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了半月有餘,她仍是未能等到他的回歸。
缺失了他的這些時日中,她所要進行的生活仍是進行下去的。
在街上看見精彩的表演後,她會激動地往回呼喚。
“祁煜你看!好厲害!”
可呼喚聲卻不會有人回複。
吃飯時吃到好吃的東西,她也會下意識地把菜夾到那個空碗中。
“你嘗嘗這個!”
對麵空碗中的菜最後隻能由她自己吃掉。
在與利莫裡亞人的遊戲中失利後,也會氣鼓鼓地對著空氣一通吐嘈。
“你看,我又輸了。”
可吐嘈聲卻始終沒人給予回應。
而這所有的一切,帶給她的感覺隻有缺失。
一種似乎空了什麼一樣的缺失,迷茫。
這些日子裡,她似乎遺忘了很多很重要東西,可她卻從來沒有意識到某個問題。
隻是在某天突然地拿出身上所攜帶的魚型娃娃以後,她卻一時地想不清這個娃娃的來曆。她才終於發現了那個自己似乎已經遺忘了很多很多,隻是她從來沒有發現罷了。
“這個娃娃……是從哪來的呢?”
“還有我脖子上的項鏈……”
大腦中某些於她很重要的記憶忽然地被她遺忘了,而當她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以後,她做了一個決定,她要把現有的記憶都整合起來記錄到一本書裡。
這樣哪怕她遺忘了這些內容,再去翻起這些書就又能想起來。
征得裡安的同意以後,她就到了陸地上生活,而那位隨身跟著她的裡安也一起上了岸。
“我可以要一本本子,還有筆嗎?裡安。”
裡安點點頭,去市麵上買來了她所需要的本子與筆。
拿到東西的少女隨即在桌上開始書寫起自己所記得住的東西。
寫到中途時,她的筆漏了墨,把一塊字跡給暈開了。
她想將這一段重新書寫一次,大腦卻同突然宕機了一樣。
她也想不起來了……
這片墨跡……究竟暈染了什麼東西呢?
她歎了口氣,莫可奈何地開了口:“真是魚的記憶……”
“甚至,還不如一條魚。”
而那墨跡以後的字是什麼,連她也不知道了。
忙活了一天以後,她的筆記本算是完成的差不多了,她將那本筆記帶到身邊,又細細地翻閱起來。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何其正確。不過隻是一天的時間,她又將筆記中的某些東西遺忘了。
“為什麼……最近的記憶會遺失的那麼快呢?”
她尚來不及細想,就突然地嘔出一口血。
她吐血向動靜哪怕並不大,也還是把門外的裡安吸引進來了。
“您又犯病了。”
“無礙。”
她伸手拿過桌上的藥瓶,卻在開蓋的那一刻頓住了。
這瓶藥怎麼吃呢……又是否是可以治療她病的藥呢?
“裡安……這個藥……”
她又忘記了一些東西,包括這個藥瓶。
裡安的眉頭也微微一皺。
“就是針對您病情的藥,放心吃就好,一天三次,一次兩粒,犯病的時候一粒。早飯飯前,午晚飯後。”
好熟悉的醫囑……但是她又是在哪聽到過這句話呢?
又是從誰的嘴裡聽到的呢?
【一天三次,一次兩粒,早上要在飯前吃,晚上要在飯後吃,中午也要在飯後吃,記住了嗎?】
【如果半夜身體出狀況了,就再倒一粒出來,不能多吃,一粒也不行。】
而這段熟悉又陌生的男聲再一次地跳了出來,反複地在她腦中回放。
聲音回蕩,而她的大腦也跟著映上他的臉。
他是誰?
她有些恍惚。
是祁煜嗎?
她隱隱約約地記得,他好像是叫祁煜。
這張臉好像就是祁煜的。
趁著現在還記得,她將醫囑寫在了藥瓶的瓶身上,以避免下次再要因為這個去麻煩裡安。
而她現在能記住裡安,也似乎隻是因為天天都與他有交集而已。
而哪天會不會突然把裡安也忘了,她也不太清楚。
“裡安,你說我為什麼記性變得越來越差了呢?”
裡安一時語塞,回答不上她的問題。
“好討厭這種隨時都在忘記什麼的感覺……”
“你說會不會在明天,我連我遺忘了記憶這件事都會忘,到時候遠以為自己是個完整的人?”
本來隻是在對裡安開玩笑,但裡安不太自然的反應卻引起了她的懷疑。
裡安是不是也知道些什麼?
“裡安,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沒有,我不知道。”
“真的嗎?”
“真的。”
少女歎了口氣,卻也沒有追問下去。既然他不願說的話,也沒有了追問下去的必要了。
午後的時光仍是她美妙的午休的時間。
淺夢時分,地下的岸灘突然地震了震,而這一震也是直接地讓她醒來了。
裡安推開門衝進來:“您沒有事吧。”
她搖了搖頭。
“沒有。”
“裡安,這怎麼突然地震了。”
“海底最大的海獸被人獵殺了,是最大最危險的南獸。”
“這隻海獸有什麼特彆的嗎?”
“我也隻知道一些皮毛,聽說這是實力深不可測的海獸,會攻擊岸上的人,也會吃海下的人魚,鯨魚。但它並不在我們這片海域活動,隻是前一陣子不知道為什麼來到了這片海域,還把利莫裡亞都破壞的很厲害,我好些個族人已經失蹤了。”
“失蹤?!那你剩下的族人怎麼辦!”
裡安繼續說:“海神大人原來有組織過一個實力強大的“武會”,這個武會會負責與海獸戰鬥的。”
“海神?!海神存在嗎?!”
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向裡安。
在這些日子裡,她遺忘了很多很多的東西,可唯一保全完好的,就是有關於裡納斯傳說與海神的新娘這一層身份相關的東西。
難道那個虛無飄渺的海神是真實存在的嗎?
“存在,他原來不是一直都在您身邊嗎?”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裡安當即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
裡安,你看看你說了些什麼。
“一直都在我身邊?!裡安!你告訴我,是誰!”
少女的逼問並沒有讓裡安開口,而那個已丟失了大量與祁煜相關信息的少女,即便是得到了這樣一層幾乎可以破局的消息也依舊像處於大霧之中了無頭緒。
“裡安!!你說啊!”
“裡安!”
少女的嘶吼聲越來越大聲,甚至帶了幾分哭腔。
她總覺得這件事一定對自己很重要,一定是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
對麵的裡安是不忍心聽到女孩子的哭聲的,可他彆無選擇,隻能心上一橫地裝聾作啞了。
裡安低下腦袋,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要是讓海神大人知道他的女孩哭了,一定會很心疼吧。
裡安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將她的手從肩上拉下來。
“我不會說的,請您不要再為難我了。”
她的手無力地垂在兩側,她看著一旁的
裡安出了大門,卻突然間有了想大聲哭泣的衝動。
她好像忘記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他具體是誰?她卻真的沒有印象。
帶著這樣的疑問,她翻開了原來自己所記錄下來的筆記。
那原來白花花的牆也被寫滿了這樣一句話。
“如果有什麼想不起來的,就去翻翻那本封麵名叫《記憶》的筆記,這是你親手寫下的筆記,裡麵也許會有你要的答案。”
而那字滿牆的牆壁,從原本開始還是一麵白牆。
可到後來,卻變成了滿是這行字的灰牆。
而這也隻是因為她害怕在某來的某一天裡,她連這本筆記也遺忘。
她一定有很多不能遺忘的記憶,也一定缺失了很多這樣的記憶。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翻開了那本自己的筆記。
她先是把裡安的話補寫了進去,以避免自己以後就遺忘了,而補全以後,她就在那本筆記中尋找起了答案。
……
【祁煜是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你手上的戒指是他送的。】
……
【祁煜是一個總是會在你身邊陪著你的人,如果忘記了他,也請一定要翻升這本筆記。你要反複地記住這個名字,哪怕你第二天又忘了他。】
……
【祁煜囑咐過你,吃藥的話是一天三次,一次兩粒,早飯飯前吃,午晚飯後吃,不舒服的時候就取一粒吃。】
……
【你不知道項鏈與魚娃娃是誰送的,但可以猜出來,也許是他送的。】
……
【祁煜似乎向你表明過心意。】
……
【祁煜他記得你的口味,如果你哪天碰到一個做飯特彆符合你口味的人,十有八九是祁煜。】
……
【祁煜是紫色頭發,他總穿一件紫色的皮衣,帶帽子還戴麵具,但是他的眼睛很漂亮,如果你哪天看見了這一個扮相在你看來十分怪異的人,可以去問問他是不是叫祁煜。】
……
【你身邊隻有一個祁煜,沒有什麼彆人,他是你的唯一。】
……
【祁煜是把你從裡納斯帶出來的人。】
……
【你曾在人魚神像以前做過禱告,向人魚神像立下過你對祁煜的誓言。】
……
她一行一行地掃下來,眼眶卻不自覺地濕潤了。
一顆一顆的淚砸到書頁上,把書頁都相互地粘連一起。
她透過這些直接了當的文字直觀地感受到了原來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愛著祁煜,對他的執念又是何其的強大。
明明不記得的他,但是那種宛若浪潮般湧出的愛意與疼痛還是淹沒了她。
她以前一定很愛很愛那個叫祁煜的人,愛到現在這個自己都會為之一震的程度。
祁煜……祁煜……
祁煜……他究竟是誰呢?
彌天蓋地的情緒如江水般滔滔不絕地襲卷而來,而少女的情緒也在那一行又一行的文字裡被帶到了頂點。
她還是想不起他,哪怕僅是一點想起來跡象也沒有。
可她透過那些文字與裡安所說的話,卻有了一個在她看來十分可笑,大膽而虛妄的結論。
『那個她所深愛的祁煜,就是她所一直以來都認為最虛無的海神。』
她提起筆,儘力地抵製住將要爆發的情緒。
她努力地想要讓自己保持冷靜,可那洶湧的情緒還是如決堤的河水般奔湧而出,一次又一次地衝擊那顆搖搖欲墜的心。
她顫抖地在書上補下這樣一句話:
『請記住,海神並不虛妄,海神並不虛無,他一直都在你身邊,他就是祁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