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
溫嶼檸微怔,心裡發虛,支撐不住繼而向下一沉。驀然間,亮敞的燈光消失殆儘,眼前儘是黑暗。
她素來謹慎,寧願在人前委屈自己,吃點語言、對待的虧,不想落人口實。
小報會怎麼寫呢?
W女星深夜與男子約會甜蜜逛街,三字女星地下戀情曝光。
……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過於孤身一人。繼上次與公司鬨掰,張嵐連房子都要收走,已是一點麵子都不保留了。
與Onetop娛樂的合約還剩一年,溫嶼檸斷可以沉寂,度假旅遊,打發剩餘合同時間,隻要不出岔子,她覺得張嵐不會逼她。
她身上沒有什麼商業價值。品牌代言沒有,時尚資源可憐地隻上了一次雜誌內頁,雖然大熒幕爆火,可誰都知道……《南風挽月》是小作坊作品,主要賣了廣告位。
溫嶼檸歎氣,她這一刻覺得——路要走到儘頭了。
一個寬大的肩罩住她,她跌入傅鈞的懷抱。
“彆動啊。”
聞聲,溫嶼檸抬頭,動作很輕,回抱傅鈞,手悄悄爬上傅鈞的背,幾乎不可察覺。
任性妄為,溫嶼檸想,反正……都是傅鈞讓她摘口罩的。
傅鈞蹙眉,聲音沒什麼起伏,如往常一樣,甚至更冷靜。
現場混亂不堪。經理帶著眾人“請罪”,接待員提著十二分精神指揮,保安即刻出動,各個通道與樓梯口拉上鐵鏈,地庫的收費亭站了人,封鎖一切消息。
雜亂的聲音混著橡膠味斥滿空間,傅鈞將溫嶼檸擋得嚴嚴實實,僅僅露出一顆頭,好似托著一顆嬌嫩的花骨朵。
她貼近傅鈞的胸膛,薄薄的襯衫之下的有強勁的跳動。溫嶼檸閉著眼,聽見怦然的聲音。
竟有一絲享受。
溫嶼檸麵不改色,掩飾已經變紅的情緒。
傅鈞就這樣抱著她,兩個人挪到休息室。
“可以了。”
低沉迷人的聲線勾起溫嶼檸探頭,靈活地環顧四周,聲音如蚊子般小:“這裡是哪裡?”
傅鈞失笑,逗弄她:“我家。”
懷裡的溫嶼檸呆呆地,似信非信,卻也配合他:“你在商場裡也有家?”
“……”
頭腦簡單,傅鈞懷疑騙走溫嶼檸,不需要花哨的借口與銀行卡,隻需要一根棒棒糖,她是怎麼生存的。
禁錮在身上的力量消失,溫嶼檸掙脫,垂著頭,由衷之言:“傅先生,謝謝。”
傅鈞指間夾著煙,另一隻手指攏住,餘光瞥見溫嶼檸,收起火機。
一直處於掌控全局的他低頭:“抱歉,是我的疏忽。”
溫嶼檸睜大眼睛,有些不習慣傅鈞的模樣,雙手交疊,反倒安慰起傅鈞:“沒事,常有的事啦。”
大堂經理端上水,在傅鈞耳邊悄聲說了什麼。
溫嶼檸沒聽見,觀察到傅鈞臉色一變,眉宇間悶著暴戾。
一個穿著樸素的男人被壓上來,相機呈上。
保安摁住男人,傅鈞隻抬了抬下巴,便有人替他開口:“說,誰叫你來的?你老板是誰?”
男人嘴硬,避而不談。
傅鈞打開相機,照片內容五花八門,女主角隻有溫嶼檸一個,顯然是針對溫嶼檸來的。照片的時間線橫跨一個月,有溫嶼檸與助理逛街吃飯,也有溫嶼檸錄製綜藝的場照,還有晚上散步的生活照。
單獨的照片串聯,幾乎覆蓋了溫嶼檸所有的行程。
傅鈞的目光在最後一張照片上稍作停留——視角隱蔽,畫麵正中間是溫嶼檸的背影,烏黑的秀發散落肩旁,深深地與他相貼,他護住溫嶼檸,微微側頭。
他擅作主張刪掉這張照片,而後才把相機遞給溫嶼檸。
溫嶼檸腦袋發蒙,來回翻看照片,勃然大怒:“你、你有我的行程,誰賣給你的?”
“這不都正常,自己弄的信息。”男人胡鄒,試圖蒙混過關。
溫嶼檸被堵,啞口無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傅先生!”她遞回相機,充滿委屈。
傅鈞擺手,大堂經理接過相機。
溫嶼檸心裡“咯噔”一聲,傅鈞怎麼不說話。
她催眠自己,傅鈞隻是沒想好說什麼。
等了一會,溫嶼檸有些著急,目光落在傅鈞臉上,直白且熾熱。
傅鈞在玩指間的香煙。
她又看趴在地上的男人,男人臭著臉。
怎麼和預想的不一樣!她發覺她已經把傅鈞的幫忙當成必然的存在了。
享受了一次便利,骨子裡多了懶散。
足足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溫嶼檸挪到傅鈞身旁,小聲地說:“傅先生,能不能幫幫我。”
在對手麵前,氣勢不能輸。
“不能。”傅鈞眼神疏離。
上次接了溫嶼檸的電話,良心作祟,他負責到底。這次他也是受害者,應當讓溫嶼檸負責。他沒那麼多閒心,不想管溫嶼檸的事情。
話音一落,溫嶼檸又挪了回去。
她咂舌,硬著頭皮冷臉說:“誰讓你拍的?”
男人不說話。
利欲熏心,溫嶼檸眼珠一轉:“我給你雙倍價格。”
“真的?”男人口氣不小,“雙倍恐怕不夠。”
溫嶼檸試探性的鬆口:“三倍?”
“五倍。”饒是看溫嶼檸好欺負,場內唯一有重量的男人又不說話,做狗仔一行都黑心,照片轉手加價賣,水漲船高。
五倍就五倍,花錢消災,溫嶼檸心一狠:“成交。”
保安放開男人。男人拍拍衣服上的灰,說:“我不認識你,無冤無仇,不是職業乾這行的。一個叫張嵐的人給了我十五萬和你的一些信息,讓我跟蹤你。”
錯愕追不上溫嶼檸的思緒,她冷靜地可怕,追問:“張嵐?你見過她嗎,長什麼樣子?”
男人調出短信界麵,“就這。”
溫嶼檸不敢深想,“張嵐”與經紀人的形象聯係在一起十分荒謬,“她通過什麼渠道給你錢的?”
談到錢,男人笑了,動作利索很多,打開手機銀行交易記錄,“你就轉這張卡裡吧。”
那張卡號……溫嶼檸背後發汗,窒息感裹住她,癱坐在柔軟的沙發上。
她不記得是怎麼轉錢的,不記得是怎麼把相機裡的照片刪掉的,不記得是怎麼離開的……模糊的視線裡出現傅鈞的臉,貼得很近,她發現傅鈞的眼鏡是克羅心的。
無用的知識湧入腦中,她突然想起來,那次在傅鈞家喝水的玻璃杯也是克羅心的。
“你還好嗎?”
溫嶼檸張了張嘴,沒有力氣講話,嘴角微微上揚,儘力傳達狀態。
身上一輕,傅鈞像抱個麻煩般抱著她,一路向前,腳步很快,帶動空氣中的風。
大堂經理滿頭虛汗,護在前方。接待員撈起店裡的毛毯蓋在溫嶼檸身上,毛毯一角還掛著吊牌。
阿斯頓馬丁Vanquish並不適合運輸病患。溫嶼檸緊閉著眼,眼睫輕掃,一動不動像具屍體。
傅鈞開得很穩,一邊打電話一邊觀察溫嶼檸的情況,一腳油門轟到私人醫院。
李德嘉早已在此等候,應竹拎著包,焦急萬分。
油門聲比車先到。
醫護人員準備就緒,將昏倒的溫嶼檸轉移到病床上,一路小跑送進搶救室。
應竹追著醫生,溫嶼檸平平地躺著,像睡著一般。她被拒在搶救室門外,心裡沒底。
傅鈞站在噴泉旁,那根煙終於點燃了。他籲了口氣,發覺身後有動靜,道:“嘉叔,人怎麼樣?”
“溫小姐才進去,我們要等等醫生診斷。傅先生是因為要吸煙才站在此處嗎?”
那根煙搭在指間,煙灰墜落。
“嗯。”
傅鈞偏頭,紙煙燃了一半,便被扔進垃圾桶。
他幾乎不可察覺地壓低眉頭,話裡有話:“這兒風大,進去吧。”
應竹坐在搶救室門外,見李德嘉闊步走來,不由自主地起身。
而後,她才注意到李德嘉身後的男人。
半個小時前,一通陌生電話告訴她地址,沒有前因後果,單單隻聽說溫嶼檸暈倒。
應竹知曉溫嶼檸沒有隱疾,怎麼會突然暈倒……
她帶著一肚子的問題,“您好……”
“我是,是這樣……”李德嘉欲解釋,他身後的男人咳了一聲。
應竹將目光投向傅鈞,一機靈,想起什麼來,“你曾經邀請嶼檸看電影?”
搶救室的門從內拉開,護士想當然地認為傅鈞是家屬,訓練有素道:“傅先生,病人受到驚訝暈倒,無大礙,好好休息即可。”
傅鈞頷首,了然。
事已至此,沒有停留的必要了。
傅鈞吩咐李德嘉處理後續事宜,攏了攏外套,趁著風抬步離開。
應竹還沒弄清傅鈞的身份、事實全過程,已經失去機會。作為溫嶼檸唯一的助理,她不得不咽下疑惑,跟著李德嘉辦理手續。
私人醫院的環境與服務都是極佳,手續辦理地很快。溫嶼檸被安排在VIP病房,設施齊全猶如星級酒店。
“聽說病房裡的是傅家人!”
“哪個呀,哪個傅家,給我講講。”
“津安市有幾個傅家?你竟然不知道?富少深夜送美女進搶救室,開著小跑,驚動副院長。”
……
護士們紮在水房,嘰嘰喳喳議論。
應竹低著頭,匆匆而過。
她坐在椅上,發愣回神,才發覺傅鈞的身邊人——那位大叔安排妥當後離開了。
夜裡起風,應竹起身,關上窗戶。
祈禱溫嶼檸早些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