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沈重照莞爾一笑,倒也不裝……(1 / 1)

沈重照莞爾一笑,倒也不裝了,上前親自扶起鄭蘊,還略帶嘲諷地對俞廣年說道:“俞縣令,她一個女人家,懂得比你多得多。”

鄭蘊感激地看著沈重照,俞廣年的視線卻反複地在她和紀星禾之間劃過,“你,你們…”

紀星禾聳聳肩退後一步,“你夫人比你聰明多了。”

俞廣年更加震驚地看向沈重照,“你一個女子,怎會…”

沈重照拿起官印丟給青石保管,冷哼一聲,“俞縣令到現在還要糾結我的女子之身嗎?”

俞廣年連忙低下頭,“不敢。”

“那便請你出去吧,我有要事要與鄭娘子談談。”

俞廣年卻是猛地抬頭,“啊,大人,那份折子是有賊人汙蔑!與賤內無半點關係啊!”

“夠了!”鄭蘊像是忍不住了一樣,走到他麵前給了他一巴掌,“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明媒正娶娶進門的妻子!你在我爹麵前發過誓會一輩子敬我愛我,可如今我遭人羞辱,你不僅不為我討回公道,卻反過來嫌我丟人了,嫌我礙著你大好仕途了!

天天抱著酒喝得爛醉給誰看!你可彆忘了,這官位還是我爹拿真金白銀給你砸出來的,真以為憑你肚子裡幾點臭墨就能當官了?!狗屁!統統都是狗屁!”

俞廣年卻仍是一副頹廢樣子,捂著臉小聲啜泣起來,“我這也是為你好,忍忍就算了,過段時間大家就都忘了,怎麼非得鬨成這樣呢?”

鄭蘊伸手又給了他一巴掌,“為我好,你讓我忍就是為我好了?忍他爹的,老娘又沒做錯,憑什麼忍!該丟人的是他耿繼宗,貪贓枉法的是他爹耿堅!老娘光明磊落就想要個公道!”

沈重照忍不住滿意一笑,鼓著掌來,“好!好一個光明磊落!”

鄭蘊喘著氣,驚覺失禮,擦掉眼淚紅著臉給沈重照賠了個不是。

沈重照擺擺手作罷,“鄭娘子放心,這公道,我定會給你。”

鄭蘊忍不住垂淚,又連忙轉過身擦拭,沈重照留了空間讓她調整情緒,示意青石將俞廣年帶出去。

青石點點頭,又向鄭蘊問道:“鄭娘子,這府裡可都是信得過之人嗎?”這決定了她將俞廣年丟出去的姿勢。

“啊…都是我在娘家帶過來的人,自是信得過。”

青石點點頭,“那便好。”說著毫無客氣將俞廣年拽了起來,開了門一甩手便甩到外頭,俞廣年沒站穩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看得紀星禾忍不住笑出聲,沈重照咳了幾聲示意鄭蘊還在呢,紀星禾一臉無辜地指了指她身後,沈重照一回頭,卻見鄭蘊也拿手絹捂著嘴偷笑。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笑出聲來,青石關好門回來,“笑什麼呢?”

鄭蘊搖搖頭,“沒什麼,隻是覺得姑娘很是偉岸。”

青石有些不好意思,“多練武你也可以的。”

一番折騰,四人總算坐下來聊正事。

沈重照率先說道:“鄭娘子,我們此番前來,便是想要耿堅的罪證。”

鄭蘊點點頭,“我都知曉,耿堅作惡多端,罪名不計其數,我也僅有一部分實證。俞廣年的一些公務我平時會幫他處理一些,一些錢款對不上我都有留心記著,與他提及他卻讓我彆管閒事,但這怎麼能算閒事呢?我待會將一些有貓膩的撥款和稅收數目的記載交予大人,大人帶著去與實交記錄作對比,便能查出一二。

還有去年那水利,我也聽說死了不少人,有些還是我們灃平人士,我去問候家屬時,也察覺到分發的補償金和工錢不對,我可以勸說他們出麵作證,指認耿堅。”

沈重照點點頭,“多虧有你。”

青石有些高興,繼續問道:“鄭娘子可知這水利具體監工是誰?找到他應該更能找到耿堅克扣餉錢的證據。”

鄭蘊想了想,說道:“應該是常東郡的郡守或郡丞,水利一大段都經過常東,而且常東郡守與耿堅狼狽為奸,交給他的機率最大。”

青石與沈重照對視一眼,“明白,馬上查。”

鄭蘊猶豫了一下,又說道:“還有他兒子耿繼宗,欺男霸女,買賣人口,玩死過不少人…”

她最大的目的還是耿繼宗,但她知道在上麵的人看來,耿繼宗也不過是個小人物,所以那份折子的大幅筆墨都在於耿堅。

“都交給我吧,我會一並處置。”

鄭蘊看向沈重照,她的眼裡透著一股堅定,讓她安心的堅定。

沈重照又掏出一張紙,上麵有著一個畫像,“還有一事,這個人鄭娘子認識嗎?”

鄭蘊端詳片刻,遲疑地搖頭道:“應當是不認識。”

沈重照收起畫像,“無妨,不認識便罷。”

青石隨著鄭蘊拿到了那些罪證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去調查,於是一大桌精心製作的菜肴便隻能三個人一起吃。

俞廣年早就被鄭蘊趕回了房間裡。

飯後,紀星禾悄悄摸著吃撐了的胃,說道:“鄭娘子府上廚子手藝了得!”

沈重照讚許地點了點頭,她剛剛也吃了不少,“食材也很是新鮮美味。”

“對對對!特彆是那炸蝦球,又酥又香!”紀星禾忍不住還在回味。

鄭娘子笑得合不攏嘴,“二位喜歡便好,若是喜歡長住也未妨不可。”

“謝過好意,隻不過有要事在身,還是不便打擾。”

鄭蘊也表示理解,她現在出於輿論中心,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這邊,萬一走漏風聲讓耿堅起疑,便得不償失了。

沈重照又問她:“那接下來,鄭娘子有何想法?”

鄭蘊知道她是在問俞廣年,便釋然一笑,“我已經寫好和離書了,這麼多年其實早該看透了…二位應當還未出嫁,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隻望你們能以我為鑒,慧眼識人。

我當年因著他模樣好,又會寫幾首酸詩哄我開心,巴巴就催著他來提親。他其實比我還大了五歲,但我那時候眼裡心裡都是情愛,哪管這些。

嫁給了他這幾年,日子一過,才知道他其實也不過如此,沒啥才學,人又怯懦,老了之後也不再俊俏。他其實答應過我不娶妾的…但他在外麵偷偷養了個女人我都知道。

一開始是想鬨個天翻地覆的,但回來一想,他心都不在我這了,這個沒了還會有下一個,還不如當不知道,給彼此留點體麵。

這次的事也不算沒有好處吧,起碼讓我真的下定決心要和離了。”

紀星禾有些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你還年輕,和離不算什麼,再找一個!”

鄭蘊含淚笑著搖搖頭,“雖然是和離,但在外頭看來就是被休了,哪還有人要我。後半輩子就靠著我爹留給我的基業,坐吃山空罷了。”

紀星禾卻一臉認真地說道:“那也很幸福啊!乾什麼都沒人管了。”

鄭蘊回握著她的手,忍不住一笑。

沈重照卻說:“你若遇到再次心動之人,想再嫁便嫁,我替你做主。但我覺得,你的未來可以更精彩,你才華出眾,不必拘泥於他人與過去。”

鄭蘊聽得一愣,像是被戳破心事一樣有些慌亂。

沈重照繼續說道:“對了,你的折子寫得很好,也是我決定親自來見你一麵的原因之一,我知那份折子送去時,你已做好赴死的準備。

雖然此事的出發點的確是為了你自己,但結果是耿堅落馬,還定州百姓一個安定。而從你的行事作風來看,你不滿貪官汙吏的做法很久了,暗中也有在收集罪證。

所以我個人存了一份私心,此事我會酌情稟告,爭取功過相抵,該是你的功勞,我不想被人冒領。鄭娘子意下如何?”

紀星禾也悄悄說道:“梳妝盒藏著的毒藥還是丟掉為好,那藥有揮發性,隻是簡單包著長期以往對人體也有害,儘早處理哦!”

先前去取證據時,她發現鄭娘子將毒藥與罪證藏在一塊,一條死路,一條生路,便看先來的是耿堅的人,還是朝廷的禦史。

可即便來的是禦史,鄭娘子雖能撿回一條命,但私盜官印也免不得定罪。

鄭娘子心下觸動,起身欲行大禮,卻被沈重照扶起,“不必如此,往後你可以好好思考自己想要什麼,跳出一個後宅女人的身份,我會再聯係你的。”

等到鄭蘊送她們回去,到了門口拜彆之時,鄭蘊還有些回不過神,但她卻忍不住喊住了沈重照,“大人,能告訴我你真的姓王嗎?”

沈重照笑了笑,拉過她的手,輕輕寫了一字,又在唇邊豎起食指,“保密,雖然我不喜歡,但還是暫且用著吧。”

鄭蘊呆呆地點點頭,和她心中所猜一樣,可當想象成為現實,卻還是有不真實的恍惚感。

沈姓,可是國姓。

鄭蘊攥緊手心,目送著沈重照離去,雖然得到了一個答案,卻多了更多的問題,她說不喜歡這個姓?為什麼呢?公主也想要為官麼?她想做什麼?

太多太多的問題充斥在她腦裡,但她卻萬分慶幸,慶幸來的人是沈重照,慶幸自己可以遇到她。這個女子的到來,給了她一個最優解。

沈重照正準備走,卻又轉身說了一句,“灃平被整治得很好,應該大半是你的功勞,縣令之位,配得上你。”

此話如同平地驚雷般在她腦中炸起,她將手心攥得更緊了。

自小,她便隨著兄長去學堂念書,此事是母親提及的,父親也沒反對。

可年歲大了之後,她女子的身份在學堂總會受人非議,母親便將她接回了家,可她還是記得先生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她也一直是這樣做的,特彆是當俞廣年當了官,她也以更高的標準要求自身。體恤百姓,一心為民,許多事都是她做的,百姓習慣歸功給俞廣年這個縣令,她好像也習慣了,因為她是俞廣年的妻子,是縣令夫人,是俞鄭氏,而不是鄭蘊。

可現在,沈重照告訴她,她隻是鄭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