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 行刺 犧牲 簷上,驚飛一回……(1 / 1)

不拜 張勝衣 8273 字 2024-05-01

簷上,驚飛一回的畫眉鳥也隨風張開翅膀。

鄭玉觀似有所感,漫不經心地瞟向遠方。

金無藥的臨時落腳點,就和紙糊的一樣,連個滾滾濃煙的驚人氣勢都不配擁有,就靜悄悄地溶解在了火焰的巨口之中。

不多時,滔天的火勢,被鋪天蓋地的白色粉末吞食。

殘餘幾點微弱的紅光,在一片廢墟裡,不甘地明滅。

她收回視線,暗讚一聲,算盤張對分寸的拿捏,還是那麼巧妙。

懂得什麼程度是作弄人,什麼程度會惹她生氣。

這很不錯。

加上優秀的控場能力,有時候,她都想把師影老大,鳳骨衣的一顆“大膽”剖出來,給算盤張換上。

讓鳳骨衣空空如也的大腦懂得“小心”二字怎麼寫,算盤張呢,也能把毒藥丸子往人臉上砸。

而不是十次正麵遇敵,五次逃之夭夭。

三次拖著鳳骨衣跑路不成,躲在大殺特殺的人背後跳腳。

剩下兩次,還沒發生。

不過,也快了,等著看吧。

不叫她滿意的話,就去挖鳳骨衣的膽。

鄭玉觀眉眼彎彎,埋頭,繼續認真而細致地整理新衣裳。

阿狸把它放在草籃子裡不管的時間太長,加上天氣不好,等閒上身都不會太舒服。

更何況,她現在的皮膚,還處於恢複期。

一身柔弱無骨的皮子,比剛出生的小嬰孩還要嬌嫩。

風起,揚動五色花羅裙如蝶翼展開,大量的褶皺就會變成“撲簌簌”掉落的磷粉,紮得她肌膚發紅、腫脹。

讓她幻視在大業香豔城裡,臥底的太成功,被城主岑練帶到雲津城去玩耍的日子。

準確的說,是香豔城主把她丟給雲津城主,雲津城主又把她丟給繡房師傅的進修之旅。

她維持著完美的小傻瓜形象,對師傅教的手藝,學的馬馬虎虎,織出來的五色錦緞隻有表麵能看,實則裡頭全是膈人的線頭。

礙於她是城主親自送過來的,師傅幾度欲言又止,最終,為她尋來兩個擅長鼓勵教育的年輕姐姐,然後,自請出去賣布。

據說,把她粗製濫造出來的東西,也賤價賣出去了。

再一次抹不平褶皺的鄭玉觀停下手,沉默思考——

皇帝買到她手工作品的可能性。

“啾啾!”

廣玉蘭枝子上掛著的空草籃隨風晃蕩,吸引了好些膽大的小家夥跳進去,跟著一搖一擺,嘴裡興奮地呼朋引伴,比如鄭玉觀。

她側首,修長脖頸傾斜的弧度,與鳥兒們如出一轍,長久地不曾眨動雙眼。

直到鳥兒們先動,才也跟著,快速開合了一下眼皮。

一時靈性的倒不像是人了,反而像是小鳥成了精。

畫眉鳥們邀請的力度加大,跳上籃子邊沿,又返回裡麵躲著,突然冒出頭來,快活地盯著她。

讓已經套好天蠶絲手套,躺回搖椅,前後搖晃著,享受安逸時光的鄭玉觀捂住臉,良久,發出一聲小得幾乎聽不見的“啾。”

“啾!啾啾啾!”

“啾啾啾啾啾!嘎!”

“嘎嘎——!吼啾——!”

陽光徜徉,代替美人,安撫著喚不動人,卻招來更多咋咋呼呼,在籃子裡蹦跳,致使籃子險些翻倒,遂大聲吵起了架的小鳥們。

然後,是無辜受難的廣玉蘭枝葉。

最後,濺落在美人移開纖纖玉指後,露出來的狹長美眸之中。

叫她禁不住撲閃羽睫,將暖陽在眼中逐漸融化,成為一汪溫柔神秘的泉水。

兀自波光粼粼地流轉。

倏地,那嫵媚的眼睛闔起來,藏住醉人的春光,放聲而歌。

歌曰,“南有喬木,不可方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詠思。江之廣矣,不可方思。”

其聲盈盈,敲金擊玉。

讓樹上的鳥兒們聽得入迷,再也記不得要爭吵,隻三五成群地搖頭晃腦著,婉轉應和歌聲。

鄭玉觀掩唇,壞心眼地起了身,步入廚房裡,拿回兩個鍋盔餅,一邊掰成小碎塊,一邊拿眼神誘哄鳥兒們合唱表演。

可鳥兒們又不是魏永禾那蠢蛋。

搶了她手心裡的食物,就溜回樹上,飛快吃了,再探出毛茸茸的小腦袋,歪著脖子,炸開頸毛,衝她大聲嚷嚷,要她領唱。

嚇得可憐的美人瑟縮不已,連忙矮了身子,躲到藤椅遠離樹木的那一邊,怯怯抱怨,“好凶。”

“啾啾啾!”凶是吧,領頭的那隻展開長翅,就要下滑撲臉。

美人委屈地扁了扁豔色的菱唇,隨後,輕巧張開,嗬氣如蘭,隱約叫人瞧見其中頑皮的丁香小舌。

她嬌嬌地望來,把似水的柔情蜜意訴儘了,“唱,我唱還不行嗎,聽好了啊——”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於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聲音更脆,直上雲霄。

伴隨著輕微的搖椅吱嘎,引來了鳥兒們開懷的展翅拍擊。

恍如另一處,墜飾著精美寶石,和各色工藝品,儘顯無匹奢華與尊貴的馬車簾,被大力掀開的聲音!

這裡,距離聽禪寺,隻有不到兩裡的路程。

但就是這短短兩裡,竟然潛伏了整整二十七個刺客!

領頭的,是個四肢奇長,乾巴瘦小,隻有一層皮包骨頭,渾身骨節暴突的男人。

他身著一襲明顯不合體的黑衣,手腕、腳踝處都露出一圈濃密的紅色毛發。

可他並不在乎,隻是眼神凶狠,滿載嗜血殺意地盯著龍昭皇帝碌碌而來的馬車,然後,動作敏捷地飛身而起。

手裡的飛爪百練索五指大張,在陽光下閃爍著幽冷的青藍色光芒!

造價昂貴,防禦力也堪稱世間頂級的馬車在這雷霆一擊下,四分五裂。

眾人瞬間嘩然,瞪大眼睛,驚駭無比。

皇帝卻沒有愣在原地,等待敵人發動二次襲擊,一把將貴妃拉到手臂上伏著,將她抄起來,裹入蜷起的腹部。

緊接著,捶碎馬車後部一塊遮擋所用的彩色琉璃。

開啟機關,變形馬車後部擋板,形成兩端空空的堅固圓柱通道。

將礙事的簾幔狠狠甩開,順勢翻滾而下!

敵人飛拋的武器剛好在下個呼吸,抓碎皇帝逃生的通道,眼瞧著,皇帝險險擦著飛爪的邊沿兒遠離,剛要拔出武器,照著皇帝的腦袋而去,就被兩把寒光凜冽的飛劍製止了。

一把,沒入爪鉤的縫隙,讓他施力不足,好懸沒被反向拽倒。

堪堪站住腳,另一把飛劍長了眼睛似的,直刺向他暴突青筋的脖頸。

逼得刺客隻能選擇向後彎折脖子,避開鋒芒,手臂上的肌肉顫動著,猛力收束飛爪百練索。

鏈條擊打在□□上發出恐怖的“嘩嘩”聲響,手指也在同一時間,扣入飛爪內側的指套之中。

如同猛禽抓兔一般,咧開嘴角的刺客舉重若輕地抬腕,向上方劍刃抓去,同時,鼓蕩手臂上纏繞的鏈條,先後重擊身後靠攏過來的一男一女,兩個神令紅武的眼睛方向。

代號“白芨”,與代號“連心”揚起披風格擋,借力打力,讓刺客的鏈條先他一步,擊在劍身上。

劍勢瞬轉,圍繞著刺客的脖子,險之又險地環了一圈,重新回到代號“淵”的手裡。

刺客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放下遮擋咽喉部位的飛爪,環顧四周,包圍了他的五個蒙麵身影。

脖頸後頭的皮肉翻開,流出殷紅的血液。

他滿不在乎的摸了一把,舔入口中,又啐出來,“神令紅武,哈。”

“大業,京殺城二城主,烈揚,”淵也淡聲報出對方的名號,警示所有人,“保護陛下,殺——!”

“是!”方才突發行刺而有些騷亂的人群立刻聲聲響應。

“保護陛下!殺!”

“殺呀——!”近百人的隨行長隊,霎時分作鬆緊三層。

內裡宮人重重聚攏在帝妃二人身邊,用血肉之軀將他們牢牢護住。

外側,侍從拔劍守衛。

而士兵們,則與各處跳出來的烈揚部眾戰作一團。

精瘦如猿猴的男人狂嘯一聲,響徹天地,亦是抬爪,衝刺上前,跟神令紅武們重新纏鬥在一起。

轉眼已是數十回合。

五人配合默契,將烈揚切切實實地逼退到了聽禪寺的山腳下。

徹底遠離了能夠傷到皇帝的範圍。

皇帝蹲在角落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貴妃方才被他押在鐵臂上,而膈疼不已的腹部。

透過層層護衛的雙腿縫隙,艱難數清了剩餘小嘍囉的數量,深深感慨,聽禪寺這一帶真的是疏於管理,下次沒事兒還是不要來了。

被貴妃製止了趁機吃豆腐的行為,也不惱。

笑眯眯地捏一把愛妃比豆腐還要滑嫩的小臉,皇帝心滿意足地反手抄起一把掉落於地的長劍——

熊立起來,以千斤巨力,衝撞出去!

肉體凡胎的宮人們橫躺了滿地,忍著痛,哭求……

皇帝靠點譜,回來接受他們的保護,要死,也讓他們先死。

可皇帝怎麼肯聽,大聲咆哮著,叫他們彆廢話,爬起來,專心保護貴妃,否則,就把他們全家都送進地府。

等貴妃前後左右,十息之內,被宮人們包圍得密不透風,完全沒法給他暗送秋波以後,皇帝的心態沉穩了。

憑借著強悍的身體素質,和鄭玉觀看完,都曾連讚無數遍 “勇武不凡”的身手,斬殺敵方十四人,俘虜二人。

士兵們抹著滿頭大汗,退後。

宮人們抖著雙腿,戰戰兢兢,上前。

看帝王威勢攀天,重重揮手,就要遵令,打斷兩個俘虜的四肢,卸掉下巴,摘除口中毒牙,送到刑部去審訊。

豈料,陷於五人圍困之中的烈揚,還有餘力關注這裡,嘶聲力竭地大喝,“乃敢!”

便將淬了毒的冰冷爪鉤極速飛來,閃了最先上前的,那個老宮人的眼。

驚得他“唰”的一下,眼淚糊了滿臉,也顧不上俘虜了,連滾帶爬地竄到皇帝身上,想要護駕。

可他的這份關心則亂,帶動起來的,是全場所有人的關心則亂。

大家拉拉扯扯著,撞在一起,都沒人睜眼看看,烈揚的武器落得究竟離這裡有多麼遠!

而烈揚,也趁此機會,拔足狂奔而來!

他姿勢靈活地躲避著身後交錯的劍芒,每一個翻滾都準確無誤,每一次躍起都恰到好處,在空中劃出並不雅觀,但是完美到了極致的弧線,好像一場野猴王的狂舞。

神令紅武的攻擊一直緊咬他的手臂、大腿,但就是被爆發的烈揚一次次尋到破綻,逃脫。

“淵”沉著的打著手勢,命令變陣。

其他四人無聲執行,讓這條滑溜的魚先在空中遊動,忽而消失不見,隨之,在某個設定好的節點上,完整暴露身形。

速度快到,刺客本身都沒意識到,已經進入了神令紅武捕魚的網兜裡。

在他又一次想要做假動作迷惑神令紅武的時候,五人心照不宣地出劍。

劍尖同向,破開燥熱的空氣,恍惚燃燒起來,形成一道致命的長虹,向烈揚殘忍地發出死亡的召喚。

烈揚大驚失色,胸膛裡的肝膽都似要爆裂開來,在破裂的眼角再添一份駭然的血淚,“你們這些狗雜碎!有種,一對一啊!”

龍昭皇帝佰康丹:“?”

他不耐地推開又一個撞到懷裡的大漢,冷眼注視著,烈揚寧肯硬抗一記神令紅武聯合的殺招,從肩部,到背部,再到右臀,被神令紅武們像宰魚一樣,破開血肉,得見白骨——

也要執著把他拉進戰鬥圈裡的瘋狂,揚聲讚歎,“是條漢子。”

就是沒什麼腦子。

憐憫地望了烈揚最後一眼,皇帝在“淵”給出手令後,身子迅速下蹲,做了個標準的懶驢打滾。

非常漂亮的脫了身,回到了貴妃的身邊。

“淵”和其餘幾人收網,轉困陣,為殺陣。

攻勢愈加凶猛,逐漸渾然天成,奪天地之造化,以銷魂噬魄。

叫烈揚完全招架不住,節節敗退,上天無路,下地無門,隻待身死!

“啊,殺人啦!小姐,那邊在殺人啊,您彆過去!”

聽禪寺高高的台階上,突地,迸發出女人尖利的叫喊。

讓全神貫注於斬殺烈揚這一件事的“刺”猛然受驚,瞪圓了眼睛。

他平日裡做慣了後勤,很少出手,就算出手,也不用刀劍。

更何況,還不是“淵”這個小隊的,跟他們的配合度隻能說是達標,此時分了心,手上動作已然慢了一拍!

而正是這卡不上的一拍,讓烈揚抓住了空檔,重重一口,叼在“淵”的小腿肚上,任憑“淵”怎麼甩都甩不脫。

“哈哈哈哈哈哈!”烈揚大笑著,口中噴出股股血水,猙獰地用牙齒繼續啃噬“淵”的身體。

讓“淵”蒙在黑布底下的臉龐明顯變形,身體也細細密密地冒出冷汗,渾身打著抖,艱難地握住長劍,往烈揚的脖頸後頭劈去。

但是,太晚了,這驚天殺局裡,唯一的脫困所在,已經顯露無疑。

烈揚吐出嘴裡滿滿當當的血肉碎塊,翻身上踢“淵”的下腹。

“淵”急退,險些栽倒。

其餘幾人劍勢當即上走,護住“淵”的性命。

烈揚就在劍光重重裡翻飛,一連轉了十幾個圈圈才四肢著地,歪著頭,挑釁地看著眾人,而後,從“淵”的□□急速匍匐而走。

長臂橫掃,揚起漫天灰土,遮擋眾人視線之際,趁機撈回先前拋擲的飛爪百練索。

手指舞動得幾乎快出殘影,解開勾爪各個關節,往追來的五人方向分拋,鏈條一卷,纏繞“淵”血肉模糊的腿腳,將他瘦小的身體高高拋起。

眨眼,沒入茂密的樹叢之中,消失不見。

皇帝眯眼,心下大為光火。

但那聽禪寺前頭,已是空無一人。

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手裡長劍捏得哢哢作響。

在神令諸人聽從“淵”的吩咐,不再追擊以後,向著樹叢,憤怒地飛出長劍,割落一大片脆嫩的樹葉,“攪局之人,必要嚴懲不貸!”

“彆生氣。”優雅起身的貴妃,推開一幫子跪地哆嗦的木頭,狠狠紮進了蓋世英雄的懷抱,就要吐出一連串,比蜜糖還要粘人喉舌的情話,安撫君王。

但她哽住了。

皇帝的胸前盤繞著一絲黑紅交加的煙氣。

她一刹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上去就是一頓真情實感的輸出,力圖打散他身上沾染的詭異東西。

可惜,那東西的來處——

兩個俘虜,將要源源不斷地製造這種玩意兒。

由著她如何焦急,也是無濟於事。

倒在地上的“淵”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什麼,麵色慘白如紙,好似要將嗓子喊破,“陛下,快走!”

皇帝斂目,“嗯。”

驀然包住愛妃的小手,將她一把扛上肩頭,往神令紅武背後大步急走。

兩個俘虜臉上滾落豆大的汗珠,痛的,也恨的目眥欲裂,“啊啊”喊叫著,癱在地上,死死盯住皇帝的背影。

三個呼吸後,徹底氣絕。

齊齊爆發猛烈的抽搐,從腐爛的口腔內裡,吐出遠比方才小打小鬨,更加綿長的血霧。

霧裡黑氣翻滾,如惡鬼具象,變化萬千,將一眾跪地,不知所措的宮人撲了個滿頭滿臉,無人能夠幸免。

濃烈的惡臭隨之擴散,接著,就是強烈的皮肉灼燒之氣,讓人經受不住,連連作嘔。

方才整裝待發的護衛隊伍迅速形成合圍,兵戈相抵,把所有身染詭異血氣的宮人和侍從都與皇帝遠遠隔絕。

一個被血氣噴中眼瞳的宮人慘烈嚎叫著,神色極為痛苦地探上了眼皮,發抖的手指分明沒有用力,卻讓離他最近的內圈侍衛都極為清晰地聽到了一道“噗滋”之聲。

是他遍布老繭的粗礪手指,比探水更輕易地,穿透了自己的眼眶。

粘稠的紅色攪拌著黑白顆粒,在他扭曲的麵孔上蜿蜒塗抹,自此拉開了人間煉獄的序曲。

狂風大作,死去的俘虜高昂脖頸,喉嚨裡“咕嚕咕嚕”,迸濺出複仇的血沫,折斷的骨頭在長久而劇烈的抽搐下紮穿皮肉,放黑氣一股腦兒,歡騰地伴隨血液肆意流淌,緊貼著地麵,張牙舞爪地襲向人群。

宮人張口,想要求饒,腥甜的血氣卻更快一步,大股湧向迎麵而來的同伴刀槍。

鋒芒一閃,“淵”直道不好,撐著同伴“裕”的胳膊站起,便下死令!

代號“刺”當即棄劍,退後半步,轉身,拂袖,抽繩,取了暗兜裡的萬毒解,擲予君王。

失去重量壓製的隱藏機關即時撐開他寬敞的鬥篷,將神令才能上身的特殊布料化成堅實的飛天之翼。

他旋身,與反向並排,牢牢護住他後背的“淵”、“裕”、“白芨”、“連心”同時發力。

幾個蹬地縱跳,扒下肩頭的暗扣,拚好最後一部分翼體,低空掠至帝王身前,握緊帝王平展的臂膀,微微施力,便將其與其懷中果斷吞下帝王遞來丸藥的嬌娥帶上機關,驟然衝天而起。

氣流相擊,形成尖銳的詭嘯,連續擊打枝頭不堪重負的枯葉。

枯葉無力,歪歪扭扭離開枝頭,為留守原地,兵分四路,不論是誰,一概劈為兩截的神令暴行提供了微不足道的遮掩。

“裕”回頭,麵色森冷地揮出一劍,決絕劈碎茫然舉矛,渾不知自己該不該偷襲的士卒。

碎葉紛飛,受漫天揚起的溫熱血塊裹挾,遍灑在路旁草草堆疊的眾賊胸口,又遭賊子怪異蛄蛹的屍身影響,一起一伏,輕易奪取了“裕”的全部注意力。

他險些陰溝裡翻船,得虧經年訓練留下的肌肉記憶,讓他能夠比尋常人反應更快,此刻也有了補救的時間。

利刃果斷反轉,破開敵手的胸膛。

“裕”再次回眸,視線牢牢鎖住黑氣在賊屍皮下遊走的軌跡,將它一筆一劃,刻畫在腦海當中,同時,手上絲毫不敢大意地加快了清理的動作。

漫天血肉橫飛,卻不代表宮人、侍從、士兵們立刻死去了,他們嘶聲咆哮著,眼睜睜地看著□□四分五裂,同賊屍清楚明白地劃分了個楚河漢界後,才就此,失去聲息。

“淵”遠遠投來一瞥,無需言語,便與“白芨”、“連心”在行事時,更加注意血氣濺落的方向。

可就算如此,靈活遊動的黑氣也還是先他們一步,在他們徹底清場前,就找到了自由的出口,再也壓製不住地,一捧一捧,瘋狂逃離賊屍的束縛。

煙塵四起,血霧騰空。

時刻關注這裡,隻敢在周遭遊走,不敢稍加遠離的“裕”立馬割破手心,一把鮮血甩在賊眾屍身上。

黑霧凝滯,如遇天敵,蒸騰的速度慢了下來,隻試探性地盤桓幾縷。

趁此時機,“白芨”、“連心”終於一鼓作氣,殺乾淨了各自區域內的礙事東西,滿身凶煞,衝刺著接替了“裕”的守位,放他轉守為攻,輔助“淵”而去。

無情的殺聲震天,“白芨”、“連心”之間卻安靜的很。

他們靠近,並肩,相視,煞氣消融,錯開視線,唯餘微勾的嘴角。

拎起不成人形的俘虜二人,重重砸在賊子堆砌而成的屍山,將扶搖而上的黑紅煙氣砸得支離破碎,“白芨”、“連心”唇畔笑容放大。

他們棕色的瞳孔底部,倒映出黑紅二色交融穿插,勾連纏繞,逐漸壯大的可怖景象。

然而,無人懼怕,隻是欣賞。

“白芨”隨手,扇去“連心”發尾的一抹紅絲,任由黑紅二色再次分離。

紅色上行,顯有化雨之勢。

黑色圍繞屍山,盤旋成嘶嘶吐信的毒蛇。

待到“淵”和“裕”殺完最後一個人,聯袂靠近,已是在十步開外完全看不清“白芨”、“連心”的模樣了,隻能依稀分辨出,血珠砸落的聲音。

“肢體不全……”

“不礙投胎。”

吞了萬毒解,容貌是好看的。

至於身體,拿鬥篷遮一遮。

“裕”駐足,目視前方,合並兩指,置於胸口,以餘光留意“淵”的一舉一動。

但見,“淵”唇瓣抿著,摩挲了一下執劍的右手,隨即,緩緩鬆開,抬起,點在額中。

“裕”頷首,收回心神,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前行半步。

領了小隊新任隊長的職務。

自內袋裡掏出火折子引燃。

“淵”垂下眼睛,袖子收束,與拽下袖繩的“裕”同步服食萬毒解。

鬥篷上的暗扣被兩雙同樣骨節分明的手指解開,在火折子投向昔日同伴以後,也飛快的擲出,贈與他們二人。

以賀“白芨”、“連心”死時同穴之喜。

“白芨”無奈,大聲抱怨新晉首領“裕”的準頭,不似以往,順腳把火折子踢到更易燃燒的賊子衣料下邊。

火焰竄起,“連心”巧手翻飛,幾下,就紮好了合墳的材料,假裝沒聽見“白芨”的話,兀自歎息——

竟要同些無名小卒一道,共成齏粉。

話音未落,半點也不留手地剖開了火熱的胸膛。

“好疼,但應能更快解開這一片天地所受之毒吧?”

“能,隻要我們燒得夠快。”

“白芨”合上她眼,笑舉她刃。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