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謝不言二人聽到這個名字,不禁相視一眼。
魏慎……那個前日在議事殿裝得膽小懦弱的魏慎?
“且方才那場,魏慎對戰逍遙宗六宗師門下近高階弟子,費了些時間,但勝的……”不看抬眼看了看銀鈴,頓了頓,道:“很是輕鬆。”
不看心中的驚訝並不比眼前二人少,甚至整個扶搖宴上的人,都十分震驚。
嶽銀鈴這個入門不足三月的,好歹是仗著自己非人非鬼的身體,且在過去的風溪山修煉了一年,尚且贏得如此慘烈,而魏慎,則像一匹黑馬,驟然出現在眾人麵前,而更古怪的是,之前的對戰,竟都無人注意到他,就這麼輕巧的贏了近高階弟子,怎麼能不叫人震驚?
銀鈴皺著眉坐了起來,心中有些猜測,看向謝不言,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你還記得你之前說的惡鬼嗎?”
謝不言點點頭,“你是懷疑……”
“嗯,你應該也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在須彌境中,遇到一個糾纏我的惡鬼。”她往後靠了靠,接著道:“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那個須彌境裡的惡鬼,跟著我一起,出來了。”
謝不言喝了口酒,“你是覺得須彌境中的惡鬼,便是那個附身奪舍的?”
銀鈴看著他的眼睛,“不是覺得,是我親眼看到了。”她緩了緩,又道:“那天,也就是前天晚上,那個第一個死的宋清瑤,來找我吵了一頓,她離開後不久,我就看見一團黑影出現在院門上,那黑影裡的一雙眼睛,就是那惡鬼的。”
謝不言挑了挑眉,有些疑惑道:“你……怎麼能看見?”
銀鈴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可我覺得,他是故意讓我看見,引我出去,而且後來,不看也說過,我出門後,一個叫魏慎的弟子,來告訴他不必尋我,我去找你了。”
不看在後麵應道:“是是,就是這個小弟子,叫魏慎的,跑來告訴我們,嶽姑娘去找長老你了。”
謝不言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認為,那個惡鬼便是附在了魏慎的身上?”
銀鈴點點頭,“很有可能。”
謝不言看向不看,“你先回去,此事不要聲張。”
不看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扶搖宴上,兩派掌門都在,且高階修者眾多,如果他真的被惡鬼附身,不可能不被發現。”謝不言看向銀鈴,“但此事的確古怪,那惡鬼殺的五人,都與你有關,為防萬一,為師還是希望,你不要上場了。”
銀鈴皺起臉,“我會怕一個惡鬼?他要是衝我來,我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何況我怎麼可能會躲?他要來便來,我可不怕,再說,我來你這兒修仙,就是為了殺鬼!不必再議,這場對決,我上定了。”
謝不言低垂眼簾,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的問她道:“你的羅骰呢?”
銀鈴眨眨眼,“在懷裡呢!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拿出來。”
銀鈴聞言,伸手往懷中內袋一摸,神情有些不對,緊接著,隻見她在自己身上摸了個遍,而後,把手拿了出來,攤開在謝不言眼前,“少了一個。”
“你確定沒漏帶?出門時便帶了三個?”
銀鈴眨眨眼,“我天天帶著,沒道理就今日漏了一個啊。”
“那你可有被什麼人近身,或是撞到?”
銀鈴仔細回憶著,看向謝不言,“好像……在剛開始抽簽等候的時候,被人撞了一下,隻是當時我也沒在意。你是說,被偷了?我怎麼可能一點都沒察覺到?而且誰知道我有這個?怎麼可能會……”
“雖然不能確定被附身的就是魏慎,但是……”謝不言認真地看向她,“銀鈴,不要比了。”
銀鈴有些煩了,“怎麼又說這個。”她擺擺手,掀開被子,走下了床。
她怎麼可能會躲?她可是銀鈴!鬼主銀鈴!躲孟真?那個閹鬼!如果真是他,那她便再使一次殺招,讓他重新做鬼!
謝不言拉住了她,“銀鈴!”
銀鈴轉過臉來,“不是不能確定嗎?那我就去確定確定,到時候,你們也抓到凶手了,我也拿到頭籌了,你也能去找仙骨了,一舉三得!”
謝不言皺了皺眉,朝銀鈴伸出了小拇指,“那你答應我,一有不對,立刻裝暈。”
銀鈴盯著他的小拇指看了看,然後敷衍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了上去,“知道了。”
沒念咒語,哈哈,不算立誓。
謝不言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和之前見過的都不太一樣的藥丸,珍珠大小,通體瑩潤潔白,甚至還縈繞著淡淡的白光。
“吃了。”
銀鈴接了過來,吃了下去,狐疑地看著謝不言,“你身上這些東西,都藏在哪兒了?”
謝不言笑了笑,“等你比完了,我也送你一個藏東西的法寶。”
“那這藥丸又是什麼功效?”
“透支生命,換取靈力充沛的狀態。”謝不言往前走著,“你這性子,為師本不想讓你再上場的,所以一直沒拿出來,你非人非鬼,暫時還不受天命所限,這藥於你損傷不大。”
銀鈴跟在後麵,看著他銀白如雪的長發,聞言,心裡有些咯噔。
不受天命所限……
“所以,即便月彌扇是我的,明明你是用我的手打開了時空之門,受到反噬的,也會變成你,你早就知道,是嗎?”
她忍不住問了出來。
謝不言頓住腳步腳步,回過頭來,敲了敲她的腦袋,“彆胡思亂想了,為師有為師的命數,跟你有什麼關係?走吧,不是想拿頭籌嗎?快到上場時辰了。”
銀鈴撇撇嘴,跟著謝不言往扶搖宴走去。
“那個你曾經的爹很厲害吧?你都快死了,他也能把你救回來,你教的絕招,我使得自個兒都快碎了,他也能輕鬆化解……”
謝不言很以為然地點點頭,“在我之前,他也算是個天才。”
“在你之前?”銀鈴一臉不信。
謝不言看了看她,笑道:“你才入門三月不到,不懂仙門境界之分,迄今為止,你遇到的隻有低階、中階和近乎高階的修者,往上還有正高階、上高階、靈階、化仙階、仙階,突破仙階,那便是得道成仙了。為師那曾經的爹,就是化仙階。”
銀鈴癟癟嘴,“你們仙門中人可真是無聊,修個道還給等級起這麼多名字,直接一二三四五,多好,這麼麻煩。”
謝不言輕笑起來,“你說的很有道理。”
扶搖宴就在不遠處了,他看向人群,又道:“諸位閣主都是上高階及以上,七個長老,除我以外,都是靈階,逍遙宗——”
“打住——我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你還有什麼靈丹妙藥嗎?我存點兒在身上,待會兒在試煉台上,我要是需要,還能吃點。”
謝不言笑彎了眼,“這可不行,你這樣作弊,為師沒法袒護你,隻能裝暈,你一閉眼,為師就會叫停,放心吧!”
試煉台前,趙長老已經在呼喚銀鈴的名字了。
銀鈴有些惋惜道:“那算了,我過去了,幫你們這些無聊的仙門人,探探這凶手的底。”
謝不言拉住她,叮囑道:“不可逞強!”
銀鈴敷衍地連連點頭,接著飛身而起,穩穩落在了試煉台上。
謝不言給的那顆藥的確神奇,她下床之時還覺得渾身疼,走了一路,竟愈發神清氣爽起來。
趙長老仔細觀瞧了銀鈴一圈,好似有些放下心來,朗聲道:“最終回,浮玉山金閣弟子魏慎,對浮玉山謝長老弟子嶽銀鈴——”
話音一落,早已候在試煉台一旁的魏慎,飛身上了場。
銀鈴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魏慎,男子一身藍衣,年約十七八,個頭不高,氣質文弱,長得還算清俊。
孟真,當真附身在他身上了?這樣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異常。
台上二人都是入門未滿一年的弟子,故而毫無爭議,二人接下了仙使送上來的木劍。
照例是一聲鑼響,趙長老高呼比試開始。
銀鈴也覺得奇怪,比了這麼多場了,她卻不知道這個鑼在哪兒,又是誰敲的。
魏慎雙手抱劍,朝銀鈴施了一禮,“嶽師妹,我們點到即止,師妹你先請。”
銀鈴盯著他,倒的確看不出一點不尋常,她提劍而起,“那便打吧!彆那麼多廢話!”
於銀鈴而言,這劍用起來,其實是比月彌扇順手的,畢竟在風溪山地宮,她就是用根竹條練的招式,不過她並非什麼習劍的天才,故而照書練,隻是有形而無有劍意。
劍招一出,魏慎側身閃避,飛行之術用得恰到好處,每每都是巧巧避開。
二人你一劍我一劍,台下眾人卻是看得目不轉睛。
忽有一小仙使走到了李玄清身後,耳語幾句,李玄清臉色驟然一變,又對身旁的謝長離說了些什麼,緊接著,隻見李玄清匆匆離場,離去之時看向了謝不言,謝不言似是察覺到了目光,也回看向了李玄清,隻是二人都沒有說話。
謝不言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卻隻微微皺了眉,便繼續看向了試煉台上。
台上的銀鈴已經很是煩躁了,魏慎此人,人如其名,謹慎的很,出招不利便立刻防守,銀鈴根本無機可乘,且他頗有耐心,也不急於求勝。
銀鈴已然是忍不下去了,飛身而起,這一劍帶著強勁的靈力,直指魏慎胸口而去!
魏慎仰麵翻身,又是巧巧躲過,但銀鈴卻一時收不回力,堪堪穩住身子,麵向魏慎,卻見魏慎以銀鈴方才之勢,反客為主,飛身而起,直指銀鈴胸口而來,銀鈴側身躲避,但魏慎手中木劍卻貼著她胸前起伏而過。
銀鈴一時沒反應過來,等穩住了身子,這才驚覺受辱,雙臂護住身前,怒視著魏慎。
她就是再遲鈍,也是個女子,曾經也是個女鬼,怎能不氣惱?
魏慎淩空與她平行,抱拳行禮,口中連連道歉,“師妹見諒,我、我是無心的。”
他雖在道歉,可銀鈴分明看見他嘴角隱隱的笑意。
“無心?那這心你就彆要了!”說著,銀鈴揮劍而起,直逼他心口而去。
魏慎頓在空中,好似沒反應過來,待到銀鈴離他隻差分毫之時,驟然瞬移至銀鈴上空。
銀鈴一時收不住手,卻聽魏慎大喊一句:“師妹!得罪了!”
她背後一陣劇痛襲來,原是魏慎淩空翻了個跟頭,一腳踹在銀鈴後背上。
銀鈴身體失重,往下墜去。
她心道倒黴,又來一遭,這摔下去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身體忽的一輕,魏慎竟陡然出現在她身側,抱住了她,緩緩往下落。
耳邊傳來他的低語:“鬼主尊上,好久不見,可還記得孟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