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高峰期，阿斯頓馬丁擠在車道裡十分紮眼，安靜地噴火。

溫嶼檸癱坐，氣壓低沉，留給傅鈞一個背影。

直至吃完飯，溫嶼檸也這個樣子，甚至更低落。

傅鈞推測，一定是生氣了。

至於原因，他懶得推測，因為猜不到。

傅鈞佯裝為難：“能否再借用溫小姐一些時間。”

看起來又是圈套，溫嶼檸懶得掙紮，直接答應：“沒問題。”

十點鐘的街上行人漸少，阿斯頓馬丁卸下麵具，暴露出原有模樣，響亮的油門聲猶如凶猛的野獸，打破輕鬆愉悅的夜晚。

一個乾淨的飄逸過彎，傅鈞把車扔在路邊。

“下車。”

溫嶼檸頭暈目眩，手指搭在額頭，口齒不清：“哎等一下……”

傅鈞真就在路邊等她，站在馬路牙子上，好以整暇，散發著紈絝的氣質。

等得溫嶼檸不好意思了，掛上口罩挪了位置，理了理衛衣下擺：“抱歉。”

傅鈞抬腳就走，雙手插兜。一股力將他拽住，他偏頭。

溫嶼檸扯住他的袖子，著急道：“傅先生把車停路邊，會被貼罰單。”

“沒關係，讓貼。”傅鈞心裡有些軟，溫嶼檸還關心這個，一向惜字如金的他難得解釋，“我怕進入地下車庫，車的地盤被刮。”

傅鈞吃過太多教訓，不得不記住虧。

溫嶼檸點頭，眼裡多了點怯懦，好心提醒被拒絕的感覺像是對她的否定，她一句不吭，跟在傅鈞身後。

路人看去，都在講她可憐，男朋友不貼心。

津安市最奢華的商場，已為傅鈞的大駕光臨清場，VIC接待員站在風裡等候，兩位門迎從裡拉開玻璃門。

“傅先生晚上好！”

傅鈞沒有告知有女伴，兩位門迎隨機應變，補上一句：“小姐晚上好！”

接待員親切地露出笑容，打著播音腔：“傅先生，小姐晚上好。歡迎光臨本店，我是您們今晚的專屬接待。”

傅鈞頷首，溫嶼檸不得不跟緊他，低著頭不做表示。

原來傅鈞要帶他逛商場，想起曾經聽見的“寶寶”，是不是要讓她替他挑禮物？送給心儀的對象。

猜想即可得到驗證。

傅鈞直奔珠寶店。

溫嶼檸心裡發堵，她想撂攤子走人。

她不熱愛珠寶，也不擅長挑款，更不知道那位小姐的喜好，好心辦錯事，她不喜歡。

接待員與sa的聲音隔絕在外，她醞釀話意。

傅鈞冷酷地說：“溫小姐，能不能把口罩摘了，你不難受嗎？”

溫嶼檸瞳孔微震，這可是她堅強的後盾，搖頭：“不方便。”

“這裡的員工服務過很多……你的同行，無須擔心。”傅鈞趴在她耳邊，呼吸撲到她的耳蝸，有些癢。

溫嶼檸翁動睫毛，還是警惕，反問道：“如果有問題呢？”

傅鈞兩手一攤，無所謂地笑了下，“那我就再次請城雲出手。”

“那、好吧。”溫嶼檸環顧四周，輕輕扯下口罩，見沒有人過度反應，慢慢昂起頭。

精致的珠寶從櫃台裡取出，擺放在黑色絨布盤上，供人挑選。

溫嶼檸坐在沙發上，旁邊立著兩個模特，一一試戴款式，全方位展示。

珠寶在射燈下發出璀璨的光芒，閃亮無垠，像是不可攀摘的星。

挪不開眼。

上次拍雜誌，溫嶼檸見過女星戴，那時她在想，賺多少錢才能消費一筆。

傅鈞粗略地掃過，氣壓低沉，大手一揮：“不好，換。”

什麼！

溫嶼檸被嚇到，傅鈞也太愛他的“寶寶”了，這些不夠好嗎，上百萬的價格，珠寶——上百萬！不比車子房產，這是很不起眼的消耗品……溫嶼檸覺得荒謬。

接待員笑眯眯，對著對講機發言，很快地，下一批珠寶奉上。

風格迥異。這一批簡約溫婉，視覺年齡小了許多，但是不夠經典。

模特戴上樣品，晃來晃去。

傅鈞發表意見：“還不錯，缺了點味道。”

肉眼可見地，接待員頭大。

溫嶼檸止不住發微信吐槽。

「溫嶼檸：應竹，你知道嗎？我正在挑選珠寶。」

「應竹：親愛的，有喜歡的嗎？」

「溫嶼檸：準確來說，我是在陪彆人買……動輒百萬她都看不上，有錢人的世界太可怕了。」

此處，她故意把“他”打作“她”。

「應竹：嗚嗚嗚，嶼檸你加油，再拍十部戲，也可以去任性挑選啦，我是你永遠的鐵粉，歐洲的奢侈品最便宜，我們可以一起去逛街。」

溫嶼檸滿臉黑線，應竹的話安慰到她那麼一些些……拍完十部戲，她估計都七老八十，準備買棺材板了。

傅鈞打響指，前傾身子，見溫嶼檸埋頭聊天，有些無措，“溫小姐，你喜歡哪個？”

模特們笑出聲。

“我、我哪個都不喜歡。”溫嶼檸猛地抬頭，像是走神，上課被老師抓包的學生，意識到語氣僵硬，她彎起嘴角補救氛圍，“實在不好意思。”

傅鈞一聲令下：“換。”

新一批的端上來的項鏈小巧可愛，細鏈子小鑽，隨機排列，設計感強，在同設計裡出眾。

模特圍住傅鈞，傅鈞不耐煩地擺手，人全堆在溫嶼檸跟前。

眼花繚亂，溫嶼檸不適應被人精致服務的感覺，她稍有停頓。

模特了然，取出同款給溫嶼檸試戴。

冰冷的項鏈貼住肌膚，溫嶼檸輕顫，睫毛沁住慌張。

“小姐，有弄疼你嗎？”

溫嶼檸下意識地看向傅鈞，傅鈞沒有給她暗示，她隻好收回目光，薄唇輕啟：“沒有。”

模特遞上鏡子，親切地說：“這條項鏈是這季主推的設計款，出自Mike設計師之手，手工鍛造，尾部的活扣選取七十分的無色鑽石，主鏈被鑽石環繞，吊墜鑲嵌一顆九克拉的微淺紫，周圍用三十分的無色鑽石點綴，十分襯您的氣質，優雅高尚。”

衛衣領子有些緊，溫嶼檸不得不拉開露出鎖骨，才能看見項鏈。

確實很美。

不是她美，是珠寶美。

“喜歡嗎？”傅鈞出聲，帶著主場的從容。

溫嶼檸不明白，她的喜不喜歡有什麼意義，購買者不是她。

她板著臉，說：“不喜歡。”

傅鈞往後仰，懶洋洋道：“口是心非。”

他從容不迫地抿了口水。

“才不是！”溫嶼檸爭奪，“你很了解我嗎？”

傅鈞搖頭，他素來不做無謂的爭執，特彆是與嘴硬的人。

他聳肩：“你說的對。”

不願意駁了溫嶼檸的麵子。

溫嶼檸戀戀不舍，胸腔小小起伏，手持鏡子多看了兩眼，才卸下項鏈。

傅鈞起身，“走吧，下一家。”

溫嶼檸雙手合十，對模特們表示抱歉。

一連逛了五六家，溫嶼檸的審美水平硬生生地拔高，再看珠寶，她已經能分清材質區彆了。

天然鑽石、珍珠、白貝、珊瑚貝、莫桑鑽、鴿血紅，月光石……

她都喜歡，過癮。

坐落在角落裡的翡翠店吸引她的目光，她放緩腳步，走得慢。

傅鈞感覺到身後少了人，一回頭，溫嶼檸不見了。他按原路線折回，發現溫嶼檸在看翡翠。

“你喜歡翡翠？”傅鈞立到溫嶼檸身旁，發號施令，“試試看。”

溫嶼檸沒正眼瞧傅鈞，盯著展示櫃裡的翡翠戒指，溫吞道：“不試。”

雙蛋玉，質地透明，呈水藍色，冰透水潤，色澤均勻，完美。

傅鈞吩咐接待員，模特隊再次登場。

腳步聲驚醒溫嶼檸，她煩躁，自暴自棄地抵靠著傅鈞，拉長尾音：“傅先生，您到底要買什麼？”

傅鈞挑眉，模仿溫嶼檸的音調，說：“買你喜歡的。”

溫嶼檸扶額，買她喜歡的？渣男哎，對方如果知道禮物背後的故事，豈不會痛心？

“怎麼了？”傅鈞費解。

難道他還不夠有耐心嗎，溫嶼檸眼光也太刻薄了，他發誓，對待溫嶼檸比對待親媽都隨和。

溫嶼檸歎氣，指著櫃台裡的翡翠戒指，道：“那我喜歡這個。”

傅鈞微怔，溫嶼檸喜歡的好特彆。

圈子裡有錢的小姐們爭先恐後買鑽石貝母，翡翠……出乎意料。

接待員抓住機會，吹捧道：“翡翠好，養人養顏，與這位小姐有緣。”

模特們執意展示，溫嶼檸看的眼睛犯困，頻頻搖頭，“沒感覺，不好看，一般。”

傅鈞掏出銀行卡，“買單。”

溫嶼檸趴在櫃台上，愜意地哼起歌，她可以回家休息了，希望傅鈞的那位會喜歡。

不多時，一個首飾盒從天而降。

溫嶼檸眨著眼睛，反射弧慢半拍，傻傻地問：“還要我幫你拎嗎？”

“送你的。”傅鈞冷著臉，抬腿就走。

溫嶼檸怔愣，跟上傅鈞，渾然把首飾盒忘了，追到一半想起來首飾盒，返回櫃台取了，氣喘籲籲地一路小跑。

他伸手抓傅鈞，距離太遠，撈到一把空氣，她喊道：“傅先生，你的東西。”

傅鈞皺眉，壓住不悅的情緒，耐心地重申：“送你的。”

溫嶼檸晃了晃盒子，取出物品，發現是一枚翡翠戒指。

是她說喜歡的戒指。

恍然大悟。

“你、你給我買的？”溫嶼檸不信，非要分說清楚，拖住傅鈞，“你給我買戒指乾嘛。”

氣壓冷然，傅鈞望著溫嶼檸的眸子，小鹿般清澈，團著雲。

他沒忍住，低笑一聲：“你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