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徐昭儀看到有個舞女正追著五皇子砍,不知道那來的力量甩開皇帝,朝著五皇子跑去。
沈重照感慨著母愛真偉大。
而越帝被甩得腳下不穩,跌坐在地,幾個刺客瞬間圍了上來。
沈重照找準時機,掐了自己一把,飛奔過去,“父皇小心!”
完美,劍尖沒入她的左肩,鮮血迅速洇潤衣服,看著雖然嚴重,但並未傷及骨頭。
沈重照趴在越帝身上,小幅度地顫抖著。
“重照!重照你沒事吧!”
…血都流你身上了還問我有沒有事?
沈重照緩緩抬頭,剛剛掐自己憋出來的淚水正好緩緩落下,“父皇…父皇沒事…便好。”
在越帝震驚又感動的眼神中,沈重照滿意地昏死過去。
等到沈重照醒來,周圍已經圍了一圈的人。
地上還跪著幾個太醫,看到她醒齊刷刷鬆了口氣。
坐在床邊的越帝關切地問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許淑妃卻是不遠不近地站在一旁,半點眼神都沒看她。
沈重照勉強笑了笑,“…沒事,隻是有些疼,父皇沒事便好。”
越帝哄了她幾句,賞了一大堆珍貴藥材,讓她安心養著,又急匆匆帶著一堆人走了。
房間裡霎時安靜下來,除了幾個侍女便隻剩沈重照和許淑妃。
二人緘默不語,許淑妃站了一會也離開了。
沈重照屏退侍女,隻留下簪星。
“情況如何?”
“與公主所想無差。”
“今夜可有人傷亡?”
簪星樂了一下,“連侍衛都隻有幾個受了傷,但那些刺客全都秘密處死,隻不過…將罪名都扣在了大周頭上。”
沈重照輕蔑一笑,“還真是低劣啊。”
簪星倒是有些擔憂,看向沈重照的傷口,“本就不是衝您來的局,此舉是否有些得不償失?”
沈重照老神在在地搖搖頭,“非也,攪動局勢才有意思,總不能讓他太過順心,越帝都敢朝我大周潑臟水,我也隻不過是借他的局順水推舟罷了。”
又伸手招了招簪星,“扶我起來,再給我弄點吃的。”
簪星歎口氣,扶著沈重照慢慢坐起,“您可得忌口,也隻能熬些小米粥之類的了。”
“……”命苦啊。
入夜,沈重照正睡得迷迷糊糊,卻驚覺有人翻窗而入。
左手正想悄悄往枕頭底下摸著匕首,卻忘了自己受著傷,疼得呲牙咧嘴。
“彆緊張,是我。”男子清越的聲音傳來,沈重照頓時放鬆下來。
“…你這大半夜翻窗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沈重照不滿地捂著傷口。
雲休璟沒回話,向前走了幾步,“阿照,我擔心你…”
“等等,站那就好了,我隻著了裡衣。”
“…我隻想看看你的傷。”
沈重照有些不耐煩,“有什麼好看的,我都上了藥包紮好了,還要打開來給你看嗎?”
雲休璟聲音低了下去,“我不是這個意思…阿照莫要生氣。”
“…可以站近一些嗎?我好久都沒見到你了。”
沈重照此時也清醒了些,想著畢竟兩個月不見了,便軟了語氣讓他往前。
雲休璟規規矩矩地往前幾步,沈重照仰著腦袋看他,“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雲休璟歪了下腦袋,一束月光傾照,隻看得見半邊臉,少年眉目繾綣,似是畫中仙。
“嗯,能保護你了。”
沈重照皺了下眉,沒應聲。
“若無要事,早些回去。”
雲休璟抓了抓衣角,“…有事。”
“阿照可有想我?”
沈重照對答如流,“嗯,就一點點想。”
“那,那我就先…”
似察覺到什麼,二人對視一眼。
沈重照掀開被子,麵色有些凝重,“上來,躲我後麵。”
雲休璟僵了一下,慌亂搖著頭。
沈重照壓低氣息,“上來,來人若有不軌之心,你直接出手。”
雲休璟狠下心眼一閉,藏進了棉被裡。空間狹小,不可避免觸碰到沈重照,而且…被子裡全都是她的味道,身上沾染著,仿佛自己也成了她的所屬物。
雲休璟的指尖無意識地揪住她的一角衣帶,慢慢攥進手心。
沈重照卻被雲休璟身上的溫度冷得一哆嗦,勉強伸手掖好被角,“你彆介意,隻是我受了傷,才出此下策。”
“嗯…”不介意。
沈重照半眯著眼,看著一個瘦高人影從窗口翻了進來。
…明天是不是讓簪星把這窗封了比較好?
腳步很輕,看身形是位女子,走到沈重照床邊緩緩坐下。
雲休璟努力聽著動靜,那女子坐了一會,卻隻是極輕極輕地歎息一聲。
是…許淑妃。雲休璟卻反而更加緊張起來,若是被發現,可真是太失禮了…
好在許淑妃坐了一會便離開了。
沈重照盯著床頂許久,才將雲休璟從棉被裡揪出來,“你還睡上了?”
見他不回話,沈重照這才驚覺雲休璟整張臉紅得嚇人,有些冰冷的手撫上他的臉,“不會捂壞了吧?”
雲休璟不敢與她對視,彆開眼盯著床邊角落。
白色的…繡著蓮花…似乎是…
“喂,你怎麼更燙了?大半夜的我不好給你找禦醫啊。”
雲休璟揪緊衣帶,有些不知所措,“…沒事!我沒事!我先走了!”
“…那你彆扯我衣服,要扯破了。”
雲休璟嚇得急忙鬆開手,連滾帶爬下了床,仿佛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他。
看都不看沈重照一眼,“…阿照,我先走了。”
“哦。”
雲休璟貼心地關緊窗戶,房間裡又重新陷入寂靜,沈重照卻沒再睡下。
一個人影忽的出現,給沈重照點了盞燈。
“娘親。”
“今夜宮宴遇刺,各宮巡邏密度都有所增加,他過不來。”
沈重照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想到雲休璟居住的宮殿與延慶宮相距頗遠,加之靠近越帝的太極宮,守衛更加森嚴。
“…他一開始就在延慶宮內。”沈重照想起他身上的溫度,想必是在冰天雪地裡等了許久。
“看來延慶宮的守備要重新部署了,跑進來個毛頭小子都不知道。”許淑妃似是站累了,靠在床沿,有些調侃問道:“不過…他就為了見你一麵?”
“娘親!說正事!”
許淑妃擺擺手,“行行行,你先前接到的消息到什麼程度。”
沈重照回想了一下,神色認真起來,“四皇子歿了,似乎牽扯到皇後,賢妃也因此重病。娘親怎麼看?”
許淑妃不屑地笑了一聲,“借刀殺人罷了,賢妃也不是重病,她瘋了,狗皇帝格外開恩讓趙家接回去了。”
…似乎事情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皇後與越帝青梅竹馬,自誕下大皇子沈宜陽便位居中宮,而後葉貴妃與德妃差不多同時有孕,德妃為了爭一個“二皇子”的名頭催產生下沈宜明,但也因此自小便體弱多病,擔心葉貴妃報複,向皇後投誠,成了皇後一黨。
而葉貴妃肚子爭氣,生下龍鳳雙胞胎,皇上恩寵不斷,晉了貴妃之位。
賢妃則後續生下四皇子,不知怎的也跟葉貴妃越來越交好。
餘下嬪妃也各有站隊,除了像許淑妃這樣獨善其身的少數人,後宮大致分為兩派。
而這都是越帝在後麵一手所推動的,力求兩方角力的平衡狀態,而他穩坐釣魚台,隻需拋個誘餌,便能引得後宮女人爭鬥不休。
大皇子沈宜陽年歲漸長,也開始接觸前朝,初露鋒芒,而葉貴妃的三皇子沈宜辰還隻知吃喝玩樂,越帝這是看前朝後宮即將失衡,便又利用起貴妃一黨企圖打壓一下皇後,隻是……
“為何貴妃一黨損失更大?以四皇子為代價…是越帝授意?”
許淑妃搖搖頭,“葉貴妃雖蠢笨,但還沒到沒人性的程度,賢妃也絕對不會同意。是皇後看清了,反過來設了局,直擊藏在最後的越帝,將了一軍。可惜…”
“可惜越帝不惜犧牲四皇子,也要贏下這一局,所以皇後還是輸了,掌管後宮的鳳印被奪,但卻最大程度保全了自己一派。”沈重照聲音有些低啞。
許淑妃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繼續。”
“趙家失了一位皇子和一名高位妃嬪,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會最大程度針對已經入仕的大皇子…而後宮的平衡被打破,越帝也急需扶持一個新人為貴妃所用,所以徐昭儀…”
沈重照猛的抬頭,“四皇子剛歿便急著舉辦除夕宮宴,這宴,是為徐昭儀而設!一切一切,皆出自越帝之手!”
許淑妃彎下腰摸了摸她的頭,“以命相護,最合適不過的理由了,越帝早已在暗地裡提拔徐氏子弟了。”
沈重照恨恨地說:“男子當真是小肚雞腸,狼心狗肺,陰險小人!”
“所以,重照對於男子不可心軟,玩玩便好,莫耽於情愛。”
“娘親放心,重照都知曉!”
“嗯。”許淑妃直起身,“不過皇後倒是個有趣的,堂上對證時她一言不發,一句都不為自己辯解,氣得狗皇帝跳腳,看著還是很解氣的。”
沈重照想起皇後的那個白眼,忍不住笑了一下,“當真是清醒了。”
“早該清醒了,她若不死,皇後之位永遠是她的,爭那點沒用的情情愛愛做甚,一刀剁了狗皇帝造反來得實在,真這麼喜歡可以把腿折斷了當狗養,多有趣啊。”
…沈重照有些迷茫,她娘親每次端著優雅的貴女架勢口吐狂言,沈重照就感覺這世界很不真實。
但是,話糙理不糙!娘親說得都對!“嗯嗯!娘親喜歡我幫你安排。”
許淑妃嫌棄地敲了下她腦袋,“彆貧,出去兩個月嶺州那邊聯係上了嗎?”
“已取得初步聯係,蟬衣還在處理後續,後日便可回來。”
“嗯,她的舊部,你要好生對待。”許淑妃看向搖曳的燭火,語氣有些懷念。
每每想到那位將軍,娘親總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