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光破雲隙,灑落廣玉蘭將開未開的花苞。
雨後綠葉,便在溫暖的微風中舞動,將它們悉心地遮住。
細細碎碎的“沙沙”聲,喚醒了淺睡於樹下的女人。
載著她輕盈身軀的藤椅“嘎吱嘎吱”著,搖晃起來。
引動斑駁的陽光,放棄廣玉蘭,轉而在她精致得近乎妖異的臉龐,與透明可見,血管中血液流動的肌膚上,輾轉跳躍。
一夜不得安眠,加上脫去彆人皮囊,新生一場。
鄭玉觀實在有些懶倦。
她沉重的眼皮顫抖著,還是未張。
無力搭扶在胸前薄毯上的指尖,也泛出疲憊的粉白。
一切無不在表明,這個女人的虛弱。
可隻有受她所控的藤椅才知道——
她是個天生擅長,玩弄情緒的騙子。
真要以為她不曾恢複實力,對她出手,那必定是要見識一下,出水白蓮,究竟是怎麼垂首,欺騙世人的。
好比昨夜,情郎醉酒,在她耳旁嗬氣,低喃——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時那樣。
她一邊唾棄魏永禾不知打哪兒,抄來了這等好句,一邊小臉潮紅著,乖巧地配合他表演。
綻放滿室蓮香。
等力氣耗儘,再也克製不住,花莖彎折下來,聲聲隱忍喘咳,便扭過頭去,儘量不讓他發現。
魏永禾眼底翻湧的感情,一瞬間,變得異常複雜,可還是選擇靠近她,貼著她,不動聲色地聳動鼻子。
嘴裡冷冷清清,吐出關懷之語。
鄭玉觀確定,他已經聞到湧至她喉口的血氣了。
畢竟,狗男人已經放棄裝醉試探了。
滿意地合上唇,發出斷斷續續的氣音,“咳咳,沒……什麼。”
她不知道,兩個人的距離超過某個範圍限製以後,係統是能夠檢測到她身體情況的。
不過,倒真是在她提前鋪墊好了的情況下,大大的幫了她一把。
著急上火地,一直在魏永禾腦子裡放聲尖叫。
“宿主,快給女主解毒!她要吐血了!快呀!肯定是你磨磨唧唧老半天,給了毒藥激烈反噬的時間!加快速度!女主剛剛指甲刮到你,一定不是故意的,男人不能這麼記仇,快點兒!”
這是記仇不記仇的事嗎。
魏永禾眼角抽搐,可還真不能拿老婆的性命來做賭。
一咬牙,忍了不能慢工出細活的痛苦。
分心關注窗外越發刺耳的犬吠。
慢慢地,倒也沒那麼難熬了。
無數人的腳步,匆匆往這裡趕。
高舉的火把蜿蜒成火紅的遊蛇。
他跳下床,長舒口氣,套好衣服就趴大門口聽動靜去了,動作快得好似惡犬已經咬到了他的屁股。
可村民哪裡是來捉他的!
這副作態像什麼樣子!
還生生等到人聲稀落,不剩下幾個,才墜在人家屁股後頭,跟著上了山。
沒必要,真沒必要。
鄭玉觀莫名犯了替人尷尬的毛病,重重捂臉。
她雖不曾探過,魏永禾具體領了什麼差事,但很肯定,他不必把活兒乾的這麼踏實。
他的頂頭上司,也一定沒想讓他把活兒乾的這麼踏實。
戶部尚書那老家夥,大約是提前支出了一筆皇帝攜妃出遊的費用,心裡不爽,才指使魏永禾這個後台梆硬的年輕侍郎,去找同樣是硬茬子的白家,尋晦氣!
思及神令紅武傳來的,那張寫滿了皇帝明日出行路線的密信,鄭玉觀小臉皺巴,黑血溢出嘴角。
花錢,花錢,花錢,就知道花錢,也不安撫戶部尚書從南北三國交界小鎮,辛苦爬上來的一顆脆弱老心臟,讓報應落在了她的頭上,連個事後的溫存都沒有,男人就跑了。
這還不是最慘的。
最慘的是後續——
如果,魏永禾僥幸,壓過白家,戶部尚書會直接搶功。
如果,他不敵,戶部尚書會直接白、魏兩頭討好,兩頭得利。
隻有魏永禾不正經辦差事,含含混混,戶部尚書才不會繞過他搞小動作,而是會大大方方,對所有人誇讚,“你魏永禾,是個能耐人。”
屆時,皇帝、魏瓊徽、白家以及早就站好了隊的人,自然會給魏永禾日後接替戶部尚書之職,增加隱形的砝碼。
畢竟,他父是深受皇帝喜愛的丞相,而他,也打一出生,就被賜予了從五品的官位。
可以說,隻要魏瓊徽不倒,他魏永禾有的是光輝燦爛的前程,甚至……
連皇帝也當得。
可惜了,現在這位,明顯對朝堂有些誤判。
他就像是,掛在高門簷下的燈,抹在珍貴畫作上的膠,一顆嵌定於某套穩定、公正框架上,閃閃發亮的珍珠。
什麼意思呢,為底蘊深厚之物添彩的而已。
可要做騙子,首先就得擺正心態,有這樣的東西,也要裝作沒有,真正演出來架勢。
而不是有恃無恐。
如魏永禾所問的“你多大了”,這一句話,暴露出來的就是,他很介意某個年齡點。
真是龍昭人的話,會問嗎?
不會。
這就是沒有擺正心態。
側麵可知,給他底氣的,種種勢力疊加起來,有多強大。
一為巫教。
半個月前,一手推動魏永禾,放貓撲殺鄭副丞相的大女兒,“鄭玉觀”。
彼時,她還偷著樂呢,擎等著巫教和魏家打起來,趁亂,摸上兩條大魚。
誰知人家後腳就找上門來,要她由暗轉明,正經坐上牌桌啦!
嘖,前輩們老了,就是性急,不過,晚輩樂意奉陪!
再一個,就是魏永禾的出身,極有可能是北地,大業二十四城之一。
那裡的風氣,遠比龍昭和玉蠍開放的多。
玉蠍,不必說,二百多年的老國了,喘口氣都要掂量輕重,謹防觸犯法條。
龍昭,雖與大業一樣,是聯合成國,但部落消亡,隻剩皇帝高坐。
唯有大業,不設皇權,二十四座城池自行管理、發展,每一座,都有獨特、神奇之處。
養出魏永禾這種人一點也不奇怪。
就是苦了她了,唉。
日後要嫁給這麼個,聚不攏牆頭草,得不到小人們真心依附的“散漫”、“正氣”之人,頭發可以想見的不保了呢。
不不不,往好處想。
公子是左副丞相鄭璟特意養出來的王牌呀?
所以身上染透了鄭璟的那股子拗勁兒。
那他今晚,嫌棄情話膩人的表現,就對味兒了。
壓抑不住的痛呼響徹整個屋子,鄭玉觀的手指皮膚寸寸爆裂,發黑,掉落在淩亂臟汙的床榻上。
她伏在床頭,一口接一口嘔出濃黑如墨的血。
良久,顏色才正常起來。
整個人卻已坑坑窪窪,活像個炸了棉的布娃娃。
細長的手指,貼住曼妙的曲線,下滑,摸到腳底,“刷拉——”
乾脆利落,皮肉分離,在寂靜的房間裡,聲音格外恐怖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然後,又是一聲。
久久不息。
直到最後一塊皮從臉上剝落,徹底乾涸在了眼皮上的血塊被無情地撕開。
這從深淵裡爬上來吃人的妖物才停歇,嫌棄地扯了帳幔,胡亂地裹在身上,去燒水洗澡。
不多時,拖著藤椅,到了廣玉蘭樹下。
濕粘的土沾了她滿鞋,回了溫也還是刺棱的風迷了她滿眼,她就拒絕再往有異之處走動,蜷上椅子,蓋了乾淨的薄毯睡去。
直到現在。
溫度越來越高,鄭玉觀抬手遮住部分陽光,手指微微分開,形成一道縫隙,小心翼翼地朝高空之上望去。
有群畫眉鳥,嘰嘰喳喳地路過了這裡,見著樹下熟悉的人,嘩啦啦地,一股腦兒落下來。
她優哉遊哉,前後跟著躺椅搖擺,見雙眼適應了陽光,便放下手,合攏,臨空攤平。
立即有三隻機靈的小可愛親熱地黏上來,看還有同伴要搶地,憤怒地張開翅膀恐嚇,作勢要啄。
被鄭玉觀按住,好一通撫摸,又驅趕了其他鳥兒回樹,才換來三隻舒適地眯眼,蹲伏,聽她在搖椅扶手上高低、頻率不同地敲擊,腦袋一點一點。
直到她完成動作,一瞬,振翅而起,飛向遠方。
很快,閆村有了回音。
不間斷地,有大門被打開。
如村長家。
農婦打扮的清秀女人將兒子先推出來,同其他小夥伴一道玩耍。
看他風風火火地跑走,笑罵一聲,顛了顛臂彎裡的草籃子,調整位置,腳下生風地往醫女家趕。
腳程很快,一會兒就到了,臉不紅氣不喘,眼瞧著,是個練家子。
她名喚阿狸。
曾被豆大娘支使著,給醫女做針線的小媳婦。
也是一名人令黑羽。
粗糙的手掌搬開醫女家門口,角落裡,一塊毫不起眼的磚頭,拿回屬於她的那塊人令令牌。
阿狸將磚塊複位,壓上草籃子,轉向,敲門。
四長二短——
影語,狸。
貫穿她一生的符號,唯有呼吸停止時,才會交付下一個人使用。
不等開門,也知,對方不會開門,阿狸轉身離開。
半道,見著兒子在同他六個朋友玩吹泡泡,上躥下跳的,叫人眼暈。
隻以為哪兒蹦出來一隻大黑耗子,領著一群大白耗子,大庭廣眾下,肆意撒歡兒。
她難得好心,想要開口,讓兒子他們動靜放輕一點,否則,地下沉眠的老鬼都得被他們鬨醒。
誰知,他們手舞足蹈,快速比劃,示意她,裝成沒看見,快走。
好吧,阿狸點頭,歇了提醒的心思,抬手接住一隻泡泡,注視著這絢麗的小東西瞬間在手心炸開,愉悅地笑了笑,腳步輕快地回了家。
背後,門縫一道又一道,“吱呀”著擴大,卻不見任何一條偷窺的人影顯現,憑白叫人出了一身白毛汗。
其實,隻是跑得快而已。
金老頭得意地將目光重新投向他悉心熬製了十五個晝夜的毒藥碗。
這一眼,就讓他目眥欲裂。
一隻脆弱的泡泡,正懸浮在上方。
受熱氣影響,“啪”地一聲碎裂。
叫金老頭的心好似也跟著一道碎了。
嘴裡怪嘯著,“不!”
便撲上去,雙手大幅度揮動,企圖改變泡泡的軌跡,或者延緩反應發生的時間。
注定無用。
眼前整碗濃稠的金色液體,瞬間變成不祥的灰褐,猛然竄起一丈多高,在空中“砰”的全麵爆開。
火星四濺。
險些燒著金老頭十多天沒打理,亂糟得能當鳥窩的頭發。
他拖著跟醫女一樣不利索的腿腳,瘋狂逃竄,實在分不出半點心神,應對左鄰右舍的哈哈大笑。
所幸,左鄰嫌棄他這副模樣傷眼,移開視線時,大發慈悲,將隻開了一點邊縫的窗子支起,露出染了大紅蔻丹的四根手指,悠悠撒落一把白色粉末。
粉末飄散,一路“呲呲”著,熄滅了朝她那邊頻繁探頭的火苗,順道融了金老頭的半麵磚牆。
金老頭當即吹胡子瞪眼,心疼修補牆麵的銀兩,卻不妨礙他往這邊急切躲藏的腳步。
惹得右鄰撇嘴不快,伸出更甚枯木,萎縮見骨的兩根長指,迅疾頂開小窗,連發三顆散發著濃重甜香的褐色丹丸。
一丸,擊中毒碗外壁,將其推向左鄰之窗,卡在窗槽中,阻止左鄰關窗的舉動。
一丸,擊中金老頭完好無損,正預備發力,好隨時躍出門去的小腿肚。
最後一丸,精準打在吹泡泡、熬毒藥以及赤色指甲忽而緊紮入肉的三方人馬正中間。
在大家下意識捂住口鼻的刹那,膨脹,爆裂。
由下至上,暈染出令所有人都喉嚨瘙癢,流淚不止的粉紅色山水畫。
“咳咳咳。”
“算盤張!”
“老師!咳咳咳!”這種粉紅色的情調,您是鐵了心,一定要用在山水上嗎!
原先熄滅的火星死灰複燃,苟延殘喘,奄奄一息的火苗也接連竄高幾番,神氣活現地舔舐一切能燒之物,且燃燒速度比正常狀態加劇三倍不止。
被燎個正著的金老頭恨恨地抬頭,怨毒的目光幾乎要穿透火速關閉的小窗,狠狠紮在惡鄰那張人見人厭,鬼見鬼憎的橘皮老臉上!
可他很快痛苦地伏倒上半身,瘋狂揉搓膝蓋。
有什麼辦法!
毫無武學基礎在身,受了算計,硬生生砸碎兩塊鋪地板磚以後,他是真的起不來,隻能絕望地,在原地等待被火焰吞噬。
啐出腫脹喉頭洇上來的一口黑血,金老頭抹了把潮乎乎的老臉,從破破爛爛,滿是黑洞的衣服裡掏出萬毒解,一咕嚕全塞進嘴裡,才能嘶啞著發出點聲音。
“神令師影算盤張,今日份的挑釁,我老金收下了!三姐,紅娘子,助我一助?”
“咳咳咳……”回應他的,是一陣嬌弱的泣音。
眉目掩映在窗子後頭,看不分明的女人垂下左腕,自顧接住一滴又一滴滾落的淚珠,微微嬌喘,似喉嚨亦被哽住,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右邊便搶先一步,輕蔑又短促地哼了一聲。
隨之而來的,是毫不猶豫的落鎖,觸發機關,降下嚴嚴實實的石板,擋住整麵鄰牆,以免看戲不當,引火燒身。
金老頭大翻白眼,朝左邊側首,軟著聲音懇求,“三姐,你看,我的寶貝毒碗都送給你了,你且……”
“噓,彆說話。”手心裡已經彙聚了一汪透明淚泉的紅娘子,整個人慵懶地倚靠在窗葉上,觀察著晃動水波裡,蕩漾的灼灼火光。
聲音裡沒有一絲受了荼毒的痕跡,自帶三分風流韻味,偏愛裝作柔弱無依的小白花,“咳咳,憑白破壞了這麼符合我氣質的毒藥發揮作用,嗬嗬嗬。”
笑聲漸嬌,“夫君、夫君快來,值此佳際,我們用老橘子皮的寶貝小碗喝上一杯吧。”
“好啊。”窗後另外一人應得爽快,撿了碗,關上窗,抱好佳人,悄無聲息就走了。
徒留火場裡氣的七竅生煙的老金,盤腿往地上一癱,就開始脫鞋。
詭異的味道隨著嫋嫋升騰的黑煙,盤旋在他身周,越來越急,直到完全為他阻隔了火焰侵襲。
金老頭抱住頭,狂嘔,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呼哧呼哧,喘著老牛鼻子氣兒,妄圖止嘔。
然後,陷入新一輪的嘔吐,無奈,隻能給麵部扇風,並降低呼吸頻率。
倏地,眼珠子一瞪,朝門外大聲叱罵,“等什麼呢,臭小子們!還不把你們金爺爺我給抬出門去,是不想要優等評級了?”
“那,自然是要的,”門外探出一張笑嘻嘻的小黑臉,“隻是,水火無情,我們這些小孩子實在是害怕的緊呀,金爺。”
不見橫梁都要塌了嘛!
他縮回腦袋,見兄弟們各顯神通,化解了大部分的毒性,便指點他們手裡還握著的肥皂水碗,一馬當先,扔得遠遠的。
兄弟們點頭,照做,動作格外整齊。
小黑臉見狀,笑容擴大,嘴裡不停,繼續和金老頭扯皮,“這樣吧,我將門板子放倒,推到金爺您跟前兒。勞煩您老動動腿腳,坐上去,我呢,也費費力氣,用玄冰絲線把您給拉出來。”
“不行,”門裡的金老頭目光陰毒,死死盯住小孩方才露頭的那一角,“你們全都得進來抬我。”
“哎呀。”小黑臉故作歎息地搖頭,抱住手臂,站直了身體,與路邊枝丫上正在看戲的畫眉鳥對上了視線。
輕飄飄地打個呼哨,將其驚飛,他反手扔進門一顆褐色甜藥,腳下一轉,與身側細細弱弱,麵若好女的同伴默契地互換了位置。
迎上同伴詢問的眼神,小黑臉伸出手指,比劃出“三”的手勢,示意藥丸隻有算盤張三分功力,但在師長先前便有所偏幫的情況下,這三分完全可以當做八分來用,隻是時效短了一些。
可,你看我怕嗎,同伴的笑顏這樣說著。
以手按喉,在金老頭徹底陷入暴怒,按捺不住粗喘,大吼大叫之時,發出一道溫潤如潺潺流水,柔和若春風拂柳的年輕女聲,“金無藥。”
門內靜默。
三息之後,不敢置信到渾身打抖,“封雪華?這群小兔崽子把你給找來了?”
“不是他們找的我。”纖細人影“篤篤”敲擊頭頂三寸之處。
訴以影語,“封”字。
四長一短二長。
隨後,不疾不徐,溫溫吞吞,“是我,人令師影,封雪華,自己找回來的。”
話音未落,黑煙如蟒,鼓動奔襲,直直撲向他落指所在之地,將不甚厚重的門板“滋滋”融開一個拳頭大小的開口。
少年人腰肢如柳,做戲做全套地旋身,躲到兄弟們背後。
翻手一推,把某隻呆呆愣愣的大塊頭直接推到小洞前頭,堵了個嚴嚴實實。
繼續開口,“畢竟,總不能你都找我‘借’了第十七回神令了,我卻連一回都吝嗇找你。金無藥,你是自己出來呢,還是要我進去,請你出來。若是後者,場麵上怕就不大好看了。”
金老頭聞言,瞳孔猛縮,一骨碌爬起來,又疼得摔回去,破衣爛衫上沾滿黑灰。
他僵硬地轉動眼珠子,袍袖翻飛間,脫下另一隻鞋子,讓剛剛出手導致有些潰散的黑煙,二次聚攏身周。
一邊乾嘔,一邊以指為梳,扒犁頭發,“就是他們找的你,咳咳!”
說著,惡狠狠地往洞外那個傻不拉幾的蠢東西飛眼刀子,口裡喃喃重複著,“是他們找回了你。”
淚意又似要憋不住,金老頭左右環顧,想找些平日裡到處塞著的萬毒解來用,偏偏視野裡隻有大火燒光了一切的黑灰。
他勉強出些氣聲兒,“我們之間,哪裡還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早就不好看了。既然你自恃本事,那進來啊,金爺我等著,咳咳咳!”
“好。”少年點頭,在兄弟們打趣的目光裡,紋絲不動,模仿著封雪華獨特的長劍出鞘之聲。
小黑臉掩唇,老實“蠢東西”也不自覺將眼睛轉向少年,被小黑臉險險掰正了臉,朝向洞口。
湊近一瞧,果不其然,在其眼底,看見門內金老頭蠢蠢欲動的身影。
他負手,往少年那兒一招,少年會意,最後“一點寒芒”也從嗓子眼兒裡流瀉而出。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金姓大耗子,蒙頭就照著左邊兒被融了大半的牆麵撞過去了。
“優。”算盤張冷聲下判。
小黑臉聽罷,毫不耽擱,撒腿就跑,“撤!”
今日的影考才剛剛開始呢。
他可不滿隻做人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