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學校門口,陳龍溪感慨萬千。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物是人非。
但她很高興。
終於啊,能徹底地和曾經的那些汙穢還有幽怨仇恨說‘過去了’。
上輩子,她為了能考大學真的太過隱忍,太過卑微了,以至於一再被吳芳菲和鐘家人拿捏。
這麼多年過去,這裡的人和事,其實已經沒有太多的記憶了,唯一的感覺就是當時的自己太艱難,太痛苦,太憋屈。
每每想起就想要毀天滅地。
學校門口的門衛對她還有一些印象,看到她並不意外,告訴她吳芳菲老師已經被捕,如果她還想上學可以去找新的教導主任報名,登記。
吳芳菲事件曝光後,不少已經退學、輟學的學生回校,有人想要參加今年的高考,有人想要一個高中畢業證,也有人想要回來複讀。
吳芳菲事件牽扯了不少人,即使高考在即,上麵的領導依然被換了個遍。為了減少吳芳菲事件對學校的影響,所有曾經被吳芳菲欺負過的學生都可以重新回校,沒有任何條件,隻需要報名登記就好。
門衛以為陳龍溪也是回來報名的。
陳龍溪搖搖頭,她隻是回來看看而已,並不打算入學。即使複讀高三,也不會在這所學校,這裡給她的記憶太過不堪和痛苦。
而且,這所學校的師資力量太過薄弱,每年的升學率都不高,一年也不過十多個人能考上大學,這還包括了考上大專的人數。
這學校最大的好處就是不限製戶籍入學,也不需要交太多的讚助費。當初陳大牛選擇這所學校正是因為所需要的費用最少,是他們父女所能選擇中最好的選擇。
他們一沒有五羊城的戶口,二沒有錢,能在五羊城入學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裡還能挑挑揀揀?
陳龍溪在校園裡走走看看,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了,原來,那些痛苦真的已經很久遠了。陳龍溪站在大龍眼樹下抬頭看天,陽光斑駁,有些刺眼,眼眶微微發酸,眼淚控製不住地落下。
真的過去了。
她能坦然地麵對曾經千瘡百孔的青春歲月,麵對那些不甘和怨恨。
“龍溪?你怎麼過來了?”
“周老師好。”
陳龍溪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笑著問好,周老師好像沒有察覺陳龍溪的疏離,關切地問她的近況,一如往常地關心她最近的生活和學習。
生活上有沒有困難?準備參加今年的高考嗎?
甚至說有任何困難和需要都可以來找他,他一定儘力幫助。耐心,關切,溫和,慈愛,像個關心學生的好老師,但陳龍溪知道這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然而,上輩子的陳龍溪就是被他這樣一副親切的模樣給騙了。如果不是後來有人手持身份證在網上曝光了他的所作所為,陳龍溪還想像不到這樣一個時刻關心著學生照顧著學生的老師竟然是個人麵獸心的畜生。
上輩子,陳龍溪家庭條件不好,好幾次因為陳大牛拿不到工錢而餓肚子,是周老師請她吃飯,照顧她,給她送飯票,關心她是否有足夠的營養支撐高考,也是他時常給班上一些條件差的同學送學習用具和資料書、練習冊等等。
大部分同學說起周老師都是誇讚,包括陳龍溪,曾經也覺得他是學校裡難得的好老師。隻有少數同學吐槽他‘色’,偷偷稱他‘鹹濕佬’,包括陳龍溪當時的好朋友佩佩。
佩佩一直提醒陳龍溪,不要太過信任周老師,提醒她不要單獨和周老師一起,但陳龍溪沒有往心裡去,不當一回事。
直到有一次,陳龍溪因為吃了不乾淨的東西而上吐下瀉。當時的她正在晚自習,吐到渾身發軟,差點暈死過去,是周老師送她去診所。
就在醫生開藥的時候,迷迷糊糊的陳龍溪感覺有人在摸她的胸部,被發現了,周老師不慌不忙鬆開,好像剛剛就是不小心碰到。
陳龍溪覺得這麼光明磊落風光霽月的周老師應該是不小心碰到的,應該不是故意的......陳龍溪一邊懷疑一邊否定,一邊想要享受被偏愛的關心和照顧,一邊又覺得周老師表裡不一......矛盾,糾結。
周老師呢?
依然坦坦蕩蕩地當同學們心中的好老師,急同學們所急。即使在陳龍溪麵前,也依舊關心,關愛。
堂堂正正。
不尷尬,不心虛,好像也不擔心陳龍溪會說出什麼,或者說,即使陳龍溪真的說些什麼,他也不擔心,不緊張,不害怕。
陳龍溪也的確沒有說出去,因為她也不敢肯定周老師到底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然後像個敏感的小老鼠一樣默默遠離,儘量不靠近,儘量少說話。
不過,好朋友佩佩能猜到一些,在轉學之前再三勸解陳龍溪,不要單獨和周老師一起。
後來,有人在網絡上曝光周老師的所作所為,聲討他,再後來越來越多的女同學加入其中,包括已經嫁人生子有著幸福生活的佩佩。
頂著彆人異樣的目光,站出來揭露道貌岸然的周老師,而佩佩的丈夫和孩子堅定地站在她身後,鼓勵她,支持她。
那時候的陳龍溪已經功成名就,隻要她願意出來說幾句話,願意曝光當初生病時被周老師猥瑣的事實,這件事應該就不會隨著熱度的降低而不了了之,周老師應該也會為為曾經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但是,陳龍溪沒有發聲。
她,選擇了沉默。
很多和陳龍溪一樣有錢或有權的人都選擇沉默。
那天,陳龍溪盯著佩佩發過來的私信看了整整一個晚上,眼睛酸痛,最後依然選擇了沉默。
沉默,有不確定,也因為曾經周老師對她的好,又或者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名聲,不希望自己被人挖出更多的過去。
不希望曾經的不堪、汙穢、醃臢被曝光,被人指指點點被人一再討論,隻能沉默。
那時候的陳龍溪在麵對過去時是懦弱的,不坦然,不敢麵對,不敢回想。甚至希望永遠沒有人提起,永遠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