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宴第三日,能上場的弟子經前兩日篩選,所剩十六人,兩派無分彼此,人數無需對等,隻在入門十年之內的弟子中,十年往上便多是有了職屬或是任務,不參與試煉了,即便沒有職屬或任務的,也都是庸懦之輩,有膽無能者早已淘汰,無膽者未曾投名。
而設於第二日的扶搖宴試煉,便是為了補齊這十六之數。
這十六位弟子抽簽選定上場順序及對手,輸者直接淘汰,一回合淘汰八人,二回合淘汰四人,三回合淘汰兩人,最後便是決勝回。
此法雖有失公允,卻也是新弟子出頭的絕佳機會,修道者講求順應天道,故而,扶搖宴試煉,勝者既需要實力,也需要運氣,如此看來,氣運命數所占分量,或許更重一些。
謝不言和銀鈴師徒倆趕到的時候,扶搖宴上的人差不多已經都到了。
不看不聽也帶著柳知知李七斤入了座。
扶搖宴上眾人見到謝不言,不由皆是一驚。
女弟子驚歎他的樣貌……
“天哪!那是謝長老嗎?他真的是人嗎?”
“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我要是能站在他身邊,就好了。”
“聽說他那個弟子重病,謝長老是不是為了救他弟子才……”
“啊!他也太好了吧!我要是能做他徒弟,死也甘願了。”
“我聽說,他那個女弟子,殺了人了……”
“假的吧!真殺了人,兩派掌門都在,怎麼可能還讓她上場比試?”
……
男弟子嫉妒而不屑……
“他是謝長老?”
“頭發怎麼搞的?怎麼一日不見,成這樣了?”
“故意弄的吧,他本來不就靠他那張臉嗎?”
……
“你們說什麼呢!你當我們聽不見嗎?一群壞蛋!”柳知知稚聲稚氣,和他們吵了起來。
“就是!尋常凡人家裡都知道教孩子不論他人是非,你們這些人,沒教養!”李七斤跟著柳知知喊著。
“你們就是嫉妒!”
……
銀鈴壓根沒留意這些聲音,她還在努力消化著謝不言教她的三招術法心訣,這三套心訣帶給她的震撼著實不小,關於謝不言配不配做她師父,她也頭一次有些動搖。
她心不在焉地上場抽簽,等候的時候被人撞了一下,都沒回過神來,不過她運氣還不錯,第一回抽中的對手是浮玉山水閣弟子,入門兩年,修為不到中階的女弟子陸芷瑤。
扶搖宴有規定,凡對決二人中有入門未滿一年者,二人使用木劍比試。
陸芷瑤天生靈根,天賦在她那屆弟子中也算佼佼者,入門不到一年便因出色的完成了一次入世試煉獲得了佩劍,如今實力,比銀鈴略高些。
二人排位第三,上場之前,謝不言輕輕摸了摸銀鈴的發飾鈴鐺,“儘力就好,為師可就你這麼一個徒弟,彆把自己折了。”
銀鈴沒吭聲,腳下一輕,來到了試煉台前,取了木劍,便飛身上了台。
許是她師父風頭太甚,亦或是她此番上台與之前不同,台下眾人議論紛紛。
“不過一日,這謝長老的弟子,修為好像精進許多。”
“你可曾聽說浮玉山哪位長老收過弟子嗎?她能成為這個特例,定是有其長處。”
“嗬嗬……我看分明是謝長老以權謀私,不知私下裡給她吃了多少仙丹靈藥。”
“許是個花架子,到底才入門三個月不到,能厲害到哪去!”
……
“顧師弟,你與她相識已久,依你看,這嶽銀鈴實力到底如何?”
顧昀原本看著她今非昔比的模樣出了神,聽聞問話,回過神來,“嗯……嶽師妹自然是不差的,何況,她祖父在我們鎮上,被尊稱為嶽半仙。”
“嶽半仙?哈哈,什麼江湖神棍……”
一聲鑼響,眾人收了聲,看向試煉台。
台上一時劍拔弩張,銀鈴與那陸芷瑤幾乎同時動作,二人雖使的木劍,台下眾人仍可見刀光劍影,二人速度不相上下,木劍帶著流光,交織錯開,反複循環,卻是難分勝負。
銀鈴求勝心切,並不想與這女弟子糾纏,但卻苦於這女弟子盯得她極緊,她竟尋不到一絲空處。
又是幾個來回,銀鈴運起靈力,猛地攻向陸芷瑤,陸芷瑤趁勢往後,躲避之餘側身空翻,借力一劍,刺在了收不住力的銀鈴身上,銀鈴吃痛,嘴角卻似勾起,反身一劍,此劍蓄力頗久,將毫無防備的陸芷瑤震出試煉台,陸芷瑤震驚之餘,卻再起不來。
銀鈴本就是故意留個破綻給陸芷瑤,卻也沒想到這陸芷瑤這般單純,如此便讓銀鈴贏了。
趙長老麵無表情地宣判著結果:“浮玉山水閣弟子陸芷瑤對浮玉山謝長老弟子嶽銀鈴——嶽銀鈴,勝——”
銀鈴回到了謝不言身旁。
謝不言喝了口酒,笑意盈盈看著她,“傷著了?”
“她傷著了,我沒有。”
其實陸芷瑤那一劍也確實刺的不輕,恐怕現在,銀鈴被她刺中的左肩皮膚上,應是青紫一片了。
謝不言看著她的眼睛,不覺出了神。
真的好像……一樣的目空一切,一樣的倨傲不遜……
“你就那麼想贏嗎?輸了,又如何?”他不自覺問出了這句話。
銀鈴瞥了他一眼,“我,嶽銀鈴,隻會贏,不會輸。”
鬼主銀鈴不會輸,如今用了嶽銀鈴的身體,她也絕不會輸。
謝不言有些震驚,半晌,酒杯頓在空中,說不出一句話。
他怎麼會忘,當初那個人,也是這般答他:我,師鈴蘿,隻會贏,不會輸。
師鈴蘿……這個名字,他而今,仍舊幾乎想都不敢想……
銀鈴並未發現謝不言的異常。
第一輪很快結束了,淘汰了八人後,銀鈴再次上場進行第二回合抽簽,抽到的對手是浮玉山月閣弟子。
隻是,對手和順序剛出來,那位月閣弟子便棄了權,下了場,說是月閣閣主有令,因其對嶽銀鈴有所虧欠,故而月閣弟子若是與嶽銀鈴對上,則主動棄權,聊表歉意,說罷,那女弟子連反駁的機會也沒給諸人,直接離了場。
銀鈴暗自咂嘴。
她並不覺得自己討了便宜,慕千月此舉,反倒顯得她勝之不武了。
事已至此,銀鈴隻得又回到位置上等著。
今日幾位長老倒是安靜的很,特彆是那個最是聒噪的葉長老,入場到現在,一句話也沒有。
銀鈴東張西望著,卻對上了對麵逍遙宗大宗師的眼睛。
這大宗師長得十分正派,申字臉,輪廓硬朗,下頜角偏方,額頭開闊飽滿,看去約莫三十幾歲,年紀看著是比他們逍遙宗掌門大些,但仙門中人嘛,年歲是看不出來的,隻是他為什麼好像在盯著她看呢?
她瞪了回去,手下拽了拽謝不言的袖子,“那個人是不是盯著我們看呢?”
謝不言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點了點頭,“是。”
“他看什麼?你們認識?”
謝不言笑了笑,“他是為師祖母的弟弟,也就是為師的舅爺爺。”
“舅爺爺?”銀鈴抿抿嘴,“逍遙宗的人,不會都是你親戚吧?”
“那倒不是,而且,也算不上什麼親戚,很久以前,為師就沒有親人了。”
銀鈴看看他,沒再說話,轉而看向了試煉台。
第二輪人數是少了,銀鈴不戰而勝,試煉台上也就剩下三場對決,但顯然此時場上的弟子實力都不俗,故而,算起來,所用時間與第一輪差不多。
終於到了第三輪抽簽之時,銀鈴抽中的是逍遙宗大宗師門下男弟子,沈白玉。
沈白玉入逍遙宗九年,修為已近高階,與銀鈴實力相差懸殊,銀鈴想贏,看上去不太可能。但銀鈴早便料到,今日場上必定要遇到強敵,何況,即便沒有風溪山這一年多的修煉,她都敢放下拿頭籌之言,今日之她又怎麼會怕?
兩場比試,銀鈴沈白玉在前,另一組在後。
鑼聲響起,“逍遙宗大宗師弟子沈白玉,對浮玉山謝長老弟子嶽銀鈴,比試,開始——”
試煉台上,銀鈴與那沈白玉皆是握著木劍沒有動。
沈白玉一身白衣,身形瘦小,尖嘴猴腮,看上去不是什麼善類。
“聽聞,嶽師妹師承浮玉山謝長老門下?”沈白玉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看著她,朗聲問道。
銀鈴皺了皺眉。
這人不是明知故問嗎?沒聽見趙長老報幕,抽簽的時候也該長眼睛看見了吧!
“乾什麼?”
“弟子仰慕謝長老已久……”他的眼神向他身後瞥去。
銀鈴看向他身後,正是方才與她對視的逍遙宗大宗師,隻見這位大宗師神色自若,閉上了眼睛。
沈白玉像是得到了應允,笑得不懷好意,“弟子仰慕謝長老已久,聽聞謝長老天資卓絕,弟子早想討教一二了。”
天資卓絕?
銀鈴聽出來了,這是嘲諷她師父呢!
“討教?我的師父,為什麼要教你!你討也沒用!即刻跪下來求我,我可能會大發慈悲,指教你一二!”
台下一眾弟子聽得清楚,低低笑了起來。
沈白玉怎會料到銀鈴這樣解釋“討教”二字,眼見她口頭上占了上風,立時又道:“看來,嶽師妹書讀的不多啊!也罷,師妹畢竟年幼,無知些也是正常,我聽聞師妹並非尋常凡人,且已有法器傍身,既然不會死,不如不用這木劍如何?”
銀鈴冷冷看著他,“好啊!”
沈白玉看向趙長老,“不知趙長老是否應允?弟子必不會沒有分寸,還望趙長老寬心。”
趙長老想了想,點了頭。
沈白玉笑了笑,看向謝不言所在,遙遙拱手一拜,“弟子今日若是贏了嶽師妹,還要請謝長老給弟子這個機會,賜教一二,也讓晚輩們一睹謝長老風姿,省得那些不懂事的小弟子,隻當謝長老隻餘容貌可觀了。”
“你說夠了沒有!”銀鈴有些生氣了。
沈白玉不慌不忙,繼續對著謝不言的方向道:“想來,謝長老今日應是刻意打扮過了,白發紅衣,姿容更甚九天上仙,且為人師表,又是浮玉山的長老,仙骨奇絕,當世無二,修為自是高深莫測,到時,還請謝長老手下留情。”
他笑得屬實可惡,說他無心嘲諷謝不言,恐怕連他自己都不信,字字如針,句句如刀,如此挑釁,銀鈴如何能忍!
“你!輸!定!了!”銀鈴丟了手中木劍,喚出月彌扇,直指沈白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