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照將黎姝送回黎府,便回了客棧,沒想到撞見多日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紀星禾。
“前幾天都風風火火,天天早出晚歸,今日怕是喜鵲枝頭叫,不然怎麼有空得見‘紀觀音’啊?”
紀星禾原本遇到點事有些焦頭爛額,又不想讓沈重照多擔心,便隻得強打起精神說笑道:“我還不能休息兩天了嗎!看病把脈最是費神了,才不像姐姐,天天陪著什麼黎小姐逛街買東西,真真滋潤。
還有什麼觀音,快彆亂傳了,我可擔不起。”
“難得休息,那我晚上陪紀小姐逛逛?瓦舍那邊的雜耍可精彩了,你肯定沒見過。”
紀星禾有些心動,但還是歎口氣,“算啦,不用陪我,姐姐和黎小姐去吧。”
沈重照卻不由分說,“那就說好了,吃完飯我來找你,晚上見。”說著不顧紀星禾的抗議便回了房間。
“你也在?”
蟬衣正坐在桌前擦拭佩劍,聞言便點了點頭。
沈重照示意下外麵,好奇問道:“怎麼了?”
“義診攤子被砸了,她自己啞巴吃黃連。”
“展開講講。”
“前幾日有個老婆婆來找她看病,奴婢看著都是行將就木的模樣,星禾也知道,所以便隻給她開了些安神的藥。
那老婆婆三個兒子都不管她,一個人住著個破茅房,藥錢還是星禾自己給墊的。沒成想昨天晚上去了,今天一早三個雜種就抬著屍首過來鬨,說是吃藥吃死的,讓賠一大筆錢。
那藥方自然是沒問題,星禾想驗下屍體他們也不讓,可若是藥方沒問題,便是藥出了問題。
之前星禾找了挺多醫館藥堂都不要她,也就這間同意她在門口開義診,所以她不想連累彆人,便不吭聲,任由那三個雜種帶著人把攤砸了。
要不是有人攔著,怕是還要動手。”
沈重照調侃道:“怪道你這幾天也找不著人,這是也輪班守著去了?”
蟬衣繼續低頭擦著劍,“遠遠看著,沒插手。”
“沒事,她聰明著呢。”
晚上,沈重照帶著悶悶不樂的紀星禾去了趟瓦舍,結果人跟小孩一樣似的玩瘋了,什麼都好奇要去看一眼摸一下,還抱了一大堆東西回來。
回去的路上還拉著沈重照吃了碗餛飩湯。
“舒坦!”
沈重照不由一樂,“開心多了吧?下次帶你去看戲去。”
“好好好,我聽說還有皮影戲呢,今日好像沒見著。”
“在另一邊呢,下次要去可趁早,不然擠在後麵都看不清。”
“原來姐姐平日都過得這麼好,又有美人在側相伴,真是風流瀟灑第一人。”紀星禾說著,還假模假樣歎口氣,“不像我啊…”
沈重照拿筷子敲了下她的頭,“少來啊,你一心撲治病救人去了,真叫你出來你還不情不願呢,都見不到人。”
又問道:“誒,明天還去不?”
紀星禾默了一會,戳著餛飩,“去!”
沈重照笑笑,“好,早些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覺。”
次日一早,蟬衣早早地又要出門,沈重照忍不住笑她,“到底誰是你正經主子啊。”
蟬衣卻隻是回她,“公主目前還不需要奴婢的保護。
對了,簪星的回信來了,奴婢放在案幾上了,公主記得查看。”
沈重照應了一聲,擺手讓她去了,自己一邊啃著早飯一邊拆開信。
簪星哪裡來這麼多話,密密麻麻寫了快十頁紙,信封都鼓了起來。
第一頁寫了一堆什麼想她想蟬衣宮裡好無聊的廢話,沈重照直接一眼略過。
後麵就又是沈今敏、雲休璟作妖鬨矛盾了什麼亂七八糟的。
再後麵才是她要的信息,基本可以確定越帝和葉容琅有勾結了,至於那個妾室葉容琅確實喜歡得緊,但越帝一發話他連夜就給發賣了。
葉容琅怕是還在沾沾自喜,以為越帝要扶沈宜辰上位,他也不想想,越帝這種人怎麼容得下外戚獨大,皇後的母族謝氏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父兄被扔到戰場上,死的死,病的病,也就隻剩個孤弱侄兒襲了爵位窩在封地上不敢動。
彆看葉家現在一家獨大,家族昌盛。沈宜辰要是能上位,頭一個死的就得是葉家,沈宜辰上不了,最先清算的也是葉家。
越帝一貫的捧殺手段罷了,依沈重照覺得,越帝現在肯定想著哪天時候到了把葉家抄了,自己的私庫又能豐盈了。
而趙確倒是稀奇,他本無心官場一心玩樂,他爹趙誌想給他捐個官他看都不看,這次倒是主動找了他哥攀上了葉容琅,也不知做了什麼交易得了這差事。
這麼急著來,怕不是為了遠離趙家?畢竟在永平當享樂的公子哥,可比來地方官場摸爬滾打來得好。
還有一件大事,宮中要給大皇子沈宜陽議親了。
這事可就熱鬨了,不知等沈重照回去這熱鬨還趕不趕得上。
至於再其它,也隻是一些瑣碎事項。簪星怕是把這信當日記寫了,莫不是沒人陪她說話憋得慌。
沈重照搖搖頭,將信逐一看完便燒掉了。
直至日落西方,蟬衣才隻身回了客棧。
沈重照捧著盞茶倚在窗邊看著日落,頭也不回地問道:“這是解決了?居然沒跟著你回來。”
蟬衣卸下佩劍到一旁洗了下手,“解決了,她今早按著方子抓了同一家的藥,熬了一大桶,當眾喝了兩碗,說是安神湯藥,放在她義診攤子旁邊供大家免費取用。
一開始沒人敢,奴婢自己過去喝了一碗,漸漸又有人了,忙到現在還沒完。”
沈重照低頭一笑,“她吃飯沒,我去給她送。”
蟬衣搖搖頭,“應該還沒,她忙起來什麼都能忘。”
沈重照將茶杯放下,“我看看去。”說著便下了樓,要了幾碟菜,提著食盒出了門。
到了地方一看,明明是飯點,人卻將小巷子都擠得水泄不通,沈重照想著莫不是謠言傳得太過了,每天來來往往這麼多人,她怕紀星禾累著了。
便隨手拉了個人詢問,“大娘,怎麼這路都堵住了啊?”
大娘抬頭一見是個俊俏哥兒,便也熱情起來,“觀音娘娘現身治病呢,十裡八鄉彆管有病沒病的可不都得來看看。”
沈重照就說呢…這大娘看著挺硬朗,麵色也紅潤怎麼也來看病。
“那要是真有重症的,豈不是被耽擱了。”
大娘指著前邊另一頭說道:“你要是真有大病,就去前麵那說說,立刻就先給你看了。哥兒也是來看病的?什麼病啊?還是家裡人不舒服?”
沈重照從這大娘和周遭人八卦的眼神就知道下一句就是問“成家了沒”,所以她假模假樣歎口氣說道:
“家中孩子病了,孩她娘心焦,喊我來看看呢。”
果然此話一出,沈重照感覺自己身上視線都少了不少,倒也還有幾個關心孩子,沈重照應付了幾句,道聲謝,便提著飯盒往前麵去了。
周圍一圈侍衛見她來了,連忙就要行禮,沈重照擺擺手示意免禮。
紀星禾正寫著藥方,連她來了都不知道。
紀星禾擱下筆,吹乾墨跡,將藥方遞給前麵的病人,正要喊著下一個,沈重照便將食盒往上一擱,“先吃飯。”
紀星禾一臉驚喜地抬頭,“姐姐怎麼來了。”
沈重照笑道:“來給‘觀音娘娘’送飯。”
紀星禾倒是生起氣來,“不許說了!”
沈重照笑了一會,見她要把食盒推開,便不逗她了,“我不說了,先吃飯。”
紀星禾示意下外頭的隊伍,“他們都等了這麼久,可不好讓他們再等著我吃飯。”
“你安心吃著,我去解決。”
沈重照命幾個侍衛和大家解釋一下,依次登記了次序與姓名,讓他們也都回家吃飯去,晚些再來,依舊按登記的次序問診。
紀星禾一邊扒著飯一邊說著:“這方法還真不錯。”
沈重照也坐在她旁邊,“那是,你往後也可以讓他們取個號,登記次序,就代替排隊,時間差不多了就過來看診,也省得浪費時間。
還可以限製數量,取到多少號今日便算滿了,改日再來,若有疑難重症的可以插下隊往前麵來,你也不至於太勞累。”
紀星禾咬著青菜,“我就是想著多看一點,可有意思了,我近幾日還真遇到點看不明白的病,千奇百怪的,感覺多遇到點這些病人,我自己都能出本醫書了。”
沈重照笑道:“那也得你顧好自己,才能看更多病人。”
“知道了知道了。”
沈重照抬眼,看著周圍人群也散得差不多了,卻突然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便叮囑了紀星禾一句“慢慢吃”,起身追了過去。
“黎姝?”
對方頓了一下,轉身回頭,“趙兄。”
沈重照有些驚奇,“你也是來問診的?哪裡不舒服?”
黎姝看了他一眼,“無事。”
沈重照驚異於她態度冷淡,便放緩了語氣又問道:“是家中…又怎麼了嗎?”
黎姝沒說話,她的婢女卻開口道:“趙公子何必如此惺惺作態,你與那醫女即如此親密,又何苦來招惹我家小姐。”
黎姝急忙開口訓斥她,又向著沈重照道歉。
這番話倒是把沈重照嚇得瞠目結舌,可見黎姝要走,她還是將她們攔下。
她要被嚇暈了,黎姝居然是這麼認為的嗎…
“那個…黎小姐,可能有些誤會。”
黎姝一聽到“黎小姐”三個字,便又要走。
沈重照隻得又追上去,“黎姝,你聽我解釋。”
受不了了,沈重照現在真的傻了,她怎麼像個被妻子抓包的狗男人啊。
黎姝倒是停了下來,卻還是彆過臉沒說話。
沈重照緊張地抓著扇子,現在和她說自己是女的是不是更離譜了,可要是認下的話她真的很像個到處沾花惹草的狗男人,生意就談不成了。
糾結了片刻,在黎姝的忍耐到極限之前,她憋了一句:“她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