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為師什麼?為師沒聽見,你再叫一次。”
謝不言躺著沒動,看著銀鈴道。
銀鈴翻了個白眼,“你有沒有點正經事?你自己廢成這樣也不著急嗎?我可著急的很,剛剛看見不聽拎著一籃子菜,我饞得很,耽誤了半個月,走吧,跟我一起去逍遙宗秘境。”
謝不言歪歪頭,有些為難,“這可怎麼辦,時間過去太久了,他們不認賬了。”
“你說什麼?”銀鈴氣極,“他們敢不認賬?那我就掀了他們的老窩去!”
“哦?你才剛睡醒,就有這麼大能耐?看來恢複得不錯。”
銀鈴看向他,見他笑意儘顯,似還想遮掩,方覺出被他戲弄,一腳踹得他的床吱呀作響,“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了。”
謝不言悠悠坐了起來,似是料定銀鈴會等他。
銀鈴走到門邊,頓住腳步,閉眼吸氣,遂又折返回來,繞到屏風後,拿了他的衣服,丟到床上,剛想說話,卻見一個小人兒從門外飛奔而來,撲進她懷裡。
“姐姐!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再也……”
是柳知知。
銀鈴眨眨眼,“以為再也什麼?見不到我了?”她有些好笑的蹲了下來,“我可沒那麼容易死!”
柳知知頭發亂糟糟的,眼眶紅紅,小臉一看就是還沒梳洗,剛醒就跑過來了。
她點點頭,“嗯!我就知道我姐姐最厲害!剛剛我還夢到了姐姐,所以一睜眼我就出來了,沒想到姐姐真的醒了!”
“夢到我了?夢到什麼了?”
柳知知低頭回憶著,“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姐姐看到我和一條小蛇在玩,然後說它可怕什麼的。”
銀鈴一愣,不自覺問了一句,“小青蛇?”
柳知知點點頭,“好像是……姐姐怎麼會知——”
“可真是巧,我也夢到嶽姐姐了!”李七斤也出來了,在屋子門口聽到之後,插了句嘴,又道:“嶽姐姐醒了就好,可叫我們擔心壞了。”
銀鈴沒吭聲,低著頭,像是走神的樣子。
按照柳知知所說,那麼,她看到的那個光圈裡麵,就是柳知知的夢?她能進到彆人的夢裡?
她看向李七斤,“你是不是夢到你自己躺在院子裡小憩,知知在屋裡吃雞腿?”
李七斤表情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
有意思,不愧是她!又得到個新本事,看起來是能入彆人的夢,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能力,有機會要好好研究一下。
銀鈴心情大好,看向謝不言,“你動作快點!我在外麵等你!”
說罷,她高高興興走了出去。
柳知知看向謝不言,“仙人哥哥,姐姐她……”
謝不言低頭笑了笑,抬頭正色道:“此事,你們不可同旁人說起,不然便是害了你姐姐。”
柳知知橫著眉毛,認真點了點頭。
謝不言下了床,“嗯,你們先去吧,中午用飯的時候,我們便回來了,吩咐不聽,今日飯食做的精致可口些。”
“是!”
人都出去之後,謝不言拿起銀鈴丟在床上的外袍,看著這抹紅,他的手頓了頓,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回過神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銀鈴坐在石桌旁,正琢磨著這新得來的本事往後有什麼用,看到謝不言走出來,起身迎了上去。
“你也知道,我不認得路,你要是沒個指路的本事,我才不等你。”
謝不言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朝院門走去,“嗯,走吧。”
二人出了院門,便由銀鈴駕雲而起,飛至蒼穹。
“睡了這半個月,身體可有什麼不舒服嗎?”謝不言在她身側問道。
“沒有啊,感覺特彆好。”
“嗯,那你是不是該和為師解釋一下魏慎的事?”
銀鈴聞言,心裡一驚,不敢看他,“魏慎的事?什麼事?”她話鋒一轉,反問道:“對了,半個月了,逍遙宗的人都回去了吧?死了六個人,那案子查明白了嗎?”
“你記得六個弟子遇害,那也該記得,那時你的對手,沈白玉也死了。”
“他死就死唄,關我什麼事?死了才好呢!”銀鈴心裡有些沒底,“總不至於懷疑我吧?我那時都那樣了,而且殺招不是被你、不是被逍遙宗掌門擋下了嗎?關我什麼事……”
她不知道這個案子查到什麼地步了,也不知道魏慎有沒有被發現。
“銀鈴。”他叫她的名字,語氣淡淡的,卻有些不容置疑的嚴肅,“沈白玉隻是你試煉場上的對手,不是你的敵人。”
“不是敵人?他辱我師、辱罵你!譏諷我!我沒親手殺了他,還覺得可惜呢……”銀鈴話說出口,心裡有些懊悔,這不是引人懷疑嗎?
她隨即岔開話題道:“那個魏慎呢?我都睡了半月,他敗在我手中,不可能早就生龍活虎了吧?”
謝不言眉頭微皺,但很快又鬆了下來,“他還沒醒。”
銀鈴暗自鬆了口氣,滿意地點點頭,“那還差不多。”
“你在關心他?”謝不言忽的問道。
銀鈴一臉古怪,“我關心他?我恨不得……”她止住了話頭,心思一動,改口道:“我恨不得再也見不到他!你不知道,他比沈白玉還可惡,竟妄想要我做他的女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你以後彆跟我提他,提到就惡心!”
她當然是想親手殺了魏慎,可她不想謝不言再追問魏慎的事,不如以此為借口,往後不提此人。
謝不言看看她,輕輕應了一聲:“好。”
“所以後來,這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他們根據慕閣主所述,疑心是魔族所為,有意無意便不讓為師知曉內情了,對外宣稱,那宋清瑤是急病而亡,另五個弟子不堪忍受輸給你,還歸家去了。”
謝不言沒有告訴她,為什麼事關魔族便不讓他知曉內情,但銀鈴聽不看不聽說過,謝不言的母親,是魔族中人。
銀鈴沒有多話,隻撇撇嘴,道:“糊弄人……輸就輸了,還非要拉我出來,輸給我怎麼就不堪忍受了?有機會我非得好好教教他們做人。”
謝不言笑出聲來,“他們一貫風格罷了,隻是你倒是心氣不小,還想教那些人做人呢?”
銀鈴看向腳下層雲,岔開話題道:“到逍遙宗還要多久?你隻說往這個方向飛,可我們都飛了這麼久了。”
“快了,逍遙宗與浮玉山一樣,隱於凡塵之外……你看,那裡就是。”
銀鈴順著謝不言所指看去,層雲掩映,如霧如紗,風起雲動,顯露出底下那片一望無際的深藍。此時晨光熹微,映得海麵如有無數星光,波光粼粼,甚是好看。海麵儘頭,雲霧繚繞,隨著二人的接近,一座仙島漸露,島上靈氣逼人,花樹盛放如春,亭台高樓聳立交錯其中,頗有一副世外仙境之貌。
這兒就是逍遙宗?一座島?難怪不叫逍遙山,那也應該叫逍遙島啊,怎麼叫宗呢……
二人穩穩落在島上,方一定神,不遠處便跑來兩個小仙使。
“怎麼來得這麼突然?若非不看仙使提前傳信,我們都來不及接二位。”
小仙使十八九歲的模樣,滿臉都是嫌惡,另一個也是極不耐煩的模樣。
“就是,一點規矩都不懂,遲了半月不說,還在來之前才通知人,害我們好生倉促!”
謝不言神態自若,笑道:“那便快些去吧,我們也要早些回去。”
小仙使冷哼一聲,白了謝不言一眼。
這兩個小仙使,還真是,找死呢。
銀鈴知道,這裡是謝不言他爹的地盤,謝不言脾氣本來就好,加上他這身份,不便惹事,但她不同,她可什麼都不怕。
但見她俯身撿起兩塊石頭,在手裡掂了掂,左右手一齊開弓,將那兩塊不小的石頭投擲出去,狠狠砸在了那兩個仙使的腦門上。
兩個仙使正要背過身去帶路,突然腦門被這麼一砸,一聲痛呼之餘,見腦門出了血,氣急敗壞。
“你這沒教養的女子!怎可暗器傷人!”
“我定要稟明掌門,看看你們浮玉山教的什麼弟子!真是什麼師父教出什麼徒弟……”
銀鈴笑了起來,“暗器傷人?原來你們逍遙宗的暗器是石頭啊!”
說罷,她冷冷看向二人,“怎麼?你們逍遙宗輸不起?我堂堂正正拿的第一,憑什麼看你們這兩個狗東西的眼色!要是不服氣,你們兩個一起上,和我打——”
“銀鈴,不可生事。”謝不言輕聲打斷了她。
兩個仙使顯然也是暴脾氣。
“堂堂正正?你使的什麼妖術邪法,害死了我們大宗師弟子,還有臉在此吆喝?”
“就是!本就是個非人非鬼的怪物!還真當自己是仙門中人了!”
謝不言眼看著銀鈴就要爆發,立時將她攬至身後,回身安撫道:“莫要聽進去……當初你說過,不讓為師為難,可還記得?”
銀鈴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他一眼,氣呼呼地閉上了眼睛。
她當然記得,那還是當初答應拜他為師的時候的約法三章。
謝不言擋在銀鈴身前,垂眸看向那兩個仙使,“你們二位也彆惹事的好,鬨起來,兩派麵子上都不好看,我這徒兒性子厲害,手段也厲害,要是真動起手來,你們也知道,我這廢人是沒什麼本事救你們二位的。”
那兩個仙使捂著腦門,滿臉不忿,“那她把我們打傷了,怎麼算?”
“回去抓緊治治吧,彆留下疤來了,將秘境靈石給我即可,我認得路,我們自己去,秘境有守衛,你們大可放心。”
這兩仙使顯然不樂意,還想為難謝不言二人。
銀鈴再也忍不下去,騰空而起,手中月彌扇朝著兩個仙使身後扇去,細小的電光伴著罡風,兩仙使也不知是被風刮的還是嚇的,跌坐在地。
“按我師父說的做!動作快點!慢了,我這扇子可不會再偏了。”
兩小仙使麵麵相覷,半晌,哆哆嗦嗦地又是掐訣又是念咒 ,憑空取出一顆瑩潤的晶石,丟進了謝不言懷裡,然後轉身便跑進林子裡,沒影了。
銀鈴落在地上,看著謝不言,很是不齒道:“你可真沒用!”
謝不言不以為意,笑著向她伸出手,“你有用就行,為師就指著你有朝一日飛升成仙,揚名天下了,走吧。”
銀鈴白了他一眼,伸出手去。
這師父還是不靠譜,白了頭發也一樣不靠譜。
謝不言帶著銀鈴,沿著一旁的小徑往仙島深處走去。
銀鈴跟在他身後,看向他牽住自己的手,心裡有些彆扭,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覺得心裡癢癢的,古怪得很。
她不喜歡這種古怪的感覺,遂開口和他說話分神,道:“你就是在這兒長大的?”
謝不言點頭,“嗯。”
“不對啊,這兒既然是你、我直說了啊,既然是你爹的地方,要是你的仙骨真在這兒,他怎麼會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豈不是故意藏著不給你的?”
謝不言笑了笑,“這其中的事有些複雜,以後有空,為師再說與你聽。”
銀鈴撇撇嘴,看向沒有儘頭的前路,“那我們還要走多久?不能用飛的嗎?為什麼要走?”
“你一飛上去,就會被打下來。”謝不言指指天,“逍遙宗的規矩,在宗門內,不允許飛。”
“有病。”
“快走吧,快些取了你的碗,還來得及回去吃午飯。”
銀鈴撇撇嘴,跟著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