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位刀大俠也來了後,一行人便出發前往靖安城。
隻是東方既白走著走著突然說夜泊樓有點子事,中途折道暫時離開了,之後的路上刀大俠講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靖安城不算是東南一帶的大城,卻也不是榮縣那般的小地方,說到靖安還得提一提他門外頭那條長又寬的大靖河。
在前朝的時候,靖安還不叫靖安,大靖河也不叫大靖河,它們分彆叫飛龍城和獨龍江,是前朝皇高祖發家的地方,並且在傳說裡這個地方還住著龍。
雖然在本朝立國後派人多方考證下,證明了這水裡的確住著東西,卻不是什麼金龍白龍小青龍,而是一條沒長角的禿頭黑蛟。
於是史書自然也要改上一改,然而神奇的地方就在於,自史書一改,獨龍江開始年年鬨水患。
欽天監夜觀天象掐指一算,說不行,和本朝開國皇帝兩個人一合計,飛龍被迫靖安,獨龍強行大靖後,果然風調雨順好多年。
直到近些年。
“大靖河都要變成吃人河了!”
刀大俠說著說著狠狠一拍大腿,看起來恨不得親手宰了那條作惡的蛟龍。
據刀大俠所說,大靖河雖然不鬨水患了,但是近些年來每年都有人會死在大靖河裡,最近一年尤甚,最厲害的一個月甚至淹死了十一個人!
聽得八方門的人瑟瑟發抖,後悔沒有一個小毯子把自己裹嚴實。
其實自古以來有水的地方少有不死人的,若隻是如此大家也就當做流年不利罷了。
真正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十一位逝者裡過半數都是未及總角的小兒!且孩童的屍體均未能找到,從河裡撈上來的隻有離家前所著的衣物!
徐如生靠坐在馬車裡,聞言眸子沉了沉。
刀大俠繼續道:“就在這時候,不知道突然從哪兒開始傳的,說是大靖河裡頭的龍睡醒了,發現名字從獨龍變成了膽敢叫自己安分的大靖,一怒之下決定要靖安城的人好看,加上睡太久肚子也餓了,所以才每隔幾日就要食一人。”
祝福:槽點太多從哪裡說起好呢。
且不論那河裡住的是龍還是蛟,一覺睡醒就餓了未免也太接地氣。
況且改名一事自古有之,前朝發家給自己安的龍興之地,新朝立國了當然要推翻一遍。若非要說龍生氣,立國初期的水患之時就應該已經生過了。
所謂一事不煩二主,這龍也太不講究。
然而事情還不止如此。
“又不知道是哪個龜孫開始說起的,說是隻要每月主動供奉一對童男童女投入大靖河,龍王爺爺見靖安城有懺悔和尊敬的意思,就不會吃彆人了。”
“他媽的,要是讓老子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出的主意,不用等他龍王爺爺,老子就親手活撕了他……”
刀大俠說到最後顯然氣急,嘴裡一轉全都在咒罵那個出主意的人。
祝福握著馬韁的手也緊了緊,未知的危險大家都怕,都怕就不會輕舉妄動。
而一旦有了可以僥幸苟活的辦法,哪怕是推彆人去死,都好像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了。
八方門的人雖然沒有小毯子,但是人手一本玄學經典揣在懷裡,聽到惡龍吃人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裡頭的書。
反應了一下後忽然覺得不對。
“你前頭說的好像是要捉鬼?”
“可這會兒又變成了龍?”
“該不會還有其他的吧?!”
也不知道我們買的這些書裡頭寫得全不全。
刀大俠一聽“害”了一聲,倒是有他自己的邏輯。
“俺覺著要真是龍那也不會吃人啊,龍這玩意兒不是神獸嘛。要說在水裡頭作惡的,那肯定是水鬼啊!”
八方門人:……
有理有據使人信服,要不是時機不對都非常想給這位刀大俠鼓掌。
祝福卻是想到了其他的地方。
“活祭不是小事,靖安城府衙就沒有一點反應嗎?”
在榮縣趙家時,雖然已經清楚趙家之禍是鬼教所為的,但當地縣衙還是派人來調查了一番。
說起來鬼教眾人竟然一直都是排在官府的通緝榜上的,前幾次江湖組織討伐鬼教,朝廷也是出了力的,雖然最終的結果收效甚微。
而話說回來,本朝一直嚴令禁行巫蠱之術,活祭當在此列。靖安官府不可能任由百姓拿童男童女投河,這與故意殺人何異!
果然,說到這裡刀大俠又是恨得咬牙。
“官府咋能不管?可哪裡管得住!百姓都想著每月犧牲一對不知名的孩童,總比自家孩兒哪日叫大靖河裡的東西捉了去強啊!”
“官差又不可能把全城的百姓都關起來,隻能從大靖河處下手。開始隻要一聽到風聲就趕緊往過趕,但全靖安的百姓都跟你作對,等衙門帶人趕過去,祭祀的人一早就跑光了。”
“後來乾脆派人直接在大靖河邊上巡查……”
刀大俠深深歎口氣。
祝福和八方門的人也麵色不好。
巡視河岸說得輕巧,大靖河主乾全長數千公裡,僅繞著靖安城管轄範圍裡的就有數十公裡之長,得多少人才能日夜相繼守住河岸。
總能讓有心人摸著空子。
“那活祭的孩子又從哪裡來?”
“原本都是被人牙子拐來買賣的幼童。”
想也知道官府同樣整治過,隻是和活祭不同,本朝雖說禁止買賣人口,卻沒有禁止和買賣性質相同的所謂雇傭,哪個小富一點的人家沒有幾個下人。
明令禁止的活祭都管不住,被朝廷默許的生意更沒辦法管。
出發之前祝福和八方門的一行人興致還頗高。
畢竟在趙家氣氛已經是夠壓抑的了,結果來了個刀大俠張口就是“有鬼啊”,可把他們高興壞了。
想八方門的人走南闖北什麼沒見過,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鬼。
怕還是怕的,但還是要上。
畢竟他們有好厲害的門主。
八方門的人簇擁著祝福,大家一起往徐如生的馬車旁邊靠了靠。
天氣漸暖,他們又是一路朝東南前行,日頭隻會越來越曬。
徐如生的馬車從自榮縣出發便換成了輕便的簾子,偶爾天好時也會直接撩起來,露出裡頭坐著的好白一仙男。
就如此時。
祝福策馬行到馬車側前方,好讓徐如生更輕易地能一眼就看見自己,指揮著小紅馬輕輕踢了一腳馬車。
“徐門主,你怎麼看?”
微不可查地顛了一下的徐如生:……
徐如生看著祝福,不緊不慢道:“我原先總是不信鬼神的,想著無非是些街頭雜耍的奇淫巧技,最多會點功夫故弄玄虛罷了。”
祝福想到徐如生在錦州城放河燈,卻絲毫不誠心的那一幕,點點頭。
卻聽徐如生話音一轉。
“但是方才聽他這麼一講,卻覺得也不無道理。”
祝福愣了愣,呆問道:“什麼道理?”
徐如生聲音輕緩。
“蛟龍作惡很有道理,水鬼作祟也有道理。”
“你喜歡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