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烈不知這陳言叫他何事,正思索,卻見五皇子正坐在一旁。
“劉兄,你來了。”陳言上前道,“這位便是殿下問的那個。”
四下並無外人,五皇子倒也不遮掩,開門見山道“你與那徐明若可是願做本宮的陪讀?”
江烈頗有些訝異,觀這五皇子年齡雖小,卻褪去了一身孩童稚氣,不苟言笑,語氣略顯冰冷,眼神果斷,似透露著狠絕之意。便也不含糊,同上前來,做禮道:“殿下坦蕩,劉某佩服。我與表哥明若正有此意。”
“劉公子也是直爽之人,那我便長話短說。當今正是我急缺能用之人之時,我也存心招攬侯府小公子與你。既然如此,那便說定了,今後還請二位多多指教。”溫燁笑著道。
原來這五皇子便叫做溫燁,因著隻有母族一派人支持,且近來母族衰落,勢力單薄。謀取皇位不說,單單是在這爾虞我詐的皇家生存便極不易,這才急於用人。這日聽陳言說了,心下略一思忖稍覺可取。又看了些許文章,雖少些才情,卻甚有實用想法。便更堅定了招攬之心,這才有了後話。
江烈與這五皇子道彆後,再去尋徐明若,卻聽已在馬車上等他了,這便急急地趕了去。
“如何?”徐明若見他上來,轉身問他。
“已應了,大概無甚變數。”江烈答道。
卻說這江烈方聽五皇子叫徐明若“侯府小公子”。這才想到,侯府素來不參與皇家紛爭,從不到哪個陣營中去,這才得來幾時安穩。如今這般……可還了得?
江烈待要問,又念著他腳上傷,不知怎開口。
二人一路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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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侯府。
“公子,大人叫您過去。”迎上來的是個不大見過的小奴。
“叫我嗎?”徐明若問道,略有所思。
“正是。”那小奴做出引領的姿態,“請。”
江烈頗覺古怪,但尚未細想,徐明若便已跟著去了。
“你腳上!”江烈忙喊。
“不礙事的。”徐明若稍顯吃力地跟著小奴。
進了院中,隻聽徐大人大喝一聲“你當真是膽大包天!”
“小子不解。”徐明若倒是不卑不亢。
“不解?我先前同你說了沒有,不要牽扯皇家之事!你以為我們徐家能有今天靠的是什麼!如今你倒好,不安分讀書,倒打起伴讀的心思來了!給我跪下!”
原來徐明若早在得知伴讀之事時就料到了會有此事。奈何江烈之事拖不得,時間愈久、翻案愈難。隻是自己父親這邊不好交代,需得先斬後奏方能成效。
徐明若因早知會有如此一遭,略歎口氣,依言跪下。
“五皇子已應了,成事不說。”徐明若低頭答道。
“好啊,成事不說。書讀的當真好!那便獎你到宗祠跪著,認錯為止!”徐大人氣勢洶洶,憤恨地踢了一腳徐明若,揮袖離開。
這一腳恰踢到傷處,徐明若臉色登時變得十分難看,卻聽:
“公子,請吧。”
彆無他法,徐明若跛著腳走到了宗祠。
小奴拿走宗祠上放著的軟墊,笑著說:“大人吩咐過了,叫您直接跪著便好。”
春寒料峭,宗祠內格外陰冷、昏暗。
身上衣衫單薄,寒風刺骨。腳上劇烈痛感一下下刺激著他的神經,宗祠的隱隱燭光籠罩著他的孤寂。
“沒想到還是這樣啊……”徐明若有些低沉,意識隱隱有些模糊。
不過這次,幫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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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福方忙完徐明若交代給他的事,就聽到公子被老爺叫走一事,內心暗叫不好。偷偷去聽,正好見了徐明若坡腳走向宗祠,驚慌不已。
“劉公子,我們公子這是怎麼了。”來福慌慌張張跑來。
“怎麼?”江烈心中不祥之預感愈發強烈,忙問。
“小的見公子被罰去跪祠堂了!腳好像還坡著,這是怎的了!”來福見他也不知曉,急得有些發汗。
江烈當下道:“我去看看。”
“劉公子,老爺正罰小公子的跪呢,您還是不要近的好。”還是那小奴。
江烈知他是那徐大人的人,心下怨恨,也不搭話。
“明若!”江烈翻窗下來,卻見徐明若歪身正要倒下,三步並作兩步奔去才接住了他。
少年身上溫度如寒泉,麵色蒼白地躺在江烈懷中,睫毛似蝶微微顫抖,唇幾乎失了顏色,好似一璽美玉,脆弱地能夠輕易摔碎。
江烈微怔,心臟仿佛被僅僅攥住,刻骨銘心。
江烈猶豫片刻,最終心一橫,將少年輕放回地上,翻身出來,喊道“你們公子暈倒了!”
小奴這才進來查看,見人已暈,便說:“我去給大人複命。公子請便吧。”
江烈見小奴已經走遠,這才進了宗祠,小心翼翼蹲下,右手攬起徐明若的腰身,左手攏著腿窩,將人拉近自己身體,卻覺懷中人寒徹骨,不由得低下頭,將人的身上捂了捂,眼睛卻緊緊盯了他一陣。半晌,反應過來什麼,站起身,緩緩向外走去。
“你啊,本該冷心冷清的……”
月光灑在江烈身上,徒留二人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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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若緩緩睜開眼,卻見一男子坐在自己床邊。
“醒了?渴不渴?餓不餓?身上還疼嗎?我去叫大夫。”那男子急急地問道,轉身遞來一杯水。
徐明若這才想起前夜模糊中看到的身影,頗覺熟悉。
“你又救了我?”徐明若笑道。
江烈動作頓住,半晌才開口:“其實你不必……”頓了下,又歎了口氣“多謝。”
徐明若安慰似的笑笑,道:“這不妨事的。”
剛準備起身,卻覺察出自己身上的陣陣痛感,微微皺眉,隻得靠在了床頭。
江烈見狀,道:“你萬不要起身了,要些什麼都同我說,我照顧你便好。”
“那哪能使得……”徐明若方要拒絕,但見江烈態度堅決,也不好說什麼,隻能默認了。
“公子!你可醒了!”來福匆匆趕來,“這裡我照顧就好了,劉公子不必費事。”
“哪的話,我本該如此。”江烈笑答。
來福頗覺奇怪,又不好說的。見徐明若已微微合眼,隻得將心中之事放放,退了出去。
轉眼七日有餘,江烈正坐在床尾給徐明若揉著腳。
“我已經好了,你不必再這樣天天嚴防死守的。”徐明若無奈道。
“大夫說了,需是兩周才能好,莫再說了。”江烈也笑著看他。
徐明若也無法。自那日醒來後,江烈便恨不能寸步不離的盯著他,事事都要幫他做。他自然知道江烈好心,但時日久了多少有些悶得慌,奈何怎麼說也說不動這死木頭。
來福心裡念著事,這幾日見徐明若好多了便總找機會來,可江烈又次次在,鬨得幾次無功而返。
“來福,你到底有何事要說。”徐明若終於看不下去,催促道。
來福不答話,隻用眼睛一個勁往江烈方向看。
徐明若微歎一口氣,道:“我二人無甚事對方不知曉,不必將他當外人。”
來福這才猶豫著說:“公子,你讓小的查的事有分曉了。”
半晌又道“那婦人……怕是沒了。”
徐明若登時意識到什麼,忙去看江烈。隻見江烈臉上笑意僵住,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忙揮手趕走來福,去喚江烈。
卻見江烈並不答話。
半晌。
“可是……我母親?”江烈喃喃。
徐明若不知怎麼安慰,隻牽上江烈的手,拉他坐下。
奈何江烈不坐,忽的吼道:“是與不是!”
江烈也被吼得發懵,隻答:“是。”
不及片刻,隻見江烈奪門而出。
徐明若一時無言,也知他大概需要些時間緩和,便未曾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