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得不慢,又多是崎嶇山路,銀鈴自有了修為,體力也好了很多,而謝不言的臉色卻有些發白,但好在他走的是近路,雖難走了些,但還是到了。
逍遙宗秘境位於仙島的深山之中,眼前是一處幽深的山洞,洞口兩側站著持槍仙使,應該就是秘境的守衛。
謝不言上前將靈石遞給守衛,又說了幾句,便轉身帶著銀鈴往洞口走去。
山洞洞口似被水波封住,隻見兩個守衛操控靈石,協力做法,將封住洞口的水一般的結界打開,而後,謝不言便牽著銀鈴的手,走了進去。
銀鈴邁入秘境,語氣有些失望道:“就是這兒?”
她並未見到什麼非比尋常之景,眼前不過山石草樹,隻是其中有一座高塔。
“嗯,走吧,先去取你的幽冥碗。”
銀鈴搖搖頭,“我不著急,先找你的東西吧!”
謝不言看了看她,遂握緊了她的手,往山石草樹間看去。
微風浮動,草木鬱鬱,山間翠鳥輕鳴,蟬音攘攘,那其中,沒有一個鬼靈。
他眼底暗了暗,遂邁開腳步,往林中走去。
銀鈴一邊跟著他走,一邊順著他的目光看著,可除了風景,什麼都沒有,“我有修為,可以開天眼嗎?多一個人找,說不定快些呢?”
謝不言停下腳步,“你若想幫為師,可以找找,這草叢之中,有沒有骨頭。”
“骨頭?你是說,你的仙骨在這些雜草裡?這怎麼找?”
他笑了笑,“總好過在整個世間尋覓。”
銀鈴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於是拉著他的手,與他分開了一些,在草裡翻找著。
細想來,謝不言這人也是古怪,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若不是他吹牛,那他便是真的曾經很厲害,可真的厲害,怎麼會把自己的骨頭丟了?又不是首飾香囊之類的,是長在身體裡的呀!
難道是他摔了一跤,自己把骨頭摔出去了?荒謬……
正胡思亂想著,銀鈴忽然看見草叢裡似有一堆石頭一般的白色硬物,她想去看,不自覺手上使力,將謝不言拉了過來。
是骨頭!一堆人骨!
“謝不言!你看!”
她鬆開他的手,有些興奮地彎腰下去,捧起了頭骨,隻是,這頭骨剛入手,她心裡便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的心跳得很快,卻有一團東西堵在其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腦中也是一片混沌,卻在電光火石之間,看見了她自己的臉!不是嶽銀鈴的,是她鬼主銀鈴的臉,但又好像有哪兒不太對勁,那個銀鈴,眼神比她堅定,神情比她端正,身上不僅沒有鬼氣,還散發著淡淡的白光,那是修道者的浩然正氣……
這什麼鬼東西啊!
她猛地鬆開手,丟掉了手中頭骨,頭骨形圓,軲轆似的滾到一邊。
而謝不言原本正怔怔地看著那堆骨頭,半晌沒有開口,直至銀鈴丟了手中的頭骨,他才回過神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恢複如常,“人骨也敢伸手就拿,現在才知道怕?”
銀鈴還沒從剛剛的感覺中回過神來,有些恍惚地看向謝不言,“這是誰的骨頭?”
謝不言的目光落在那堆枯骨之上,俯下身,將它們一一拾起,“是……一位故人的屍骨。”
說罷,他尋了個地方,從他的布袋子裡取出一個小勺,隻兩下便刨了個坑,將屍骨掩埋了。
銀鈴的注意力被那小勺吸引了去,“你寶貝怎麼這麼多,這勺子看起來也蠻厲害的。”
她想起自己剛為人時,被王家人裝進棺材活埋之景,那時要有這勺子,也不必靠著李七斤那個廢物來救了。
謝不言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看向銀鈴,“你想要?”
銀鈴眨眨眼,看著他手中的布袋,“我想要你這個布袋子。”
謝不言輕笑出聲,“你倒是會挑,等你什麼時候修為到了高階,為師就把它送你。”
“這可是你說的!我現在已經是中階了,到高階能有多難?你先替我保管好,彆弄丟了!”
二人收拾好,謝不言又牽起了銀鈴的手,繼續走著,在這山中轉了一圈,期間謝不言一直在四處看著,最後,停在了那座塔前。
“怎麼?不找了?”
謝不言低垂眼眸,輕輕搖頭,“她不在這兒。”
“它?你的仙骨嗎?我就說被你那個爹藏起來了,你還不如找他要去。”
“進去吧,六層丙類,第十三格,放著的就是幽冥碗,為師不進去了,在此等你。”
銀鈴看看他,鬆開了手,走進塔中。
帶著謝不言進去也無用,看起來,他對這裡熟悉的像自己家一樣,不,這也算是他家,可他現在一點修為也沒有,她自己進去還能快些。
謝不言在塔外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取出酒壺,飲了一口,看向方才掩埋屍骨的方向,輕輕說了一句,“所以,你真的已經去了九幽,轉世輪回了嗎?”
日光漸甚,偏他紅衣白發,獨坐在高塔的陰影中,看起來美麗又落寞。
銀鈴進入塔中,自一層起,四周牆壁之上皆是密密麻麻排練整齊的暗格,她隨手掀開一格看了看,看不出什麼名堂,故而也不再耽擱,飛身而起,直奔六層而去,找到了謝不言所說的地方,拿到了那個能讓她吃東西的幽冥碗。
所謂的幽冥碗,像極了凡人乞丐端在手裡的破碗,隻不過不破,且是木製的,上麵不知是火燎出來的還是印刻上去的,有些暗紋,其餘的,實在再普通不過。
也不知道她費那麼大力氣,就拿了這麼個玩意兒,是不是吃虧了。
銀鈴取了碗便出了塔,見謝不言坐在門口等她,她把手中的幽冥碗遞了過去,“給我來點嘗嘗。”
謝不言笑著拿起酒葫蘆,往她碗裡倒了一點,“嘗嘗吧,不過,你未必喜歡。”
“小氣。”銀鈴一臉不信,覺得他舍不得給自己,所以才就倒了這麼一點兒。
她把碗送到嘴邊,先聞了聞,是酒的香氣,明明就很香。
但她看著碗中酒,遲遲沒動。
能喝嗎?謝不言喝過的,應該沒問題吧?而且他還要靠她找仙骨……
她抬起了手,試探性抿了抿,卻沒嘗出味道,接著遲疑片刻,濁酒入口,銀鈴隻覺得口中如塞了一塊燒著的糖,還沒來得及反應,這滾燙的糖水便落入咽中,到了胸口,燒了一路,最後在肚子裡留下一股炙熱。
銀鈴嗆得咳嗽不止,大驚失色,“這什麼東西?”
謝不言笑著起身,“走吧,回去吃飯。”
她看著他的樣子,漸漸緩下心神,似乎真的沒事。
“你不再找找了?”她臉色有些紅,見他走了,連忙跟了上去。
謝不言看向她,“不在這兒找了,往後,我們便去這海裡撈針,看看能不能撈到罷。”
這兒是那個人身隕之地,這裡沒有,那隻能去人海茫茫找找看了,若不然,那便是命數,他此生,與仙道無緣。
“什麼海裡撈針?你說你的仙骨在海裡?你瘋了吧,我不去,我不會水,你自己去找吧……”
二人出了秘境,原路返回,銀鈴腦袋暈乎乎的,許是酒勁上來了,看著謝不言竟有些重影。
“等等!”她突然出聲,叫停了謝不言,謝不言正要回頭,她立刻製止,“彆動!”
說著,她飛身而起,到謝不言身側樹上,捏住了一條正要攻擊謝不言的小黑蛇,小蛇兩指粗細,通體漆黑,隻比柳知知夢裡的青蛇大了一點點,長得倒是差不多。
銀鈴笑嘻嘻地看向謝不言,“知知喜歡這個,帶回去給她養著玩兒。”
謝不言看著她的嬉笑模樣,又站得搖搖晃晃,不免有些後悔,早知她如此不勝酒力,便不給她嘗了。
他上前扶住她,帶著她繼續往回走。
銀鈴將小蛇捏在手中,抬頭看向謝不言,口中不自覺道:“你怎麼會長成這樣?”
謝不言失笑,“為師長成了什麼樣?”
“妖孽,彆想勾引我……”她嘟囔著撇過臉去,不再看他。
二人回到了島邊,銀鈴正要施法起飛,謝不言攔住了她,又拿出了那個布口袋,從其中取出一隻手掌大小的白玉小舟,往空中拋去。
隻見那小舟瞬間變大了數倍,容納他們小院的六個人不在話下。
“你還有、這種寶貝?”銀鈴睜大了眼睛。
“這仙舟雖飛得慢些,但你在船上也好歇歇,隻是我們恐怕趕不上午膳的時辰了,不過來日方長,以後你有的是機會吃東西。”
“有道理,我、是有些困……”
二人上了仙舟,飛入雲端,銀鈴靠著謝不言坐在甲板上,小睡了片刻,醒來的時候,風一吹,清醒了許多,浮玉山也近在眼前了。
未時一刻,二人落入謝不言的院子,謝不言收起仙舟,銀鈴轉身,卻見院中有客至,而柳知知則抬著下巴,穿著和銀鈴一樣的淺粉衣裙,傲慢地攔在門口,不讓那人進來,那模樣像極了銀鈴,儼然一個小銀鈴站在那兒。
“大的不好,教壞小的。”李七斤抬眼看了看銀鈴,嘟囔著。
不看不聽見謝不言回來了,收到他眼神示意,連忙過去將柳知知抱了起來。
“放開我!放我下來……”柳知知掙紮著。
門口那人款款走了進來,正是慕千月。
銀鈴朝柳知知走去,將那條被她施法弄暈的小蛇給了柳知知。
不看不聽將柳知知放了下來,這柳知知接過小蛇,滿臉驚喜,愛不釋手,找來兩個籃子,將小蛇扣在其中,便也將慕千月給忘了。
慕千月見到銀鈴,有些驚訝,她自然也看見了關於小黑蛇的一幕,於是走近銀鈴,柔聲道:“看到你恢複的這麼好,我就放心了。”
說罷,她看向柳知知,“想不到你的妹妹竟喜歡養爬寵,我記得我那兒倒是有個水晶器皿,可以給她安置這條蛇。”
銀鈴皺起眉頭,“爬寵?什麼爬寵?不必了,誰知道你又暗戳戳搞什麼鬼。”
她快步朝謝不言走去,抓住了他的手臂,生怕那個古怪的聲音和慕千月密謀什麼壞主意。
慕千月愣了愣,眉頭微蹙,楚楚可憐道:“爬寵是我家鄉對蛇蟲一類寵物的稱呼,隻是,嶽姑娘可是還在記恨歲溯流轉陣中之事?那之後我實在後悔不已……總想尋個機會,償還你一二。”
銀鈴沒有聽到那個聲音,卻也對這慕千月很是反感,“償還?你還的起嗎?你以為讓你弟子棄權就償還了?少裝模作樣!你今日過來,又想乾什麼?”
慕千月未見怒色,移開目光看向謝不言,眼中似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聽聞謝長老去了逍遙宗秘境,那裡是……我有些擔心,來看一看。”
【宿主,係統檢測到你有泄露身份的意圖,師鈴蘿隻是你的前一個身份,記住你的任務,你現在是慕千月,請注意你的言辭。】
那個聲音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