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商場裡聚焦著目光,服務人員識趣退下。
溫嶼檸的心小鹿亂撞,呼吸起伏跌宕。
傅鈞的禮物燙手。
如果溫嶼檸早些知道,她會毫不猶豫拒絕傅鈞的禮物。
不知哪家店的香水碎了,散發著甜膩的花果味,無端地平添香甜,少女心事被塗上印記。
溫嶼檸對著手指,嘟囔道:“你才傻。怎麼能隨便送戒指啊。”
她聲音越來越小,帶著一絲窘迫,怕他人聽去嘲弄她的幼稚。
“嗯,可是你說你喜歡這個。”傅鈞的眼底平靜如譚。
他站在光下,麵無表情,毫無察覺送戒指有什麼不對。
問題拋給溫嶼檸。
溫嶼檸著急地跺腳,邏輯拋到九霄雲外,理性儘失,紅著一張臉,辯駁道:“隻有真心相愛的人才能送戒指。”
隻有真心相愛的人才能送戒指,可他們才認識。
傅鈞雙手抱臂,冷著臉,語氣惋惜:“那你把它扔了吧。”
小小一顆雙蛋戒指要三十多萬,扔掉簡直是暴殄天物。
溫嶼檸慫了。
她看著冰冷且不近人情的傅鈞,心生怯意,抗拒道:“不行,我還給你。”
“送出去的禮物哪裡有收回的道理,你如果要還給我,那就把睡袍拿回去。”傅鈞遞上一個眼神,習慣性地頂腮,淋漓儘致地展現出乖張。
溫嶼檸進退兩難。
她仍抱有幻想,試圖說服眼前的男人,“我是喜歡,我又沒讓你買,你自作主張。”
好似嗔怪,又似撒嬌。
上一次聽到這種口氣,還是舅舅家的小侄女問他要芭比娃娃。
傅鈞眼底浮出暖意,覺得溫嶼檸的話好笑,生氣的模樣讓人想欺負。
他耍無賴:“一枚戒指而已,你反應那麼大。”
孤傲的語氣使溫嶼檸的臉愈發紅,她的心麻麻的,簡直被傅鈞拿捏了。
她報複性地瞪傅鈞,有點理虧,但嘴上不饒人:“我、我、我我跟你講不明白。”
“扔了。”
“不扔。”
溫嶼檸非常軸,腦子一根筋。
傅鈞無語:“……那你假裝我們互相喜歡。”
什麼叫假裝互相喜歡?
溫嶼檸心底給傅鈞貼上標簽,粉飾著厭惡。
她苦著臉,心亂如麻,卻裝作若無其事:“你為什麼要送我。”
“你請我吃日料,我還禮。”傅鈞漫不經心,他在哄小姑娘這方麵得心應手,世界上隻存在兩種人:一種他願意搭理,一種他拒之門外。
好像有道理,好像哪裡不對勁……
一股窘迫感淌入心底,溫嶼檸張大嘴巴,被傅鈞懵住了。
她的嘴比腦袋快,不再顧忌豪門隱私,話脫出口:“我以為,你給你女朋友買的。”
傅鈞變了臉色。
光影模糊傅鈞的輪廓,溫嶼檸看不真切,聽見傅鈞冷笑一聲。
溫嶼檸覺得身上發冷,“難道不是嗎?”
傅鈞最忌諱猜測,目光暗淡,抑著暴戾。
溫嶼檸敏感地捕捉到傅鈞的變化,立刻斂住身上的理所當然,往後退了退。
傅鈞抬了抬下巴。
他不再客氣,緊逼溫嶼檸,趴在她的耳邊:“難道你有這個意向?”
耳邊留有餘溫,酥酥麻麻,電流穿過,溫嶼檸打冷顫,咬著牙:“我沒有。”
不留思考時間,傅鈞接著問:“你剛剛敷衍我,是覺得在給彆人做嫁衣嗎?”
語句直白,溫嶼檸的小心思一展無餘,她覺得難受,便閃躲傅鈞的目光。
“我……我沒有。”溫嶼檸不願承認。
在傅鈞的審問中,她恍然大悟:壓根不存在傅鈞的女朋友。
於是,她撤掉傅鈞“惡心”的標簽。
“笨蛋。”逗夠了,傅鈞扯扯領帶,壓了壓嘴角,感到暢意。
他不與溫嶼檸計較,鬆開鉗製,“走吧,送你回去。”
首飾盒已裝入口袋,溫嶼檸不好意思,泛起漣漪,懇求道:“傅先生,可不可以等等,我想再逛逛,好嗎?”
傅鈞沉默。
“傅先生,我沒有體驗過清了場子的商場,能不能讓我蹭蹭您的光,可以嗎?”
傅鈞挑眉,似乎被溫嶼檸的語氣取悅,“可以。”
接待員適時上場,二人逛到成衣區。溫嶼檸粗略地挑選女裝,沒有喜歡的,直奔男裝。
或許溫嶼檸的購物目標有些奇怪,但傅鈞沒有多想。他純當散步,跟在溫嶼檸後麵。
接待員笑了下。每每遇上清場,都是她代表服務組接待傅鈞,憑著麵熟大著膽子攀談:“傅先生,好久沒見您了。”
“這次是陪夫人買東西嗎?”
傅鈞送上淩厲的眼神。
接待員背後發汗,自覺噤聲。
溫嶼檸挑的很認真,拎起一條領帶,與傅鈞的身形比了比。
“給你父親買麼?”傅鈞突然出現在她身後。
溫嶼檸乖巧地回:“不是,我父親用不上領帶。”
見她比劃得辛苦,傅鈞體察,主動給溫嶼檸當人體模特。
暗紋太花哨、顏色深、印花幼稚……
“不對,換一條,一般般,還有嗎?”
溫嶼檸毫無頭緒的模樣落入傅鈞眼底,惹他發笑:“你給誰挑,年齡工作?我給你參考。“
溫嶼檸想了下,說:“年齡不大,常年待在辦公室,有一點商務需求。”
聽起來像給同事送禮,傅鈞撐著頭,追問:“年齡不大是多大?”
溫嶼檸雀躍,打量傅鈞,隨口說:“可能二十多歲,也可能三十多歲,男性,二十歲與三十歲長得差不多。”
……
傅鈞頭一次聽這種說法,哭笑不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今年四十歲,他比我年輕嗎?”
溫嶼檸的心跳了跳,這絕不可能!傅鈞怎麼會有四十歲。
她遲疑:“啊?傅先生你有那麼老嗎?他看著和你差不多吧。”
“保養。”傅鈞賣關子,故意提起語調,“你不保養嗎?據我所知,女明星一年在臉上花費的錢是這個數。”
傅鈞伸出手,比了個“六”。
溫嶼檸守財奴一枚,自然不會花六位數照顧臉。被傅鈞一說,她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自己粗糙了。
氣勢不能輸,她鄙夷:“你還認識彆的女明星呀,她連這個都跟你講,情誼匪淺。”
非要說女明星,傅鈞見過幾個。
傅老爺子六十大壽,圈內生意人都來走動,帶著禮帶著人帶著目的。傅鈞作為主家,接待賓客自然見過兩三個。太太們聚集,不再提娛樂圈裡的是是非非,拚起夫家的實力,爭得麵紅耳赤,鬨笑話。
繼而傅鈞想到這是一個機會,可以搭給溫嶼檸,他說:“……下次介紹你去。”
話傳到溫嶼檸耳裡變了味,她委婉地拒絕:“我太小了,不太適合去大場合。”
“你還小嗎?”傅鈞掃視溫嶼檸。
溫嶼檸艱難地挺直身板:“我的咖位小。”
黑色為主色調的領帶莊嚴,金色的暗紋字母點綴,不失活潑。
溫嶼檸一眼看中這條,對著傅鈞比了一下。
“他平時穿什麼顏色的西服和襯衫比較多?”
“黑色。”
“還有呢?照你的說辭,他有商務需求,西服肯定不止一件。”
“淺藍色,和你身上的這件有點像。”
殊不知,她露餡了。
傅鈞目光戲謔,挽起袖口,不禁推測:“你該不會是想給我買東西吧?”
他對奢牌的價格了如指掌,溫嶼檸隻是一個小小演員,不見得消費得起。
溫嶼檸卒不及防地打噴嚏,怯懦地承認:“嗯。”
她有點怕傅鈞,轉移重心紮根貨架,假裝很忙。
一個精致的木匣放在貨架最底層,吸引溫嶼檸的注意力。她蹲下,抱出木匣,裡麵裝著典藏款。
既然被拆穿,溫嶼檸懷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虛心請教:“傅先生,我覺得這條寶藍色更襯你,你喜歡嗎?”
傅鈞沒有反應。
溫嶼檸解讀:傅鈞不喜歡。
她拿不準主意,苦惱地求助sa。
sa本事通天也救不了溫嶼檸,sa有眼色,傅鈞不說話,她連圓場都不敢打。
溫嶼檸歎氣,想起了遠程軍師應竹。
「溫嶼檸:應竹,我要給一位年輕的朋友送領帶,你有推薦的顏色和款式嗎?」
附帶現場圖片。
「應竹:我的上帝,你又去消費啦?我覺得酒紅色係不錯,一定要買提花款!」
但溫嶼檸覺得酒紅色不夠好,思來想去,她還是堅持寶藍色。
“你喜歡這條嗎?”
傅鈞背手而立,挫她的心意,冷冰冰地說:“沒必要。”
“為什麼?你送我,我送你,禮尚往來。”
短時間內能拿上米歇爾·弗洛雷斯的號碼牌,定費了不少心思,意大利手工定製睡袍從設計到運輸都是錢。
傅鈞從來沒有想過要溫嶼檸還。
他不在意這點小錢,但一個全靠自己的演員在意。
傅鈞挑眉,悠悠地說:“我不缺,所以沒必要。”
“領帶,不貴。”溫嶼檸希望傅鈞尊重她,“禮輕情意重。”
“我的衣櫃不缺領帶。”
傅鈞果斷,溫嶼檸泄氣。
她委屈,眼淚默默打轉。
溫嶼檸吸吸鼻子,抬起手背抹掉,傷心地說:“好吧。”
他們全身心投入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沒人注意到黑暗裡閃著微弱的燈光。
“哢嚓。”
溫嶼檸右眉狂跳,警鈴敲響,她呼吸困難,好像看到可怕的結局:“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