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且聽我說。”老儒理了理胡子,緩緩道。
老儒不露聲色地四處看看,心下微歎。“這幾日宮內要來選皇子伴讀,於四月初檢測各位一二,挑選九人入宮。各皇子亦會從中選擇。諸位如有心思,還請留心。”說罷下了學。
眾人便一哄談論了起來,或眉飛色舞宣傳自己必能入選,或素來不學無術而假意表示不屑。
“明若,何如?”江烈皺了下眉頭,微微糾結道。
“我定要入宮的,此乃最快助你之法。”徐明若不假思索。
“但……宮中形勢複雜,如此便必要選定一主而效忠,惹得聖上猜忌,於你實在不利。”
“這不妨。在如此世家,我本也要考取功名的,如此倒是便利。更何況那日太常少卿之事……”
徐明若知他心中所想,隻道:“你呢?可要入宮?”
江烈心下思忖片刻,道:“我自然不能任你入危險之境而自己退卻,隻是我如今身份……恐還要同劉大人商議。”
“這是自然,不過這也不礙事,我自己去未嘗不可。”徐明若寬慰道。
江烈不再答話,回身寫起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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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餘後。
“劉大人那邊回信了,我定同你入宮!”江烈飛也似的跑了來。
“那你可要努力溫習了。”徐明若笑著答道。
江烈冷靜下來,緩緩道:“正是這樣。隻不過還要早日選定明主才是。你可有打算?”
“略有一二。”徐明若說罷,示意江烈坐下。
“宮中形勢,近來我已摸清了”,徐明若低聲道。
“宮中大些的皇子有五。大皇子夭折,二皇子愚笨,便先不談。三皇子,即那太常少卿背後之人,名為溫爍。此人頗愛飲酒取樂,不思進取。但依那日所見,恐是不實。因與你之事有所牽扯,便不再考慮。四皇子即當今太子,行事中庸,少些帝王狠厲,但尚且可取。五皇子,因是嬪所出,先時不大被看重,後又因其母犯了些忌諱,被貶入冷宮。幾年前母親死了,這五皇子便性情越發冷漠了,更不得聖上喜愛。但因為年紀尚小,也將在這書塾中讀書。”
江烈眉頭皺起,道:“你以為如何?”
“實難抉擇,但我們恐還是要與五皇子走近些方好。”
“五皇子?為何?”江烈坐近一些,問道。“五皇子年少,城府不深。現如今又沒有靠山可依,如何能堪大任?”
“恰是因此。城府不深,好讓你我二人接近。無靠山可免了被察覺。至於……那位置,恐怕要從長計議。”徐明若垂首。
轉而又道:“不過,陳言素日裡與我關係尚好,我或可讓他幫我們提上一句。”
“陳言?為何?這五皇子不是背後並無人嗎?”江烈疑惑道。
“是如此,但其母妃本為陳家人,留下一個皇子,陳家人定然是要護他周全,又怎會不願他到那個位子?”
“原來這樣。”江烈點頭答道。
二人便又一道回府商量,暫且無話。
此二人後續日子中便又相伴讀書。或在論題時各抒己見,或相互勉勵。二人溫書複習,如此一晃,依然到了陽春三月。
“幾日後學堂內組織蹴鞠,皇子們也要前往,你可要去?”江烈信步走來。
“這是自然,我探聽過了,五皇子先前酷愛這蹴鞠,此番必是留下印象的機會。”徐明若道。
頓了頓,他又說:“隻不過……先前我並不會……恐怕還需你指教一番。”
江烈本有些愁緒,這般看他窘迫,倒不禁笑了。
“好,這兩日便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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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如此……”江烈邊示範邊解說著。
幾番嘗試後。
“怎麼看著你踢便是這般輕巧,等這球到了我腳下,就怎麼也控製不住。”徐明若有些氣惱,又帶著幾分好笑道。
“你初次嘗試,不似我平日裡勤於練習,自然不如此輕鬆。”江烈也笑,倒是顯得開朗。“不如……你來運球,我搶,可否?”
“好。”
驕陽灑下道道金光,照耀著兩個少年奔跑追逐的身影。青衣少年帶著球直向球門而去,紅衣少年也不相讓,堵住去路與對方爭搶起來。
二人正腳下激烈,隻見徐明若奪球心切,一不小心將腳卡在球與江烈腳之間,重心不穩,搖搖欲墜。
“慢些!”江烈忙喊。說時遲那時快,徐明若已然來不及收腳,眼見著就往江烈的方向撲去。
江烈見狀,來不及多想,隻恐徐明若受傷,忙將他圈在懷裡。
啪。二人齊倒在地上。
徐明若頭部正好結結實實地撞在江烈胸膛,一時有些暈炫。隻覺著身下紅衣少年傳來陣陣熱意,惹得天氣愈發悶了。半晌,徐明若方回過神,察覺到身下僵意,這才意識到江烈正被自己壓著,忙支撐著想要起身。
不動倒還好,這一起身,徐明若卻覺著身下哪處有些硌人。尚未細究,卻見江烈嗖一下將他推開,自己猛地站了起來。
“我,我身上被汗浸濕了,先去換個衣服。”江烈邊跑邊結結巴巴的喊著,一身紅衣飄飄然,卻遮不住染紅的耳根。
徐明若微訝,隨即反應過什麼,隻見紅意也悄然爬上臉頰。
“這人……”徐明若神色複雜,胡亂想了半晌,隻覺著自己心裡略惱他的不合時宜。
這邊,已有人羞得不能自已。
這類情況於江烈而言並不常見。出事前,父親要求嚴格,每日讀書習字,騎馬練箭已忙的空暇時間極少。偶有娛樂也隻是與交好的公子蹴鞠、打馬球罷了。因而也未曾有過那少年心事,更彆提與他人親密。出事後便更不必說,保命尚且艱難,哪有空管這檔子事。
隻是……任憑誰,有心上人與自己肌膚相貼,也很難不動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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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那蹴鞠之日。
“徐兄,劉兄,你們可要來我這邊?”陳言興高采烈地走來,搭上徐明若的肩膀。
“榮幸之至,隻恐怕要脫你們後腿了。”徐明若不動聲色地將陳言手臂推開,拱手道。
“哈哈哈哈!怎麼會!更何況這便是玩樂罷了。”陳言爽快地笑答。
門口忽然聚起人來,隻見一位身著杏黃色,舉止不凡之人從眾人中漸漸走出。
“太子殿下。”眾人齊齊做禮,為首的是那秦屏。
“免禮免禮,今日本不是大張旗鼓來的。諸位還請玩得儘興,萬不要因我們而拘束了。”這太子笑了笑,顯得十分謙和。
緊接著而來的是一猩紅衣男子,大喊一聲:“皇弟!”身後跟著的玄衣男子隨即跟著道:“皇兄。”說罷做禮。
“三哥,五弟。”太子笑著回禮,頗有君子風範。
徐明若和江烈觀此,也不言語,隻熱身準備蹴鞠。
另一隊是以朱粼為首的,頗有磨刀霍霍的氣勢。你道為何?緣是先前徐明若為江烈出氣,噎了這人一下,他便懷恨在心,思索著如何挽回麵子。
“徐兄,彆來無恙。”朱粼一臉不屑地嘲笑道。
“承認。”
兩隊便展開了比賽。
隻見朱粼一乾人率先取得優勢,直在陳言一隊門前進攻,徐明若等人倒也不算差,嚴防死守,尚能一搏。比賽激烈膠著,賽程過半仍無一方進門。
“江兄,你來!”陳言招呼著,跑下了賽場,氣喘籲籲。
江烈這邊才上,局勢瞬間逆轉。江徐二人配合默契,將球帶至對方半場。“明若!”江烈喊道,徐明若聞言,忙把球傳給他。江烈連過對麵兩人,一擊,隻見球如飛箭直射球門。
“進了!!”眾人一哄而上,簇擁著江烈。江烈以笑容回之,轉身看向徐明若。
“很厲害。”徐明若道。
“多謝。”江烈嘴角愈發揚起。
接下去的比賽越發激烈。因為落後,朱粼一隊不時低聲罵著,氣壓一度低沉。賽程已接近結束,隻見朱粼眼神一暗,心下略有算計。
砰。許多人扭打著摔作一團。
“你可還好?有沒有哪疼?”江烈忙衝上前,伸手去扶徐明若。
“無事……”徐明若搭上手,緩緩起身“嘶……”
江烈見狀,急了起來“還說無事?”回身道“快叫醫官來!”
徐明若便一瘸一拐被醫官攙了下去。江烈也無心球場,好在不久,比賽便結束了。
“好啊,好啊。”太子鼓掌道,“陳言,你們做的不錯。”
陳言這邊也沉浸於喜悅之中,回道:“殿下謬讚了。”
太子誇讚一番,又賞了些東西,這才算了。眾學子有上心思的,便不動聲色走近心中人選。不過片刻,已將三個皇子處圍的水泄不通。
卻說江烈已無心這邊,一心記掛著徐明若,比賽方結束,便急急地趕去。
“你怎來了?趕去和那邊說兩句話方是正經。”榻上青衣少年催促道,遮不住的是腳踝處的一大片紫。醫官前去煎藥外敷,房內隻有他一人,頗顯孤獨。
“可疼嗎?”江烈問道,滿麵關切,說完又覺著自己所問大約是無用。走近,欲伸手去揉又恐弄疼對方,隻訕訕地坐下。
徐明若見他模樣也不好催促,隻道:“無礙,修養幾日便好了,你不必如此。”
方欲再說,隻見一小廝模樣的人進來道:“劉公子,陳公子找您。”
“快去吧。”徐明若也趕道。
江烈猶豫幾瞬,也便跟著那個小廝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