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溪忐忐忑忑地撥出電話，等待的時候整顆心都在顫抖，就在對方接起的瞬間立刻掛掉。但凡還有一絲絲希望，她也不會走這一步。

她怕自己一步踏入深淵，再也出不來。

對方回了電話，是個男人，聲音挺溫和的。

陳龍溪鼓起勇氣說自己想要應聘夜總會服務員。男人問她的身高、長相、肥瘦等等，還有一些很私人的話題，例如是否處？

雖然難以啟齒，但走到這一步，陳龍溪也豁出去了，一一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能問的都問後，男人說需要看‘貨’。

他們約在半邊樓附近的公園，對方像挑選貨物一樣挑剔她，讓她站起來，坐下，彎腰，踢腿，甚至劈叉等等。

最後確定她長得漂亮身材也好，是他們需要的高檔貨，說體檢沒問題後願意先給她一萬塊應急，之後的工作是二八分成，陳龍溪二對方八......

陳龍溪渾渾噩噩，腦子一片混亂，既有籌到錢的輕鬆，又有跌入地獄的無奈和痛苦。

陳龍溪原以為外對方會把她帶到某某酒店或者某某夜總會，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把她帶到醫院，然後讓她坐在醫院裡的小花園等著，說要找熟人帶她去體檢。

為什麼要體檢？

防病。

陳龍溪坐在小花園裡，心口噗噗跳，真的是體檢嗎？體檢真的是為了防病嗎？

不知道。

對未知的恐懼讓她渾身冰冷，嚇得尿都出來了。陳龍溪說要上廁所，男人跟著她一起到廁所，守在廁所門口。

上完廁所後，陳龍溪蹲在廁所的坑位上發呆，有些後悔，不想因為錢而毀掉一生，她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甚至在那一刻，陳龍溪悲哀地想，要不乾脆就給陳大牛一口農藥，他們父女同時解脫。

一邊是救父親一邊是地獄，陳龍溪腦海裡像有兩個小人在吵架，滿腦子混亂，頭暈腦脹，暈坨坨。

陳龍溪和男人一起坐在醫院的小花園裡等著，一個在醫院當清潔工的老太太路過，不小心碰到男人的腳，一坨狗屎碰巧砸在男人的鞋上。

男人罵罵咧咧地去清洗，一再叮囑陳龍溪要在原地等著，不要亂跑。

老太太靠近呆愣發傻的陳龍溪，讓她趕緊跑。老太太說，‘小姑娘，不要想著賺快錢，再苦再難都會過去的。’

‘人啊，就不能走錯路。走錯一步想要回頭可能就要一輩子。’

陳龍溪看著老太太蒼老的臉，瞬間清醒過來，然後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跑，老太太拉住她，“不要走正門。”

老太太把她帶到一個方便員工上下班出入的小門，讓她趕緊跑。

陳龍溪快速從偏門離開，跑到最近的公交站隨便跳上一輛公交車，發現沒有錢隻能又跳下來，剛好看到男人在後麵追來。

陳龍溪趕緊跑，不要命地跑，一輛‘的士’停在麵前問要不要幫助？

要。

“但是我沒有錢。”

“上車。”

‘的士’司機問陳龍溪要不要報警？

陳龍溪毫不猶豫，“要。”

當車停在派出所門口的時候，陳龍溪膽怯了，再說她報警說什麼？人家沒有騙她，沒有逼她，一切都是她的選擇。

再說，人家把廣告貼滿大街小巷還怕她報警？

算了。

陳龍溪謝過‘的士’司機的幫助，留下他的地址，說以後會把車費寄還給他，但司機擺擺手開著車就離開了。

陳龍溪渾渾噩噩地回家去。

沒有錢，陳大牛就有生命危險，怎麼辦？

最後，又是路一德幫了她。

說真的，那時候陳龍溪很慶幸自己逃了，否則，她就跳進了看不到光明的地獄。對拉她出地獄之門的老太太，陳龍溪更是感激不儘。

上輩子，在陳大牛出院後不久，陳龍溪就送了不少東西過來表示感謝。再後來，她手裡有錢後，還送了已經年老當不了清潔工的老太太去養老院，最貴最好的養老院，讓她安享晚年。

原來，在醫院當清潔工的老太太對那個男人並不陌生，也見過太多太多因為一念之差而踏入地獄再也出不來的年輕小姑娘。

老太太也勸過不少人，有人像陳龍溪一樣聽勸，逃了，跑了，也有人不把老太太的話當回事，一心想著要賺快錢，更輕鬆地賺更多的錢。

......

看到柳眉後，陳龍溪莫名就想起曾經幫助過她的老太太，想要過來看看。即使老太太給她的善意，她在上輩子就已經還了，但還是想過來看看。

把東西交給老太太後，陳龍溪就離開了，“再見。”

走在回家的路上，陳龍溪滿心輕鬆，歡快，奔奔跳跳，轉圈圈，快樂得像個小蝴蝶。

重活一輩子，應該就是一個自己治愈自己的過程。

曾經被遺忘的善意慢慢被想起，曾經刻骨銘心的痛和恨慢慢變得不重要，因為人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陳龍溪在街頭買一根綠豆冰棍，咬一口，冰涼，冰涼，爽。

這樣的大熱天，一根綠豆冰棍能爽上天，陳龍溪朝著十字路口指揮交通的交警叔叔揮揮手，飛快地跑過馬路。

遇到推著小車賣水果的老大爺，樂嗬嗬地上前去幫忙，用力推，用力推，她有使不完的力氣。

老大爺笑哈哈地喊，“慢點，慢點。”

“給。”老大爺給陳龍溪塞一個大芒果，“自家種的，不值錢，但甜，甜滋滋的呢。”

陳龍溪拒絕不過，扔下五毛錢然後飛快跑遠，一邊跑一邊朝後揮揮手，老大爺叫賣的聲音遠遠傳來，中氣十足。

真好。

陳龍溪看著手裡的大芒果，低頭聞一聞，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