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r.12 像是花瓶裡的白玉蘭(1 / 1)

陽光卷著沉浮泛起漣漪,與車水馬龍聲一道鑽過窗戶的罅隙,黑色的遮光窗簾搖曳,吹起又落。

溫嶼檸抱著被角,依偎著小熊,沉沉睡去。

自上次去過南苑,她便對靠近海的房子情有獨鐘,最終租下一間九十平的房子,附近有海濱公園,開車半小時。

次臥被改造成衣帽間,顯然沒有應竹的位置了。在同小區,她為應竹也租了一間,離得不遠,方便照顧。

一覺醒來日上三竿,溫嶼檸套著睡裙,簡單吃了些麥片,躺在床上調查傅鈞地址。

兩天前,重金定製的睡袍飛躍洲際,平穩到達溫嶼檸手中。她保留原包裝,糾結什麼時候還給傅鈞。

傅鈞沒有回她的郵件,也沒有發任何消息,那日的施以援手好似隻是傅總裁生活裡的插曲,如同“今天吃什麼”,不足份量。

她苦惱,傅鈞把她忘了,再去還睡袍,會不會太自作主張。

有些刻意?

畢竟,她欠傅鈞的情義……十件睡袍都不夠還。

溫嶼檸眼觀鼻鼻觀心,心口堵得慌,躺平順氣,打滾。

她想不起來傅鈞的模樣了!

如果在街上碰到,豈不是尷尬到家。

不對,溫嶼檸打消這個想法,傅鈞是富少爺,會逛街嗎。

煩死了!

她卸下手機殼,用手機背當鏡子,照照臉頰,皮膚有些泛紅。

假期甚短,溫嶼檸掰著手指頭,躺在客廳裡的燙手山芋,儘早地物歸原主才是上策。

溫嶼檸開始在網上檢索“傅鈞”,上天不負有心人,她查到了一家公司。

看好路線後,她套上黑色的衛衣,淺藍水洗牛仔短褲,蹬上帆布鞋,全副武裝出門。

傅鈞的存在,溫嶼檸自始至終都瞞著應竹,應竹雖然知道事情,但不知道故事裡的男主姓氏名誰。她不會開車,隨手打了taxi。

津安市最繁華的商圈裡有一棟寫字樓,透明的外殼與鑲嵌著霓虹燈的同類格格不入。

鯨魚科技坐落於此,是整個商圈裡發號施令的背後高人。

溫嶼檸順道買了下午茶。

踏進大樓,溫嶼檸瞬間緊張。

一個穿著襯衫黑色包臀裙頸間係著絲帶的女人端著咖啡,6cm高跟鞋絲毫不影響發揮,按著藍牙講著英文,氣場強勢。

這是她一直向往的形象,溫嶼檸隻學會一半。她會措不及防,接不住困難,人際場上的偽裝她練習千遍萬遍才學會。

“女士,請問需要幫助嗎?”

溫嶼檸掀眸,原來她擋了彆人的道,紅著臉站在旁邊,“對不起,不好意思。”

說話的女人胸前掛著工牌,她掃過,接著問:“傅鈞在公司嗎?”

女人驚訝一秒,旋即恢複正常麵色,笑著說:“您有和傅總預約嗎?”

溫嶼檸搖頭。

女人領著她找工作人員登記,她捏著號碼牌,在大廳等候。

即使全副武裝,巴掌大的臉隻能看見一雙眼,女人也覺得溫嶼檸不是一般人。

聰明作祟,她問:“需要給傅總打電話嗎?”

溫嶼檸不想打擾傅鈞的正常工作,她是來還東西的,不是坐上客,客氣地笑了聲:“謝謝,不用。”

一聲“不用”,她等了三個鐘。

蹬著高跟鞋的小女生領著她上樓,不苟言笑,態度冰冷,細長的眉毛看起來不好相處。

溫嶼檸刻意保持距離,站在電梯的最裡側。

總裁辦極儘奢華,占了一層樓。咖啡味充斥鼻腔,溫嶼檸第一次看見如此沉默的工作場所。

“稍等。”

原來還要等。

溫嶼檸按住情緒,無聊到P圖。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通知她可以進去了。

透過百葉窗,她看見傅鈞端坐,手邊擺著書,書籍翻到最後一頁……鼻梁上架著眼鏡,認真安靜,叫人不舍得打擾。

雀藍色的西服襯得傅鈞像一塊玉。

“進來。”

溫嶼檸忍不住笑,她幻想傅鈞看見她的的情緒,換了十幾種,感覺每種場景都不夠貼切。

“又見麵了。”

傅鈞沒有抬頭,熟悉的聲線穿過無法具像化的空間直奔靈魂,被擊中顫了一下。

他不敢確定,心中的猜想有點不合邏輯,落不了地。

“喂。”溫嶼檸不耐煩地哼一聲。

傅鈞這才抬頭,笑了聲,很輕,幾乎不可察覺。

他放下手中的工作,目光尋味,輕快地說:“女明星,你怎麼來了。”

換了一個稱呼,不再是疏離客氣的“溫小姐”,溫嶼檸像隻炸毛的貓咪,應激地急於反駁:“我不能來嗎?你要不立個牌子標明,傅總好忙哦。”

傅鈞不惱,掛著笑意,低頭發信息。

領著她上樓的小女生送上咖啡,甚至拖了一張椅子。

溫嶼檸生氣,她不知道為什麼生氣,就是生氣,拒絕坐椅子,就站著。

手上拎的兩個大袋子甩到桌麵,“給你的。”

傅鈞雙手交疊,“嗯?”

明知故嗯,溫嶼檸被他的語氣弄得煩,話語間硬氣:“還給你的。”

話音剛落,傅鈞動手拆包裹。包裹首麵寫著一串意大利語,由於是手寫,他辨認半天:personalizzazione。

緊接著,牛皮紙被扯掉,蝴蝶結露出一角。眼熟的盒子家裡堆了十多個,他恍然大悟:這是那件睡袍。

業界公認,米歇爾·弗洛雷斯的手工製品很難拿到,外加上老人家散心度假,溫嶼檸是怎麼拿到的……

傅鈞換上正經的情緒,抿住下唇,審視溫嶼檸。

目光直白。

溫嶼檸睨他:“乾嘛。”

傅鈞咳了兩下,溫嶼檸該不會為了他的睡袍,懇求他人,輾轉多次,耗時耗力?

“我說了不用給我,喜歡就拿走。弄到它,你肯定費了不少力氣。”

溫嶼檸有些得意,逞強說:“還好,小小睡袍,簡單。”

傅鈞歎氣,目光鎖住睡袍,內心一沉:“沒有惹到什麼人吧?”

如果溫嶼檸為了還他東西,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他一輩子會良心不安。

“什麼意思?米歇爾很好講話。”溫嶼檸抱臂,拉下口罩透氣,“和你那件幾乎一樣。”

傅鈞狐疑,換個方式打探:“最近工作順利嗎?”

溫嶼檸冷冷道:“你過分了啊。”

“抱歉。”見溫嶼檸神色如常,傅鈞放心,喜悅地召喚助理,將盒子收下。

還有另外一個紙袋,他拆開,裡麵是一些搭配好的蛋糕與麵包,整整六盒。

溫嶼檸探頭,委屈又失落:“啊……奶油化了,不太好看了,不能吃了。”

不是心疼下午茶壞掉,而是覺得送出手的東西不太好了。

溫嶼檸又將口罩帶上,眼裡霧蒙蒙,試圖掩蓋小情緒。

“沒關係,謝謝。”傅鈞攬入懷中,“今天總裁辦有福氣了。”

溫嶼檸摸不出他葫蘆裡的藥:“啊。”

“Lily。”

小女生立刻出現在總裁辦。

傅鈞揮手,“在冰箱裡冷藏一會,分給大家,感謝溫小姐的下午茶。”

“哇!”集體發出呼聲,像煙花,炸開一瞬又恢複平靜。

溫嶼檸目瞪口呆。

“下次來直接讓她們打內線,等那麼久,累不累?”傅鈞神態自然,“我們好久沒見了。”

說得,很熟一樣!

溫嶼檸不自覺握緊拳頭,故意不與傅鈞的眼睛相對,壓低帽簷,“不累,我隻是路過。”

窗戶外的景象昭示白天落幕。

夕陽西下,緋紅的晚霞鋪開一片,蓋在城市的上空。

使命完成,溫嶼檸深呼吸,告彆:“我還有事,謝謝,再見。”

好久不見,傅鈞不會讓溫嶼檸走。

一借一還,睡袍發燙,他不想工作了,很想和溫嶼檸吃頓飯。

傅鈞微妙地笑了聲,戲謔道:“女明星,我還有一件事。”

溫嶼檸停頓,轉過頭,“傅先生,什麼事?”

傅鈞起身,走到溫嶼檸身旁,靠著百葉窗,唰——百葉窗降下。

突然,有些曖昧。

與之前的見麵不同,這次氛圍格外的輕鬆。

不知是誰先放下防備與外殼。

“以表歉意,能不能請你吃頓便飯?”

溫嶼檸雙手舉在臉前,一臉費解,“不能。”

傅鈞略微正了正身,目光裡的侵略性不減,仍保持紳士作派,隻是藏不住心思。

他歪頭,嘴角微微上揚,裝模作樣道:“再忙也要吃飯。當你請我,我請你吃了兩頓飯,一頓是海鮮,一頓是西班牙菜。”

距上次住明珠酒店,已過去一個半月,溫嶼檸納悶,這人記得這麼清楚。

被夾在中間,溫嶼檸點頭,傅鈞說的沒錯。

她掏出手機,“那房費……”

說出來好奇怪。

“不用,我想吃日料,你請我。”

二人僵持不下,溫嶼檸發怵,怕了傅鈞,應允道:“那就吃日料。”

隔牆有耳,總裁辦也需要八卦調劑心情,總裁的八卦最香,沒有代餐。

溫嶼檸低著頭走出來,看似所有人在忙,實則眼睛全在她身上。

傅鈞心情大好,跟在溫嶼檸身後,揮揮手,“想下班的可以走了。”

地庫,溫嶼檸局促不安,傅鈞替她拉開車門,一隻手搭在車框上,提醒她說:“記得扣安全帶。”

傅鈞戴著眼鏡,斯文,沒有堅硬的棱角,像是花瓶裡的白玉蘭。

情緒淩亂,溫嶼檸呆呆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