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言在台下喝著酒,仿佛台上之人所說與他毫無關係,隻是他有意無意的看向台上那另一人,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沈白玉見銀鈴取出法器,嘴角勾起一道得逞的笑意,卻也不敢怠慢,飛身而起,招出佩劍。
他的佩劍,劍柄瑩潤如晶,劍身細長柔韌,帶著寒光。
銀鈴先手出擊,力聚於月彌扇,猛地朝沈白玉扇去,手中扇帶起一陣罡風,其中夾帶著數道細小電光,趙長老眼疾手快,在試煉台四周設下屏障,這才沒波及台下眾人。
沈白玉瞬移至左側,未傷分毫,銀鈴再出一擊,仍被他輕巧避開。
他身形本就瘦小,身法也靈活得像條魚似的,實在不好對付。
月彌扇雖是銀鈴的法器,且於須彌境銀鈴未知之時滴血認主,但銀鈴並不熟悉此法器的使用之法,從始至終,她都不知這法器所長,故而,這每一扇出去,都是空有莽力,不能傷敵分毫。
沈白玉自然也感覺到了,他本意是憂心木劍相爭,銀鈴不敵之時,喚出法器,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且憑著謝不言的關係,沒人判定她作弊,故而才提出不用木劍。
此刻的形勢,在他看來,銀鈴已經毫無勝算。
銀鈴又扇出幾道空招後,沈白玉瞬息間出現在銀鈴身後上空。
“師妹連出數招,師兄我都未曾反擊,也算是儘了師兄之名的情分,現在,該輪到我了!”
銀鈴回身之時,隻見他劍氣強勁,帶起一陣旋風,直逼她麵門而來,她連忙想側身閃開,卻發現這劍氣旋風拖拽著她,使得她的速度明顯慢於平日。
眼見劍鋒逼近,她迅速偏開頭,臉頰被強勁的劍氣劃出數道血口!
不等銀鈴反應,沈白玉劍鋒陡然一轉,分明可以架於銀鈴咽喉,屆時銀鈴若沒有脫困之法,便就是輸,可他卻勾起嘴角,劍在手中轉動,劍麵朝向銀鈴,劍身之上的靈力驟然回收,劍身變軟,在銀鈴已有傷口的臉頰上,狠狠一抽!
銀鈴被這一下抽得整個身子都扭了過去,摔倒在地,臉頰疼痛異常,心中更是火冒三丈。
他這是故意要她顏麵儘失!故意羞辱她!
她回身怒視沈白玉,手中月彌扇扇麵朝上,靈力聚於另一隻手,猛地擊向扇柄尾端,月彌扇直朝沈白玉飛去。
沈白玉瞬間反應,仰麵躲過,伸手接住了月彌扇。
“師妹莫惱啊!實在是不忍心傷了師妹,可不想,力道還是重了,下回,我便不用劍了,用手——”沈白玉一個瞬移,至方站起的銀鈴身前,“啪”一個巴掌,甩在她的另一邊臉頰上,又在下一瞬移至銀鈴身後,接連兩腳重重踢在她左右後膝上。
銀鈴膝下一軟,“咚”一聲跪了下來。
“你——”銀鈴受辱至此,已然怒不可遏,心中殺意陡生。
也怪她學藝不精,隻學會了禦空飛行,並不懂瞬移之術,卻不想被眼前這人耍得如此狼狽。
沈白玉飛身於她身前半空,手持她的月彌扇,笑道:“我本還想著師妹有多厲害,卻不知你竟如此不堪,想來謝長老也未傾囊相授,眼下師妹連法器都丟了,便自己認輸吧?我也不想師妹輸的太難看,師妹早些認輸,我也好早些與謝長老討教一二。”
銀鈴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飛身而起,與他平行,接著伸出手,召喚月彌扇。
月彌扇劇烈抖動,從沈白玉手中掙脫,回到了銀鈴手裡。
“認輸,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看來,兩個巴掌還是沒有教會師妹怎麼好好說話,那我也不必替你師父費心了。”
話音剛落,他攜劍直朝銀鈴而來。
銀鈴連連閃避,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她此刻隻覺得謝不言教的東西當真是屁用沒有,命中錢眼有什麼用?現在這個“銅板”不僅會飛會瞬移,反應還比她快。躲避亦是,如何躲?一味躲隻會給對手找到空子,一招製伏!可她根本不能不躲,太快了!
沈白玉劍招淩厲,招招緊逼,三四招間便找到銀鈴躲避的空子,一個閃身至銀鈴身後,劍柄猛地擊向她的後背。
他自然不能真的出殺招,這麼多人看著,於情於理都不合適,可他想讓她吃苦頭,辦法多的是。
銀鈴後背一痛,渾身氣力猶如被抽走,身體不受控製地下墜,重重砸在了試煉台上。
“砰”的一聲,她隻覺得自己渾身骨頭都散架了,半天動不了分毫,接著,胸口一陣翻湧,吐出一口血來。
試煉台下的趙長老撇撇嘴,搖了搖頭,開口道:“嶽銀鈴重傷,比試結束,本場比試,逍遙宗——”
“等……等!”銀鈴強撐著抬起頭,看向趙長老,“我……好得很,比試、沒有結束。”
她心裡想,要是現在能吃上一顆謝不言的藥,那便好辦多了。
沈白玉與她之前遇到的所有對手都不一樣,他有天賦,有實戰經驗,有頭腦。對戰之前,先是言辭挑釁,故意激怒銀鈴,使得銀鈴自亂陣腳,對戰期間,還多番譏諷。
換到以前,銀鈴絕不可能受此大辱,但今時不同往日,她就是不夠強,就是不堪。
可她又怎麼會承認呢?
趙長老一臉為難,“你這個樣子,還不是重傷?好吧,我承認,你已經很不錯了,可現在不是你逞強的時候,聽我的,下去治一治,彆帶下病來。”
銀鈴笑了起來,滿嘴的血,“我說我、好得很……”
她手肘撐地,試了幾次,都沒能起得來,她咬咬牙,運起靈力,可這一瞬間,她幾乎感覺自己丹田仿佛要炸了,逼不得已,她停了下來,繼續嘗試用蠻力爬起來。
趙長老看她這個樣子,很是無奈,於是看向了掌門席,謝長離目不斜視,自然也不會給他什麼眼神,李玄清則看了看台上的嶽銀鈴,清了清嗓子,然後朝趙長老點點頭。
趙長老得到授意,又退到了一邊,“比試繼續——”
沈白玉緩緩落地,不屑地俯視著銀鈴,“強弩之末,你以為就算你起來了,就能勝我嗎?”
台下已然騷動起來,謝不言卻好像無事發生,自斟自飲,愜意自在。
李七斤在後麵看得心驚膽戰,不敢言語,不看不聽也是暗自祈禱嶽姑娘平安,但年紀最小的柳知知卻是忍不住,越過仙使席,跑到謝不言身旁。
“仙人哥哥,你救救我姐姐!她從那麼高摔下來,她好疼……”柳知知眼睛紅紅的,哀求著謝不言。
不聽在後麵插嘴道:“是啊!長老,要不,你勸勸嶽姑娘……”
謝不言看了看柳知知,“無妨,你姐姐想要的,不是我去救她,我們隻管在下麵看著就好。”
試煉台上,沈白玉冷笑一聲,“既然你不肯認輸,那我便打到你認輸為止。”
銀鈴好不容易起來了一點,卻又被沈白玉的靈力掀飛出去。
這次骨頭應該是真的斷了,至少身上的骨頭是斷了,不過她不怕,她反正死不了,不就是疼嗎?讓她認輸?絕不可能!
她趴著休息了一會兒,沈白玉卻一腳踩在了她的後背上,“還不認輸?”
銀鈴艱難地側過臉來,看向沈白玉,這一次,她卻沒說話。
台下日閣弟子席小聲議論著。
弟子甲:“顧師弟,你這個小青梅還真是不一般啊!都這樣了,還不認輸?”
顧昀垂眸笑了笑,“她從前,倒不是這樣的性子。”
弟子乙:“我倒挺喜歡她這樣的,可惜她喜歡你,不然,師弟,你幫我引薦引薦,看看我還有沒有機會?”
顧昀抬眼看向台上的銀鈴,低聲道:“隻是不知嶽師妹這般固執的性子,心意能否轉圜呢。”
弟子乙:“切,你隻說不願意便是,炫耀什麼?你要是和她兩情相悅,當初怎麼還害得人家投湖自儘?”
弟子其他:“你們說什麼?那個嶽銀鈴喜歡你們日閣的小師弟?還為他投湖自儘?”
顧昀:“師兄,事關嶽師妹名節,不可妄言。”
“天哪!真的假的!”
“不論真假,她代表的是我們浮玉山!嶽師妹!好樣的!我支持你!”
“嶽師妹!堅持住!”
“有病吧這些人,她這麼丟人,還支持她……”
……
這幾個弟子議論聲入耳,謝不言不經意朝那兒看了一眼。
台上的銀鈴已經不知被沈白玉掀翻多少次了,她完全不抵抗,好似放棄了一般,場麵慘烈,令人動容。
趙長老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小丫頭,你這是何必呢?”
銀鈴半天沒動靜,趙長老以為她暈了,她卻抬起頭,朝他露齒一笑,血淋淋的。
沈白玉也已經失去了耐心,“趙長老,你隻說如何才能判定她輸?”
趙長老有些為難,“這……她不省人事?”
沈白玉點點頭,手上再次運轉靈力,可他卻沒發現,銀鈴也在暗暗調息,隻待一個時機。
銀鈴深知,時間已經不等人了,本想多調息一會兒,眼下,丹田炸不炸,她都要運轉靈力了。
她深吸一口氣,“等等。”
沈白玉皺起眉頭,“你還想耍什麼花招?”
銀鈴仰麵躺著,血汙臟了她一身粉裙,她緩緩說道:“我勸你,保護好、自己……彆死在、這試煉台上……”
沈白玉聞言,不屑地勾起嘴角,“彆說是你,加上你那個廢物師父,你們兩個,都傷不了我分毫!”
銀鈴也笑了,沒再吭聲。
是嗎?既然如此,那你就死吧!
她緩了口氣,默誦心訣,手中飛速結印,隻是此法損耗極大,她忍不住又咳出許多血來,手上動作卻未有分毫遲疑。
沈白玉感受到四周靈力波動,不由地多看了銀鈴一眼,卻也並未覺得她能有什麼本事。
隻是這女弟子,都被打成這樣了,還能使用靈力,的確是個好苗子,也有幾分傲骨,可惜,是浮玉山謝長老的弟子,隻能打壓,要是在他逍遙宗大宗師門下——
“再見了!沈、白、玉。”
謝不言教銀鈴的殺招,一出手,便是毫無餘地,以摧枯拉朽之勢,連反應的機會都未給到沈白玉,帶著凜冽殺氣的玄光,在沈白玉眼前,鋪天蓋地而來。
逍遙宗大宗師皺了眉,暗道一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