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唐雨
罪名:暴力
等級:二級四等”
這次原盼有了經驗,直接閉眼,在睜開時,景象陡然轉變。
空曠的天台圍著一群少年,潔白的衣衫,姣好的容顏。
不遠處的天空掛著大團大團的火燒雲,溫暖的光線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若再來一點歡聲笑語,青春肆意,該是一幕浪漫至極的場景。
但從站在對麵樓最高層窗邊的小男孩的視角俯瞰,那處刺目的紅色隻讓他全身發冷。
“她”站在人群中央,腳邊匍匐著一個女孩,身上昂貴的小香風套裝被撕得破破爛爛,上麵血跡斑斑,頭皮也被扯下來一塊,血肉迷糊,觸目驚心,她的雙手護著腦袋,全身發抖,嘴裡哀求著,還有一個男孩情況更加嚴重,已經倒在一邊不省人事了,腦袋下麵血流了一攤。
而“她”手上拿著一根棒球棍,上麵還在滴落的血跡讓她知道這棍剛從哪裡挪開。
原盼剛接管這個身體,看清楚後下意識地想扔掉手上的東西,但理智製止了她,沒搞清楚情況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人,沒有熟麵孔。
讓她驚訝的是,他們雖然麵容稚嫩,看著還是十七八歲的高中生,但不是平時在社區裡經常看到的那種玩世不恭、囂張無比的不良少年。
相反,他們神色嚴肅,站得筆直,仿佛把紀律刻在了骨子裡。
但紀律性不意味著正確,他們眼眶裡蔓延的紅色血絲、小幅度肢體動作裡快要溢出來的興奮,都隱隱泄露出一絲不同尋常的瘋狂。
仔細觀察中,原盼敏銳地發現,他們其中也有幾個和眾人不一樣,他們的瞳孔沒有聚焦,頭也有意無意地擺向其他方向,像是下意識地逃避眼前血腥的場景。
而當被身邊的同伴無意撇到時,他們又強迫自己瞪大眼睛,裝出一副興奮的樣子。
說實話,演技挺拙劣的。
......
見原盼呆著久久沒有動作,男孩女孩們的視線轉了個方向,齊刷刷地看向原盼。
“盼姐?”,離得最近的一位少年走近低聲提醒,原盼望向他——一個長得很清秀的小夥子,神色鎮定,身上有著與年齡不匹配的沉穩,但原盼跟他靠得近,從他望過來的眼神中,她發現了一絲緊張和不安。
“有點累了。”
再這麼僵持下去太奇怪了,恐怕會被人懷疑,但繼續動手是不可能了,原盼隻能采取一個折中的辦法。
她扔下棒球棍,走到天台邊緣的欄杆下麵跌坐下,一隻腿伸直,一隻腿曲著,頭靠在背後的牆上,眼眸微眯,汗水從鬢角流到下頜最終滴落在白衫上,確實像一副累極了的樣子。
但願能混過去吧,原盼暗忖。
好在少年少女們沒有懷疑,看了沒多久就把視線轉開。
“求求你們,放我們走吧,他快不行了!”地上的那個女生在大家都關注原盼的時候悄悄爬到不省人事的男生旁邊,抱住他的頭,哭得聲嘶力竭。
“我們錯了,我們...我們再也不會幫學生會做事了,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放我們走吧!”女孩涕泗橫流,跪在地上抬頭環望著四周俯視著他們的少年們,企圖在他們冰冷的注視下找到一絲憐憫。
然而,一無所獲。
哭喊停止在一陣木頭和水泥摩擦的聲音下,人群外圍走進去了一個少年,他拿起原盼丟在地上的棒球棍,拖動著靠近女孩,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不要,不要...不!。”女孩驚恐地望向他,瘋狂地搖頭,但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無助的變換著嘴型,恐懼在她臉上實體化了。
“怎麼,當初一口一個賤民的人,現在慫啦?”男孩嘴角咧開嗤笑。
“求你們了...不要...不要”女孩無助地搖頭,哽咽地喘不過氣,拖著男孩的身體緩慢地向後挪動。
可是無濟於事,三人間的距離還是越來越近。
斷斷續續的沉悶摩擦聲像是宣判毀滅的倒計時。
“等一下。”一個聲音打斷了這場宣判。
饒是再遲鈍的人也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又是過了這麼久還沒有記憶、任務傳輸。
原盼想到了白色空間裡自己身後那張無人出現的座椅。
她大膽地猜測,這是一個新世界。
所謂伴刑者,應該是替她篩選身份,保證她能夠受到足夠懲罰並順利完成任務的角色。
然而明煬因為自己缺位了,那麼隻有新建世界才能保證自己受到懲罰,所以才出現了這麼長時間的延遲。
齊戈,你好樣的,為了不讓我好過,你真是下血本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為了達到懲戒目的,尚未經過無數次完美測算的世界,還存有著一份珍貴的可能性——
她是初始樣本,人物命運測算基於她來展開。
也就是說,還未傳輸的記憶和任務會受人物已有行為影響而實時變動。
那麼,傳輸之前的這個階段是應該是她最“自由”的時候。
她想明白後,毫不猶豫地開了口,選擇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
【主控室】
男人吃完午餐,回到主控室,從冰箱裡拿出飲料,打開剛從食堂帶回來的花生、瓜子,不慌不忙地趕著截止時間前的最後一分鐘按下啟動按鈕,然後優哉遊哉地兩腿交疊放在操控台上,等待著今天的好戲上演。
這可是原盼“參演的劇”!剛吃飯的時候,多少人賄賂跟他換班他都沒答應。
可是變故一下子發生了——
“警告...警告...”伴隨著警報,自打他上任以來從沒聽到過的機械女聲響起,
“T區14號伴刑者‘繭’內未檢測到生命跡象。”
男人趕緊把操作台上的雜物都推到一旁,快速操作一番想緊急製動,可惜“伴刑者儀器故障”並不在“必要緊急製動隱患清單”內,他隻能聯係上司請求指示。
上司回複:他也不能決定,要繼續上報,不知等了多久,最終收到了署長批示:“新建二級世界。”
男人驚了,係統世界庫已經多年沒有更新過了,一來是每個世界有多個故事副本,每個故事副本還能夠重複使用,因為基本沒有能夠二次進入懲戒所的犯人;二則是為了延長係統壽命,畢竟創建一個新世界的計算量過於巨大了。
哪怕是在已有世界裡新建一個故事副本都是消耗極大的,更何況直接新建一個世界。
當初設置伴刑者的目的就是避免新建世界甚至是故事副本,讓他根據原盼之前在主控室工作的錄像,儘量選擇她掌握最少的副本、角色,必要時還可以通過施加物理傷害代替缺失的情感傷害。
如今伴刑者缺失,大可以在第二個副本載入前的短暫時間打開伴刑者的“繭”換人進去,根本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
不過他能想到的署長肯定也能想到,署長應該是有自己的考慮吧。
不過這樣也好,永遠不變的情節,就算是不同的演員,他也快看吐了。
......
被她一聲喝止,眾人都轉頭看向她,麵露不解。
更有甚者,眼裡出現了審視。原盼接二連三奇怪的舉止不得不讓人心生猶疑。
但原盼絲毫不慌,她沒空跟這些小孩玩什麼霸淩戲碼了,她要趁著還沒被任務束縛之前,快點做些什麼讓自己占據主動地位。
“把他們放了。”
原盼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淡淡放話。
也沒等他們作出反應,自顧自地離開了天台。
留下一眾人愣在原地,麵麵相覷。
下樓的短短幾分鐘裡,原盼把已知的信息梳理了一遍:校園背景、學生身份、霸淩者、學生會對立麵。
從上一個故事副本可以初步判斷,這是一個仿□□。
她本打算直奔校史館,但沿途的景物讓她想起了星月學院,簡直是一比一還原,於是她立刻作出轉向的決定。
如果真是按真實世界建模的,那麼這個學校很可能有她的“寶貝”!
原盼在寬闊的操場中央站定,感受著血管裡久違的激烈脈動,一股熱流從腳底冒出,蔓延到全身,她舒爽地眯了眯眼,嘴角也起了弧度。
自從陷進案子裡脫不了身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興奮了。
她的判斷沒有錯,眼前的建築構造就是她記憶中的樣子。
就在原盼快步走向主席台時,空氣突然出現了波動,白色的文字一行行冒出,不遠不近的吊在原盼眼前,跟著她的行動變換位置。
“任務目標:唐雨
任務內容......”
同時,腦海中多出了一大段陌生的畫麵。
察覺到了她的目的,想阻止她麼?
原盼強迫自己放空,一心盯著她的目的地,一步步靠近。但係統不會因為她的拒絕接收而放過她。一道道電流在身體裡流竄,原盼的身體生理性地晃動,但並沒有影響到她前進的動作,反而激起了內心那團原本小小的火焰。
她從來不是一個習慣服從的人,隊友無情的指認、無奈憋屈的認罪,一樁樁、一件件,她看似不在乎,甚至打定主意早點通過所謂的懲戒,早點殺夠數量的異種,早點回去贖罪。
但小盼的經曆推動著她認清自己,明明不算困難,也沒那麼悲慘。
但就是讓人心裡鈍鈍的,憋屈的厲害。
所以,她不打算按部就班地朝著所謂命定的路子來弄了。
來,讓我看看,什麼叫命運?不照著做是不是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