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收音機 “爸知道你沒有偷,但……(1 / 1)

重生回來,陳龍溪第一次見周老師。

還是記憶中的溫和模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白色的背心加上白色的襯衫,西褲,一副黑框眼鏡,不是很標準的文化人模樣,但有給人一種文明儒雅的錯覺。

個子不高,略胖,看起來很敦厚和善,笑起來的時候很親和,看起來是個值得信任的好老師形象。

陳龍溪想,周老師應該也沒想到他會在退休後身敗名裂,成為人人唾棄的人渣、畜生吧?雖然當時沉默了,但陳龍溪佩服敢舉報的人。

周老師笑得和藹,“是不是聽說吳老師的事情了?”

“你成績不錯,可以報名參加高考,即使沒考上也沒關係就當積累經驗,複讀一年,明年再考就是了......以你的成績,即使不能一本,大專應該是穩的。我和學校談談,看能不能免掉複讀的學雜費......”

事事、處處都是為了陳龍溪著想,如果不是早知道他是什麼人,陳龍溪或者真就的信他是為自己著想,是真心幫助自己。

但現在的陳龍溪不需要這些包裹著‘毒’的糖果了,現在的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因為一個青菜包子就能感激涕零的她了。

即使不需要學費,她也不打算回來,她會有更好的選擇。

周老師在殷勤地東扯西扯,陳龍溪冷淡地敷衍著。最後周老師說要請吃飯,但陳龍溪拒絕了,並不想和他有太多的接觸。

周老師一如既往地笑得和藹和親,並不把陳龍溪的疏離當回事,陳龍溪隻能感慨一句,臉皮比城牆厚。

突然,有個同學過來找周老師,陳龍溪趕緊拜拜。

無語死了,為什麼她總遇到垃圾?

陳龍溪回頭看正和周老師聊天的女同學,微微熟悉,韓三妹,多年後會手持身份證曝光周老師人渣的女同學。

從學校出來後,陳龍溪很熟練地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買了筆和一疊信紙,然後蹲在旁邊寫信。正好上麵因為吳芳菲的事情調查學校的領導和老師,陳龍溪直接借著這股東風舉報周老師騷擾學生。

希望能因此而減少幾個受害者。

隻要調查就一定會有證據,畢竟周老師從入職起就不老實。其實,周老師很聰明,他從來不強迫不勉強彆人,都是先挑選好合適的對象,那種缺錢或者缺愛的學生,然後細心照顧、偏心關愛,讓女同學感激他,信任他。

有了一定的情感基礎後,即使發生什麼,青春年少沒有閱曆的女同學也誤以為是在談戀愛,不過是一場畸形的戀愛而已。

既然是戀愛,有些親密行為也是可以理解和接受,即使真的受傷也會因為對方曾經的好而選擇沉默。

這正是周老師的高明之處,也是他的可恨之處。

騙小女孩的感情,騙小女孩的身心,還自以為被寵愛,甚至以為這就是愛情......嚴重影響她們未來的感情觀,擇偶觀......

......

這樣的人和吳芳菲一樣惡心。

隻是一個惡得明白,一個惡得陰暗。

把信投進路邊的信箱,陳龍溪回頭看著曾經生活過的學校,長長歎口氣,一切都會過去,迎接她的將是新生活。

“陳龍溪。”

“路一德?你怎麼在這裡?”陳龍溪意外地挑挑眉頭,覺得最近常遇到路一德,太巧了。這人這麼閒嗎?

重活一次,這人不應該更努力走到新高度嗎?

“路過。”

“嗬嗬。是嗎?你倒是常路過我的路過。”

“巧吧。” 路一德的確是路過,遇到陳龍溪是意外,“走吧,請你吃飯。我知道一家牛腩粉味道很好。”

“好。我也很久沒吃牛腩粉了。”

現在的牛腩粉正是最正宗的時候,再過幾年,就各種偷工減料了,再過十多年想要吃到正宗的牛腩粉更是難於上青天。

十多年後,即使一百塊一碗的牛腩粉也沒有現在一塊一碗的牛腩粉味道正宗。

“最近在忙什麼?”

“還能忙什麼?擺攤,給彆人化妝,教彆人化妝。說真的,教彆人化妝太難了......”遇到熟人,陳龍溪難得的吐槽幾句。

給彆人化妝,全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熟能生巧,三五分鐘就能完成。但教彆人化妝?要讓彆人聽懂,理解,學會。

不僅眼睛會,手也會。

但有些人,眼睛會了,手不會。

理論知識頭頭是道,動手就廢。

還有些人沒有半點想像力,你跟她說什麼高光、陰影之類的,全聽不懂,想像不到,然後像塗牆壁一樣一片一片,一片厚一片薄,一邊深一邊淺......該重的不重,該輕的不輕......然後埋怨她不會教。

一個小時下來口乾舌燥,常常暴躁得想要罵人,但想到為人師表,再氣再煩躁也忍住。

難。

太難了。

陳龍溪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明白了,但那些小姑娘就是兩眼懵懂地看著她,明晃晃地寫著‘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不會’。

陳龍溪歎氣,“錢太難賺了。”如果不是手裡沒錢,陳龍溪早就半途而廢讓她們滾蛋了。

路一德輕輕地笑了笑,“會好的。”

化妝也算是技術活,怎麼會容易?所以,路一德一向很佩服會化妝的人,特彆是一些爆改,簡直就是換頭,被稱為邪術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兩人一邊聊一邊走,在最近的公交站上了公交車,車上沒有多少人但並不安靜,有一對老鄉在用家鄉話聊天,語速快,聲音大,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在吵架。

路一德遞給陳龍溪一個耳塞。

“你自己組裝的收音機?”這收音機明顯比市麵上賣的體積要小很多,差不多就巴掌大小,能裝在包裡帶出門。

市麵上的收音機體積太大,還重。前幾年,很多小混混想要炫耀時就把收音機扛在肩膀上出門。

一件緊身衫,一條闊腿喇叭褲,肩膀上扛著收音機,歪歪扭扭地走著八字,這就是街上最靚的仔,回頭率百分百。

陳龍溪碰碰耳塞,語氣平靜,“我以前很想要一個收音機......”

陳龍溪的英語不算好,屬於啞巴英語,能看能寫會考試,但說不出口,即使簡單的對話也磕磕絆絆。

擔心說不好,不敢說。

英語老師不止一次地建議她買個收音機,多聽,常聽,熟悉發音、語氣和語境,但他們家買不起,二手的也買不起。

僅僅是陳龍溪的學費,陳大牛就用儘了所有的力氣,省吃儉用才能交得起其他的雜費,再沒有多餘的錢來買收音機這種可有可無的學習用具。

其實班上好多同學都沒有錄音機,所以陳龍溪並不覺得這是什麼丟人的事,但為了學習英語,她常常蹭同學的錄音機來聽。

即使同學不太高興,她也假裝沒看到,隻要能提高成績,她可以沒臉沒皮。但窮,真的是原罪,不是厚臉皮就能填補的。

一個周末放學,一個相處得比較好的同學說要把收音機借給她,讓她帶回家聽,陳龍溪很高興,一再感謝對方,甚至答應給對方做一個學期的值日。

但是,陳龍溪沒想到,同學轉頭就跟老師說,她的收音機丟了,不見了,被偷了。

老師從陳龍溪的書桌裡拿出收音機,追問陳龍溪為什麼要拿同學的收音機?不知道不問自取就是偷麼?

陳龍溪辯解說是同學借的,但同學卻一臉尷尬地跟老師說不追究了,就當是暫時借給陳龍溪用的。

畢竟,陳龍溪家裡窮是全班都知道的事。

同學說不追求,老師堅持讓陳龍溪道歉,陳龍溪倔強,不肯道歉,但沒有人聽她解釋,她所有的解釋在彆人看來都是狡辯。

最後老師叫了家長,陳大牛道歉,讓老師和同學不要追究,說她知道錯了,陳龍溪氣憤地和陳大牛爭吵,大聲吼她沒有偷。

委屈。

但沒有人相信,也沒有人在意。

直到今天,陳龍溪還記得當時陳大牛的話,“爸知道你沒有偷,但我們還是要道歉的。”因為他們窮,因為他們惹不起任何人,因為他們還想要繼續讀書。

即使委屈,即使沒有錯,依然要道歉。

陳龍溪很討厭這種無力感,所以拚命地賺錢,想要成為彆人口中的人上人,希望能讓所有人高看一眼。

希望即使有一天她拿出很貴很貴的東西來,彆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也不會‘來路不正’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