒?”

跑什麼,他還沒找長女再揍這小子一頓呢——

用女兒家的手段,放瘋貓撲人,太不君子了。

體體麵麵地丞相大人搖著頭,不忍直視那個險些撞上門框的傻兒子:

回來再打。

“宿主,怎麼了?”係統問腳步匆匆的人。

“封雪華也曾被人調換身份,這裡頭,究竟是影組織乾的,還是……”

“也是巫教出的手呢?”

魏永禾心緒電轉,“鄭玉觀是人令師影,對巫教的了解比我要深得多,從她那裡入手……前提是,彆驚嚇到她的話,應該能……”

“你就是想去見她了。”

“……”

他腳步輕快地行過西邊的小跨院,出了側門,在拴馬樁上解下自己的馬翻身而上,力揚馬鞭,迫不及待的去迎接鄭玉觀。

當初,鄭璟出山以後,身上摸索乾淨,也才不過拿出十個子。

一應用度就全靠嘴皮子功夫換來——

官舍,租前朝將軍的房,位於皇城八條街外,魏家七條街外。

馬車,賣山中良田一百二十畝養著,每月十之七八的俸祿供著。

吃食,月啖一肉可算稀奇,日日糟糠才是常態。

這三月裡,說是暖和起來了,可早晚的風一吹,還是寒涼,鄭家上下卻是主子著清涼,下人穿短衣。

怎一個落魄高門弟可以形容。

鄭玉觀撫過窗棱,一絲灰塵也無的手掌,在眼前緩緩攤開,輕輕慢慢的,同另外一隻手合住,笑出了聲。

她想,這大概是鄭副丞相坐著馬車的時候,閒極無聊,一寸一寸,耐心抹過去的結果。

唔,也不是不可能。

“叮鈴——”

馬車停下了。

師婆在外頭喊她,“小姐。”

鄭玉觀道,“先等等。”

等等那,企圖以紅線纏縛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