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銘走開,跟齁甜烤鴨皮較勁半天的桑秦放下筷子。
“要不要先下手為強?”
“那就太被動了。”王逸之剛剛在江銘麵前的冷靜散去,麵對滿桌佳肴吃不下一口,“現在到底有多少敵人,我們都不清楚。”
“先下手為強,是什麼做法?”
桑秦抬起小臂,露出精壯的肱二頭肌,“把主線相關npc都乾掉。”
聽起來也沒什麼不對。
顧雨霖吃了一口鱔絲,“所以,你們也是這麼過的坎特雷拉?”
“嗯。”
“——好吧。”
桑秦問王逸之,“通關提示BIS,除了軍統還能有什麼麻煩?”
王逸之反問:“今天遇到的舞廳經理還有那些警察,你說呢?”
“哦——那還算麻煩?”桑秦很嫌棄王逸之,“我看你才是麻煩。”
“所以才不想和你一起過關。”
“真不好意思,我也不想。”
顧雨霖站起身,“我困了,回去休息。”
她直接就走,留下相看兩相厭的桑秦和王逸之。
一想到接下來兩天還要和對方住一間房,桑秦和王逸之失去吵架的興趣。
王逸之問:“待會去一樓健身房?”
“讓我再吃幾口。”
夜深,長街的霓虹燈光依舊明亮。
偶爾有路人經過,在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窗探出一根火紅的煙頭後,路人被嚇得裹緊外套加快腳步。
街頭暫時變得寧靜。
高高的華懋飯店樓頂,是霓虹燈照不到的地方。
黑暗侵蝕著一切。
“你又拋棄了我——”
“你憑什麼對彆人笑——”
哭泣的女聲縈繞在顧雨霖耳邊。
望不見底的墨色深淵,一雙纖弱的手臂似水蛇般箍住她的腰,將她死死朝下拖去。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等了你那麼久——”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顧雨霖輕歎一聲,“你在哪?”
“我不知道。”
“既然你都不知道,我又如何去找你?”
女聲瞬間變得淒厲,“你這個騙子!你說過你會保護我!是我救了你!”
顧雨霖抓住纖細的手,“我找遍了第一層與第二層198道遊戲關卡,每道關卡刷過三遍,每次遊戲結束後都會查閱死者名單。巴比倫塔出現至今二十餘年,三層以上還未有玩家成功登入,下三層的死亡人數大約有十萬人,除了第三層剩餘的43道關卡,所有的死亡名單我全都看過了,上麵沒有你的名字。”
“你,究竟是死是活?”
女聲很委屈,“是你沒有認真找過。”
顧雨霖幾乎是怒吼出聲,“那你說啊!你到底在哪?!你說啊!我去找你啊!”
女聲突然變得俏皮,“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啊——”
“你說清楚!”
顧雨霖猛地起身。
她重重喘著粗氣,過了半晌才停息。
摸著冰涼的額頭,看著空無一人的臥房,她歎了口氣。
每次都是這樣。
都不讓人睡個好覺。
時間已經淩晨三點,不早不晚。
算了,繼續睡吧。
顧雨霖重新躺下,閉上眼睛。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窗外傳來一聲槍響。
顧雨霖再次睜開眼。
槍聲很近,聽起來像是在樓下。
她立刻拿起床邊的電話,撥給了客房經理,“剛剛出了什麼事?”
“抱歉客人,打擾到了您的休息。”客房經理的聲音溫柔有力,“樓下在搬櫃子,不是什麼大事,請您繼續安心入睡。”
“幫我轉接給我的朋友。”
“好。”
話筒裡嘟過一聲,是王逸之接的電話。
“喂?”
“是我。”顧雨霖問,“你聽見了嗎?”
“當然,就在我們那層。”
“客房經理和我說在搬櫃子。”
顧雨霖將兩個枕頭豎起摞在身後,靠了上去,“怎麼搬個櫃子,還要放槍驅個魔啊。”
桑秦忍住笑,“我和老王聽到動靜就醒了,特地開門去看,算是圍觀到一部分經過。這群人穿著便衣,多半是軍統的特務。”
“你們旁邊住著誰?”
“沒見過的臉,應該是npc。”
王逸之補充,“看起來是個中年人。”
“酒店不安全。”桑秦說,“客房經理為他們打掩護,萬一我們出了什麼事,恐怕也會找到理由遮掩。”
“還睡得著嗎?”
“怎麼可能,我還沒這麼心大。”王逸之說完便反應過來,“你想去哪?”
“去查查你們旁邊那個倒黴鬼是誰。”
桑秦:“如果真是身份有問題,光看酒店的記錄也沒辦法看出什麼吧。”
顧雨霖晚上回到房間便讓酒店打掃人員將衣服拿去清洗,隻能暫時穿著酒店的浴袍出門。
電梯在7樓停下。
“你這——”
甫一開門,王逸之就被嚇了一跳。
“穿這麼隨意?”
“怎麼了。”
桑秦抬手一推,王逸之一個踉蹌差點撞在電梯內壁上。
桑秦打量過顧雨霖的睡袍和拖鞋,按下關門鍵,朝王逸之翻了個白眼,“思想有問題。”
“你們不洗澡嗎?”
顧雨霖雙手插在浴袍的口袋裡,舉止隨意,這句話也是隨口問出。
哪知桑秦和王逸之竟被問住,無言對視。
顧雨霖輕蹙眉頭,朝遠離他們的方向挪開一步。
桑秦尷尬地搓了搓胳膊,“就簡單擦了擦,畢竟在塔裡,乾淨不乾淨,影響不大。”
他們習慣如此,遊戲時也沒那麼多條件。
話雖如此,可這一關他們住在豪華複古酒店裡,睡前又去健身房運動了一段時間,這樣還不洗澡,倒是有點對不起昂貴的房費。
好在很快電梯停在一層,不用在封閉空間繼續尷尬。
“又下雨了。”
站在華麗的穹頂下,顧雨霖望了眼劈啪打在銅門玻璃上的雨滴,重重砸在玻璃上,迸裂,下滑。
“我討厭下雨。”
濕漉漉的一切,都讓她難以忍受。
王逸之走到她身邊,深有同感,“嗯,下雨真討厭。”
“有人來了。”
桑秦拉著兩人躲在走廊視線死角。
等酒店的巡邏人員離開,他們朝大廳深處走去。
摸到大堂經理的工作間,桑秦摸出發卡撬門鎖。
門鎖打開,她將發卡彆回頭發裡,“幸好這年頭還沒有監控,不然咱們還得先把控製室給黑了。”
“你會編程嗎?”王逸之推門而入,“你隻會砸攝像頭吧。”
桑秦關上門,“總比你這種既不會編程也不會砸攝像頭的好。”
兩人說話間,顧雨霖開始翻桌子上的文件。
七層總共入住二十七人,除了桑秦和王逸之住在臨街的江景套房,其餘人都住在普通套房。
單人入住隻有723號房。
“看來那人住在723號房。”回想完,王逸之愣了下,“不至於吧?”
“怎麼?”
桑秦到處漫無目的翻看,隨口問了句。
“你不覺得這個數字,和某個日期。”王逸之意有所指,“有點撞了?”
桑秦接話,“你這個猜測雖然離譜但是——放在這個時候莫名合理。”
顧雨霖一目十行翻完,在牆上找到723號房的備用鑰匙。
“去看看嗎?”
王逸之看了眼手表,“明天吧。咱們現在來回一趟,酒店清潔都要開始打掃衛生了。”
“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其他……”
顧雨霖將食指立在唇前,示意他們遠離門的位置。
桑秦立刻住嘴,躡手躡腳後退。
王逸之將台燈關上,一起躲在書架後。
房門被打開,進來的人穿著酒店製服,卻沒有開燈,而是舉起手電筒四處打量。
等確認沒有危險,這人才打開台燈,將辦公桌上的文件翻出來。
書架有視野死角,顧雨霖三人不清楚他在找什麼,隻能看見他不停用便攜相機拍攝。
等做完這一切,這人將所有文件位置複原,從牆上拿走鑰匙,悄悄溜了出去。
腳步聲徹底消失,顧雨霖走出書架,打開台燈。
“他剛剛在拍什麼?”
王逸之看了看剛剛那人抽文件的位置,“大堂經理這都是套房的入住客人資料。”
“應該是……”桑秦看向牆上的鑰匙,“510的鑰匙被拿走了。”
“走吧。”
顧雨霖失去興致,拉開門朝外走,“回去補覺。”
桑秦點頭,“嗯,我也有點困。”
“啊?”王逸之忙將台燈關上,“不繼續看看了?我剛剛可是看見客房經理的辦公室就在旁邊。”
“然後進去和陌生人眼對眼?”
王逸之反手關門,小聲問:“旁邊也有人?”
“不知道。”顧雨霖走在最前麵,“但是剛剛那樣子,你不覺得很有可能嗎?”
桑秦問:“反正都是npc,能不能直接——”
她將手指橫在脖頸處,“呃,解決掉?”
“暫時放棄這個想法。”王逸之說,“還不清楚剛剛那人和綁架的人是不是一夥,彆打草驚蛇。”
走廊前方是個轉角,突然走出一人。
王逸之立刻住嘴。
對方穿著酒店製服,又是個陌生的臉。
看見最前麵穿著酒店浴袍的顧雨霖,他愣了下。
很快便開口:“這位客人,這裡是客人止步的區域。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顧雨霖第一眼便注意到他腰間的位置,她抬手擋住下半張臉,假裝打嗬欠,“你們這大晚上搬櫃子,吵得我怎麼也睡不著,想下樓來轉轉,沒想到走幾步又找不到回去的路。正好,你帶個路。”
“噢。”男人茫然應了聲,轉身朝來時路走,“其實電梯就在這邊。”
為顧雨霖拉開電梯門,男人等桑秦和王逸之走進電梯,自己最後進入。
他按下了十層的按鍵。
趁他背過身毫無防備,顧雨霖直接撩起他的製服外套,抽槍上膛一步到位。
背後被抵住,男人僵在了原地,慢慢舉起雙手。
顧雨霖言簡意賅,“彆亂動。”
她動作太快,彆說男人,就是桑秦和王逸之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出了電梯,王逸之還在揉眼睛懷疑自己。
十層隻有一間套房,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便於問話。
“你是誰?”桑秦坐在矮桌上,把玩手中水果刀,對盤問躍躍欲試,“混進飯店,想做什麼?”
男人沒有回答,被迫盤腿坐在地上。
“想做什麼不清楚,但他的目標是我。”
桑秦玩刀的動作停下,愕然抬頭看向顧雨霖,“什麼?”
王逸之坐在沙發上,有些犯迷糊,“怎麼看出來?”
“他認出我了。”
顧雨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浴袍,“這衣服是酒店統一配備,單憑我這一身,不是認識我,怎麼知道我住十樓?可我白天沒有在酒店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