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妃 不料說曹操,曹操到。 ……(1 / 1)

不料說曹操,曹操到。

“梵忘師妹,摒塵師祖傳你去殿後的客舍。”有比丘尼來通知她。

鄭應辭詫異,齋戒日前還多次勸告不要輕易見人,如今怎麼突然讓自己過去?

恐怕有人要見自己,且那個人摒塵於情於理都無法拒絕。

寺內正熱鬨,再怎麼避讓也會碰見一兩個女客,見她未剃度,又著一身素服,不免好奇地看上幾眼。

“這誰家的孩子,生的這般好,竟送來做尼姑?”

“素來沒有聽說過。”

“倒是可惜了,這麼漂亮的姑娘以後日日常伴古佛,嘖嘖。”

竊竊私語傳入耳朵裡,鄭應辭目不斜視。

妙宏殿南處有幾間供女客休息的歇腳處,唯有最儘頭那一扇門最熱鬨,鄭應辭推門進去。

喧嘩的屋內一靜。

氣乃人立身之本,為求聚攏佛氣,比丘尼寺的客舍一向修得狹窄,可現在裡麵或站或立,竟坐滿了人。

坐於首位的婦人正同摒塵講話,見門口立著的鄭應辭,上下打量一番:“這就是我那侄女?”

摒塵道了句法號:“正是。”又叫她上前。

鄭應辭行禮:“梵忘參見師父。”

婦人疑惑:“梵忘?”

摒塵解釋:“長公主天資舒敏,又與我佛有緣,因授業還未成,單單取了梵忘做法號。”她又看向鄭應辭,“這是永安王妃,今日特來我寺祈福。”

永安王妃不是佛門中人,鄭應辭不便彎身參拜,隻向婦人屈膝:“參見王妃。”

永安王妃見她如此,笑道:“好孩子,昔日你母妃就同永安王府交好,算上輩分,你稱我一句嬸母也使的,更何況我們本就是一家人,不必這麼拘束。”

說著就要拿她的手,誰料鄭應辭後退一步。

永安王妃麵色一沉,迅速恢複原來一幅和藹可親的模樣:“長久不見,怎麼生的這般靦腆?”

鄭應辭低頭:“梵忘以待罪之身在此修行,不敢懈怠。”

這話裡埋著宮廷秘事,永安王妃不能隨意評價,隻好扯開話題:“應辭,你母妃孝期已過,也不必再守規矩。瞧現在穿得這般素,嬸母看著都心疼。”

鄭應辭搖頭:“蟬衫麟帶皆身外之物,況且我現在過得很好,王妃且放心。”

永安王妃一噎,她又不在意對方真的過得好不好,隻是聯絡感情自然先從吃穿住行入手。

誰知鄭應辭半分不上道,張嘴閉口就是佛不許、道不讓——長得雖像她母親,性子卻是兩個極端。

“罷了。”永安王妃一歎,“是我強求不得,昔日你母妃去後,我夜不能寐,連做幾天的噩夢,隻夢見你母妃她哭著說想你。”說著拿帕子掖眼。

蘿紫色衣服的夫人趕緊上前替她拭淚:“王妃一片赤誠之心,公主也是看在眼裡的。”

鄭應辭心想,在一個弑母的人麵前演起了孝道,可真有意思。

她眼圈一紅:“嬸母……”

到底是個孩子,幾句話就破了冰,永安王妃感動不已:“我還以為你是怨我這幾年未曾來看過你,故不肯喚我。”站起身,“如今聽你喚這一聲,我也欣慰了。”

再也忍不住,鄭應辭撲到她的懷裡,痛哭起來。

“好孩子。”永安王妃摸著她的鬢角,一時淚如雨下,脂粉流儘了臉,宛若戲台上的醜角。

惡心嗎?

真惡心。

但那又怎樣。

利益比惡心更重要,孝道比殺人更理所應當。

這親人團聚的畫麵,瞧得一眾夫人都忍不住拿帕子擦拭。

永安王妃摟著她:“好孩子,這幾日你且隨我去府中。”

鄭應辭眷戀地窩在永安王妃懷裡,聽罷為難地看向摒塵:“這……”

“梵忘,佛本不是神,乃了悟的人。”摒塵含笑說道,“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若一時割舍不得反倒生魔障,不如暫且放下,正視自己的內心。”

永安王妃聽罷,喜道:“大善,大師才是真了悟的人!”

摒塵:“愧不敢當。”

鄭應辭又想起什麼,起身:“嬸母,我還有一童子,明喚綠嬙。”

多接一個人回去而已,永安王妃直接應下。

綠嬙正苦思冥想該怎麼把姑娘的衣服染得漂亮,青蓮過來拉了她就走:“你姑娘正要同永安王妃回府,怕你害怕特地傳我來接你。”

“可我東西都沒收拾呢。”綠嬙拽著滑落的衣裳,連忙道。

青蓮笑道:“隻去住幾日,又不遠,用不著收拾。”

到了地方,青蓮敲門,綠嬙低著頭跟著她進去,一抬眼,便見自己姑娘正以一種孺慕的眼神看著婦人。

噫~

綠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姑娘這肉麻的眼神要是對著自己,恐怕她晚上都要被嚇得睡不著覺了。

永安王妃見來人一身青衣,雖剃了度,樣貌卻不俗,滿意地點頭:“不錯,瞧著倒有李大家的幾分風骨,是誰家的女兒?”

風骨?鄭應辭暗自挑眉,想起對方抱著自己腿哭的時候。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的童子還有風骨這一說。

青蓮立馬明白永安王妃認錯了,默默往後退一步。她一側開,那道小小的身影就露了出來。

永安王妃看著梳著雙丫髻,才米豆點大的小女孩,睜著雙大眼睛怯怯地看著自己。

永安王妃:“……”

她轉向鄭應辭,嗔怒:“胡鬨,她照顧你還是你照顧她?嬸母再給你送一個人過來。”

明是送人,暗是監視。

鄭應辭貼著永安王妃的手心:“我念嬸母疼我,隻是修道之人,不應貪圖富貴,更何況還有青蓮——”

見上座的人看向自己,青蓮默契地屈身,雙手合十。

鄭應辭靨紅展笑:“還有青蓮師姐護著我。之前我不慎刮傷了腿,多虧青蓮師姐替我拿了藥。”

“腿可好了?”這麼一說,永安王妃看向她裙邊。

鄭應辭抱著她的手臂撒嬌:“一點磕傷,早就好了。”

“不過我先同嬸母說好,可彆再往我身邊塞人了,這一個念道教經一個童言無忌,她們倆加一塊就夠我受的了。”說著用手指點了點青蓮和綠嬙倆人。

少女嬌俏的模樣把眾人都逗笑了。

“公主真是能說會道,明明是推拒的意思,偏偏說得就是讓人開心。”

鄭應辭瞧了一眼右下的年輕婦人,舒眉展眼。

一時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之舉。

永安王妃又開心又無奈:“罷了,且隨你這小妮子去吧。”

登上永安王妃的馬車,借著青蓮抱起綠嬙遞給自己之時,鄭應辭對她訓道:“我千辛萬苦雕的那隻木雞釉還沒乾,你可千萬不要讓其他人碰了。”

語調天真爛漫,內容更是讓人忍俊不禁。

先一步進入車輿內的永安王妃不禁笑道:“好啦,我保證沒人會碰你的木雞。日頭毒,快些進來吧。”

“嬸母可不知道我雕得有多辛苦,我真怕一錘子就把身子砸壞了。”少女嬌癡的聲音聽得人那叫一個心癢癢,哪怕車內坐定,心有算計的永安王妃都微微恍了神。

青蓮卻知道她說的“雞”到底是什麼,對上那同表情割裂的眼神,她低頭應了一句是。

掀起一陣塵土,馬車滾滾而來,又帶著人滾滾而去。

直到看不見車影,青蓮才踱步往寺內去。

兩世除了皇宮就是深居比丘尼寺,等車馬路過坊市時,鄭應辭掀開一角小心往外窺。

哭了一場,永安王妃正閉眼養神,“沒見過?”

鄭應辭羞澀地笑了笑:“我住的地方很少這麼吵,一時新鮮,望嬸母勿怪。”

永安王妃睜眼:“傻孩子,我憐你愛你都來不及,哪還舍得怪你……”

鄭應辭卻突然咦了一聲:“嬸母,那是什麼?”

永安王妃無意一瞧,竟是駱斌的尋人啟事,眼角一抽:“那是用來尋人的。”

“尋的誰?”

永安王妃不想回答,可看了她一眼,隻道:“尋得雲麾將軍的兒子,駱斌。”

駱姓啊。

鄭應辭真不知道這個姓跟自己是有緣還是有孽,她前世被駱姓的人所殺,如今殺的第一個人又恰巧姓駱。

她撐著下巴:“雲麾將軍,聽著倒威風。”

永安王妃哼了一聲:“雖是將軍,不過是個虛職。”

思及昨夜雲麾夫人在自己麵前大吵大鬨,她就煩得不行:“好了,彆再提此人了——”

突然意識到什麼,又突然緩和了語氣:“我看你上馬前,還對你的木雞念念不忘。你很喜歡它?”

麵對詢問,鄭應辭眨了眨眼:“大概是第一次親手做這東西,有些緊張。”

永安王妃聽完笑道:“怕什麼,錯了重做便是,若原料珍貴,應辭隻管告訴嬸母,梨花木、紅酸枝,就算是和田玉,你伯父也是有的。”

鄭應辭扶著邊杆:“那我就多謝嬸母了。”

永安王妃見她高興,心知糊弄過去了,便說:“那應辭拿什麼謝我?你這麼寶貴你的木雞,不若做好了讓嬸母第一個瞧瞧。”

“嬸母果真要瞧?”

永安王妃疑惑:“莫不是這東西,嬸母瞧不得?”

鄭應辭微微一笑,有了幾分修道人獨有的神清骨秀:“嬸母自然是能瞧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