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終於是見望塵手裡端著一個白色瓷碗從廚房裡出來了。
籃子裡的棗子都已經吃了大半,核吐的滿地都是。
望塵將瓷碗放在院中石桌上,靠著廊上燈籠的微弱光芒照著。
桃花落在地上,隨著微風輕輕翻滾著。
望塵用袖口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莞爾一笑,叫著春枝,“師父,飯做好了!”
春枝從搖椅上起身,向院中走去,背在後麵的雙手抬起來理了理發絲。
她湊上前一看,隻見瓷碗裡都是一些白色的湯水,春枝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勺子,舀了勺放進嘴裡謝謝品味。
“廚房裡沒食材了隻剩下兩根大蘿卜了,我就做的蘿卜湯。”
春枝眉頭舒展開來,出奇的好喝。
“那麼長時間你就做了這個?”
聞言,望塵有些尷尬的解釋道“這是我在廚房裡找了半天才找到的食材,所以耽誤了點時間……”
春枝當然知道廚房裡沒吃的了,不過是第一天收徒,故意為難一下罷了,沒想到真讓他做出好吃的來了。
她倒是也臨危不亂,挑了下額前的碎發,坐了下去。
望塵趕緊給她盛了一碗蘿卜湯,春枝一口一口的喝著。
一下子大半碗就沒了望塵見師父吃的那麼快,就知道自己的廚藝過關了,傻乎乎的笑了。
春枝抬眼,見望塵一直站著,而瓷碗裡的湯還有很多。
“你也做下一起吃吧忙了一天了,吃完早點休息。”
望塵對上那雙誘人的狐狸眼,始終上揚的眼角和不加修飾卻足以美麗動人的臉蛋,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強烈。
春枝看見望塵那般看著自己,仿佛在他眼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假裝咳了兩聲,才使望塵回過神來。
他不自然的坐在春對麵,小心翼翼的舀著瓷碗裡的湯,又小口小口的送進嘴裡。
春枝也吃的比剛才快了些,不一會碗就見了底
“我吃好了”她站起來,指了指自己房間對麵那間屋子,“以後你就住那間,不過還需要你自己收拾一下,接下來這裡隻有你我二人,不用擔心會被彆人打擾,哦,對了,還有以後的一日三餐和院落衛生,都交給你了……”她一口氣說完,就急匆匆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直到望塵看見她的屋門緊緊關了起來。
他又低下頭,默默吃著碗裡的食物,眼裡閃過一絲失落隨後就隻剩下彎彎的眉眼了。
次日,春枝起了個大早,她給自己換了身紫色的衣裳,頭發依舊用同色係的絲帶係著。
她走出房門,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嘴角不自然的抽動著。
望塵從廚房裡出來手裡端著一盤青菜,看見春枝後,就連忙將食物放在石桌上,行禮道“師父,你醒了。”
春枝環顧著四周,院落中已經被打掃的連一絲灰塵都不見,地上的桃花也已被清掃,她抬手摸了摸柱子上麵也被擦的光亮。
她不語,走到石桌前坐下,四五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擺在麵前。
望塵:“師父,這些是我今早上去後山挖的,沒想到後山竟然有一塊菜園子,我就隨手采了些來”
春枝“哦”了一聲,麵無表情的說:“那應該是你三師叔種的,他經常跑到後山整那些東西。”
望塵一聽,臉色立馬變了“那怎麼辦,三師叔要是知道了不會把我趕出師門吧!”
春枝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炒菜放進嘴裡嚼著,“無法大不了賠些銀子給他就是了”
聽到這句話,望塵才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慚愧的說:“師父,都是徒兒的錯,如果真的被發現了,我就給三師叔重新種一些再親自去賠不是……”
春枝吃東西的動作並未停下,嘴裡含糊的說“嗯,不過做這些之前你先去師門裡打聽打聽,你哪來的三師叔!”
“啊?”望塵不明所以的摸著腦袋。
“我隻有兩個師弟,你哪裡來的第三個師叔?”春枝望著他,滿臉不屑。
望塵後知後覺,尷尬的表情出現在臉上,“是徒兒木納了……”
後山的蔬菜本就是閉關時春枝花時間種的,之所以她要這麼戲弄望塵,隻不過是閉關三年憋壞了。
但主要原因,還是想要試探一下自己到底收了個多傻的徒弟。
現在一目了然。
天賦有了,腦子沒了……
春枝吃了幾口後,滿足的將筷子放下,口裡的東西進到肚子裡後又對望塵說,“今後,你不隻是我的徒弟,你還是宗門的一份希望,宗門內大大小小的事你都得好好了解,我不會給你門禁,你想去門內自己去就好,隻需給我彙報一下即可。”
望塵像隻做錯了事的小狗狗一樣低著頭,十指緊扣在一起。
他點點頭,不做聲
春枝無奈,提高了音量,“望塵,抬頭,看著我。”
望塵聞聲,抬起頭看著她,睫毛微微顫抖,心裡撲騰一下,小聲的叫著“師父……”
春枝聽得心裡酥酥的,她握緊了手指,“望塵,我說過我的徒弟不能如此懦弱,你得有自己的想法。”她的語氣變得溫柔,仿佛柳絮飄落,輕輕的砸在望塵心裡。
望塵抿著唇,使勁的點點頭回答,“徒兒知道了,師父……”
“我不能教你一輩子,有點道理你得自己去悟……”
她輕飄飄的說著,這句話是已月教給她的,如今她也能跟自己的徒弟說這些話了。
隻是,她的師父已經不在了……
她拂了拂衣袖,從百寶囊內拿出一本劍書,遞給望塵說,“此書你先好好看幾日,照著我標注的方法去練,等你基本功紮實了,我再教你。”
言畢,她禦劍而去,也不知去哪。
望塵站在原地,看著手裡的藍色書本,唇抿成一條直線。
春枝禦劍來到門內長生殿中,那是幾位世尊商議大事的地方。
此時,殿內不止有三位世尊,連趙鳶鳶和她的另外兩位師弟也在。
三位世尊在中間左右兩邊各兩個座位,她瞅了一眼,左右各剩下一個位置,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左邊的。
春枝落座於今安旁邊,對麵的是她的小師弟慕白。
她衝慕白莞爾一笑,慕白也點頭回應。
今安突然笑了一下,衝春枝說道,“師姐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啊。”
春枝偏頭睨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師弟何以見得。”
今安依然是彎著唇,看上去優雅又散慢,“師姐從一進來就是皺著眉頭的,這難道還不明顯嗎?”
“你想多了,隻是早上吃多了,腹部有些不適罷了”
春枝和這位師弟平日裡關係還挺好的,真是今天沒心情搭理他,就簡單敷衍著。
而今安好像個沒眼力見的人,繼續自顧自的說著“師姐收的那個徒弟怎麼樣?是不是天賦異稟啊?”
聽到這句話,她的眉頭更緊了,輕輕扶額回答道,“彆提了,一竅不通。”
“哈哈哈,真是有趣,不過師姐也彆太著急,他雖然身為金丹,但修煉太過晚了些,比不上那些小小年紀就入門的弟子也正常。”
望塵二十歲才開始修練,一點基礎都沒有,再加上他也未讀過書,很多道理都不懂,若不是父母突然身亡,他或許都不會想到修習這條路。
而門內從春枝這一代之後,就一年不如一年,她們四人都是從小就被送進宗門裡的,活了幾年就練了幾年,而不像現在的人,都是十幾二十歲才入門,當然要比以往的要差很多。
也就是這樣,春枝以及趙鳶鳶還有另外兩位師弟,四人被稱為衍宗最後的希望。
不等春枝做出回答,就傳了一聲如響鈴般清脆的聲音,“世尊,我來晚了!”
春枝看過去,聲音的主人正是趙鳶鳶。
“趕快落座吧。”
趙鳶鳶正聽到鈺明的話後,行了個禮就走到了右邊唯一剩下的位置上。
今日鈺明將她們幾人叫到此處來是為了商議下山之事的。
近日,民間一直不停的傳來有妖怪作祟的傳言 也有許多人日日堵到各宗門內來希望得到幫助。
“經過三大宗門商議的結果,我們決定各自派出一些弟子前往山下去捉妖。”
春枝連思索都不曾有,就率先開口,“世尊,我願意前去。”
鈺明摸著白花花的長胡子問,“你剛出關,對這幾年山下都不了解,要不再想想?”
春枝理解鈺明的良苦用心,笑著搖頭說,“放心吧世尊,以我現在的功力,沒幾人能傷得了我。”
趙鳶鳶冷笑一聲,帶有嘲諷:“師妹真是好大的口氣。”
春枝聽她這話就知道趙鳶鳶又要挑戰了,但也沒搭理。
“鈺明世尊,春枝知曉,此行凶險,我會多加小心的。”
聽到春枝的這話 鈺明才放下心來,默認了她的請求。
趙鳶鳶急了,也不甘示弱的說,“我也同師妹一起去!”
趙鳶鳶雖然性子急了些,但好歹是她們四人裡的師姐,武力值比不上春枝,但也是數一數二的。
除妖的話,隻有她們兩人可是不行的,鈺明將目光放在今安和慕白身上,估計是抵不住如此炙熱的眼神,他們二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道,“我也去!”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由他們四人一起下山。
商議結束後,春枝起身,想禦劍回水榭算了算時間,她快陷入昏迷了。
沒走出兩步,就被趙鳶鳶叫住了,幾位世尊見多了這種場麵,很自覺的離開了。
而今安和慕白則是打算留下來勸架。
畢竟她們兩打起來可不是鬨來玩的,跟孫悟空大鬨天宮沒什麼區彆。
“春枝師妹,且留步!”
春枝回過身,紫色發帶隨風擺動她的長相屬於帶有攻擊性的那一類上揚的狐狸眼看人的時候,常常有種挑釁的感覺 ,再加上她的五官生得極好,不難看出她的生母應該也是位大美人。
趙鳶鳶看她的眼神很不爽,湊到春枝麵前,挑著眉毛,“師妹打算用什麼辦法解決此事?”
春枝偏頭道:“與你何乾?”
一旁的今安和慕白倒吸一口涼氣。
趙鳶鳶最擅長沒事找事,現在倒是直接撞到氣油上了,春枝此刻的表情就好像她一點就炸一樣。
趙鳶鳶有絲毫不退讓,繼續靠近,她們的鼻翼靠的極進,隻見趙鳶鳶不緊不慢的吐著輕氣說,“師妹最好是好好想想辦法,要是被彆的宗門搶了先,那我們衍宗的麵子不說,你自己的麵子倒是也會丟了,你不是最在意臉麵了嗎?”
春枝“哦”了一聲,無所謂的說,“那不是更好嗎?這樣我們就不用費太大力氣了。”
趙鳶鳶聞言,有些不敢相信,她這是…一拳打到棉花上了嗎……
她想起三年前,什麼事都要爭強好勝的春枝,一整個心思都撲在練功上,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她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而現在,竟然會說出這樣看上去“無所謂”的話來……
倒真是有些震驚。
不隻是趙鳶鳶驚訝,今安和慕白也同樣。
“不是,你不是最好麵子了嗎?閉關三年如今是證明你的最好辦法,你竟然不想要?”
春枝向後退了兩步,離她遠了些,“不是不想要 是不需要。”
三年前,她凡事都想要爭個第一,雖然會惹出很多禍端來,但她的師父是已月,是整個宗門乃至整個天下的第一真人,已月護著她,無論是誰都要給她幾分薄麵。
隻可惜,她的師父英年早逝,年反三十五歲就去世了,醫師說,死因是身體虧空,氣息不足。
那段時間,她就像天塌了一樣,悶悶不樂,她也後悔不已,為什麼自己沒早點發現師父出了事……
她日日寡歡,但從那以後,她的法術卻莫名其妙的越來越強,內力也越來越厚……
換做以前,她的驕傲是來自師父和自身的能力,而現在,她沒什麼可驕傲的了
她並沒有像對餘的人說過自己為什麼閉關和自己已經修煉了無情道的事。
如今的她隻想好好修習,成為像已月那樣的人。
春枝輕吐一口氣,垂下眼眸,柔聲說到,“師姐,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說完就轉身禦劍而去
而趙鳶鳶則是卸了氣的輪胎一樣,不知所措,她心裡也是不可思議的。
春枝感受到時間不多了,隻覺得身體力氣不足,便加快了禦劍的速度。
好不容易來到水榭內,望塵正在院中照著劍普上的內容紮著馬步見春枝回來了,就趕忙上前去。
春枝拖著沉重的身體,看著房間的方向,視線慢慢模糊起來,腳下一軟,倒了下去
幸好望塵眼疾手快,蹲下身來接住了她。
春枝毫無意識的躺進了望塵的懷裡。
小小瘦瘦的身體在他寬大溫暖的懷裡躺著一動不動
望塵的鼻翼不小心貼到她的耳垂,心臟快速跳動,耳朵慢慢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