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你來的？”王逸之身子向前傾，“今天那群警察？”

“不。”

顧雨霖拉開保險栓，將槍口對準了服務生的太陽穴，“你們是什麼人？”

服務生舉起雙手，“抱歉，客人您出手太闊綽，我們老板很想知道您的背景——”

“知道了，做什麼呢？”顧雨霖移開槍口，對準服務生的小腿，“說說看。”

她扣下扳機，血洞綻出一朵血花，“嗯？”

槍響令桑秦和王逸之呆愣住，耳邊回響著服務生的哀嚎。

他們甚至沒能反應過來。

“你……”

王逸之麵對她毫不猶豫的行為瞠目結舌。

顧雨霖沒有理會他，抬腳踢了下滿地打滾的服務生，“問你呢。不回答嗎？”

服務生瘋狂打著哆嗦，“幫主……幫主想查清楚你有沒有靠山……”

“沒有的話，就要上手搶，對吧。”顧雨霖看了眼彈夾，“你還有多少同伴在酒店裡？”

服務生抖了下，“……還有一個……混進了後廚……”

“叮鈴鈴——”

臥房電話響起。

顧雨霖走過去撈起話筒，“喂？”

客房經理的聲音響起，“客人，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您的房間裡好像有聲音。”

“心情不好，摔了個杯子。”顧雨霖語氣平穩，說出的話卻像是在陰陽，“順便砸了個櫃子。”

客房經理被她噎住，好半晌才說：“抱歉客人，這些損失……”

“等我砸完一起算。”

顧雨霖掛斷電話，轉身看向服務生，“軍統在這家酒店有多少人潛入？”

“我怎麼會知道？！”

顧雨霖上前，一腳踩中服務生小腿的傷口。

“不知道，怎麼敢進來？”

服務生痛苦哀嚎，“具體……不清楚……但是，他們主要在監聽七層……”

桑秦拉住顧雨霖的手，“要不算了。”

“算了？”

顧雨霖扭過頭，挑起唇角。

那是一個冰冷刺骨的眼神。

“有注意過嗎？你們從七樓上電梯的時候，身後跟著兩個人。”

桑秦脊背一陣冰涼。

王逸之差點從沙發上跌下來。

“你怎麼不早說！”

“他是其中之一。”

這下王逸之冷汗直冒。

“那另一個呢？”

遮窗的簾子微動。

顧雨霖左手按住桑秦肩膀，將人壓在地上，同時伸出另一隻手拽過王逸之的領子。

子彈幾乎是擦過王逸之的頭皮。

他整個人趴在地上，四肢僵直，失去了知覺，仿佛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

“老王？老王！”

桑秦的呼喊聲將王逸之的魂喚了回來。

“剛剛……發生了什麼？”

王逸之抹了把臉，靠坐在沙發前。

顧雨霖拖著一條腿走過來，將人丟到服務生旁邊，“這下人齊了。”

麵對此情此景，桑秦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隻能坐在王逸之身邊。

“說說看吧。”顧雨霖蹲在渾身是血的兩人麵前，“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

這兩人躺在一起，連哀嚎都發不出聲，看著顧雨霖的眼睛裡滿是恐懼。

“不說是嗎？”顧雨霖回頭看了眼陽台，“把你們拖出去丟到黃浦江裡是很累的，彆浪費我精力。”

“彆！等等！我們是華東區行動組的人。”剛被顧雨霖卸掉一條胳膊的人趕忙開口，“你們的出現太過突然，又和我們監視的重要人物住在同一層。上頭命我們把你們綁回去嚴密盤查，當然——”

這人小心翼翼看向顧雨霖，“因為你出手太闊綽，上頭先不讓我們動你，隻讓我們查清楚你的背景。”

“今晚被抓的那個，就是你們監視的重要人物？”

“不清楚。”男人生怕顧雨霖變臉，“是真的！我們這些行動人員互相不認識，也不知道對方的行動目標和計劃，隻有合作才勉強能知道一點！我沒撒謊！”

顧雨霖轉起手中兩把槍，“你們必須今晚複命？”

男人忙搖頭，“上頭給了我們三天時間。”

“嗯，那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吧？”

兩個男人愣了下，對視一眼，瘋狂點頭。

“知道知道！”

問完想問的一切，顧雨霖一人一下，用槍托砸暈過去。

顧雨霖思考了一會，最終選擇臥房的大衣櫃。

一人一條腿，她將兩人拖到衣櫃裡。

咣當兩聲，緊接著啪嗒一聲，過了會，換上乾淨睡袍的顧雨霖從臥房走出。

桑秦長歎，“沒想到，又被你救了一次。”

“你的攻略進度。”差點被剃頭的王逸之回過神，“到哪了？”

“第三層共56關。”

王逸之用舌頭頂了頂上顎，“比我猜的還多。”

“不用和我比較。”

他不由苦笑，“我們這麼大一個攻略組，進度反而比你慢，哪還敢跟你比較。”

顧雨霖從櫃子裡拿出一瓶可樂，坐在寬大的紅絲絨扶手椅裡，兩條腿搭在窗台上。

“怎麼，還羨慕上了？”

王逸之沒有回答。

他明白顧雨霖不是在炫耀。

“我加入攻略組，是希望登上塔頂，見一見那個號稱可以滿足人類願望的神。老王則是想證明這世上沒有神，巴比倫塔是人類創造的作品。不止我們，攻略組大部分人都想見一見那位所謂的神靈。”

桑秦問：“你呢？是什麼支撐你一直進入遊戲？”

玻璃瓶中氣泡不斷升騰，在褐色液體表麵炸開。

顧雨霖舉起瓶子，對準橘黃色的壁燈打量，“你可以理解為，我想找死。”

“死？”

桑秦不解，“找死做什麼？”

王逸之戳了戳桑秦，“中二期從少年延續到中年，好像也不是什麼難理解的事？”

桑秦掄起枕頭糊住他整張臉，“我看你才是中二沒畢業。”

“算了。”桑秦抬起頭，探究的目光落在顧雨霖臉上，“你殺過人嗎？”

“當然。”

桑秦按住想說話的王逸之，“我說的是玩家，不是npc。”

顧雨霖輕飄飄回答，“哦，那沒有。”

白擔心一場的王逸之脫去外套，身上的襯衫皺皺巴巴，“早知道，當初出了塔就該去找你。”

“你是救世主嗎？”

顧雨霖低頭看向他，麵帶嘲諷，“還是自戀過頭？”

“他確實自戀。”桑秦非常讚同。

王逸之張了張嘴，最後放棄反駁。

畢竟他一個人實在說不過兩張嘴。

朝陽從江麵一躍而起，白色光芒透過玻璃窗，照亮了所有人的臉龐，屋內的陰霾一掃而空。

桑秦下巴抵在膝蓋上，歪過腦袋，視線落在顧雨霖精巧的鼻尖。

“那麼你呢？”

她問：“你是救世主，還是自戀？”

顧雨霖不假思索，“自戀。”

桑秦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還有個缺點需要改一改。”

“是嗎？”顧雨霖揚起頭，喝下大半可樂，“我不覺得我有任何缺點。”

笑容瞬間轉移到了王逸之這裡。

桑秦吃癟也不生氣，站起身，從酒櫃裡取出一瓶紅酒。

“我能打開嗎？”

她朝顧雨霖的方向晃了晃酒瓶，“這是最便宜的牌子。”

“隨你。”

桑秦拔出木塞，轉身將王逸之從地上拎起來，讓他去坐翻倒的沙發。

王逸之不明所以，抱著外套眼睜睜看著桑秦把紅酒灑向腳下的地毯。

紅酒將血跡覆蓋，遮掩了昨晚的痕跡。

王逸之可惜道：“聞起來挺香。”

桑秦扔開酒瓶，又開了一瓶，“晚上去七樓嗎？”

“當然要白天去。”王逸之說，“這樣才名正言順。”

顧雨霖隨口說：“我去碼頭。”

“碼頭？那有什麼奇怪的嗎？”

桑秦想不出來，用目光詢問王逸之。

王逸之乾脆翻身躺下，兩手放在腹部，麵容安詳，就差在身上堆滿白花。

“你還真是去找死啊。”他嘟囔。

“你不也是。”

“那可不一樣。”王逸之聲音越來越輕，“我是為了生才走死路——等八點半吃早飯叫我——我先睡會——”

說到最後，他已然陷入熟睡。

落地大鐘的指針指向六點整。

桑秦走向靠近陽台的躺椅，“我也有些困，補個覺。”

她在手表上設置鬨鐘，問顧雨霖，“你不睡？”

“不需要。”

“那好，我先睡了。”

桑秦和王逸之不愧是一對搭檔，連入睡速度都很同步。

眨眼功夫，房間裡隻剩呼吸聲。

朝陽漸漸刺眼，顧雨霖抬手擋住，眯起眼去看指縫裡的碼頭。

江麵一片波光粼粼被駛過的貨船攪亂，轉動的螺旋槳帶起白色的泡沫，然後，一點一點消散在水裡，全部歸為平靜。

她的視線移向另一邊，桑秦與王逸之呼呼大睡。

他們，會像泡沫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嗎？

八點半，鬨鐘鈴響。

沒有一個人起身。

顧雨霖喝完第六瓶可樂，玻璃瓶歪七扭八堆在椅子腿旁邊。

有人敲響大門。

“進。”

客房經理恭敬地推開門，“客人，您的衣服已經清洗乾淨——”

他看見一片狼藉，說話聲戛然而止。

“放在那。”顧雨霖手指點了點矮桌，“動作輕點，毯子直接拖走。”

客房經理禮貌微笑，“好的。”

他看了眼身後的跟班。

跟班立刻放下手中衣簍，一個輕手輕腳抬起家具，另一個將厚重的地毯卷起，還有一個負責撿起地上的空瓶子。

分工明確，動作迅速，桑秦和王逸之還在睡夢中，客房經理已經帶人退了出去。

顧雨霖伸了個懶腰，拿起衣服走進房間。

等梳洗完畢，她一把推開門，氣沉丹田。

“起床啦！——”

王逸之一個激靈，直接鯉魚打挺坐起，“怎麼了？地球爆炸了？”

桑秦揉著眼睛，單手撐起半邊身子，“嗯？到點了？”

她茫然地打量煥然一新的客廳，“你收拾屋子了嗎？這麼乾淨。”

“我走了。”顧雨霖走到門口，用雙指捏起房門鑰匙轉圈，“你們可彆落下東西，我今天不回酒店。”

剛走出飯店大門站在街頭，顧雨霖便察覺到街角的隱蔽目光，她沒有回頭，而是當做什麼都沒有察覺，閒逛一樣慢吞吞朝前走。

街角走出兩人，一人戴著帽子舉起報紙擋在麵前，另一人則點燃一支煙慢慢抽著。

可不管他們怎麼偽裝，都保持著距離跟在顧雨霖身後。

進進出出幾家店鋪，顧雨霖走進一家茶館。

“要包房。”

迎上來的店員點頭，“好，請跟我來！”

跟蹤的兩人對視一眼，也走了進去。

“外麵找張桌子坐。”

他們要了壺普通的茶水，視線一直不離顧雨霖進入的房間門。

十分鐘後，茶館後麵的小巷裡走出一名白衣黑色背帶褲的男子。

襯衫的袖口向上挽起，突出的腕骨清晰可見。銀色耳釘閃閃發光，與襯衫右半邊的紋路相稱。

一頭金色的蓬鬆短發，微卷劉海遮住了大半額頭，發尾乖巧地搭在顴骨邊，露出一雙藍眼睛。

監視者們絲毫沒有察覺，茶館門口走過的男子竟是與顧雨霖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