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德 有鬼道嗎(1 / 1)

李七斤曆儘千辛萬苦終於離開了蓮花鎮,幾番打聽,來到了浮玉山仙人所在的客棧。

他師父的孫女不能不管,且他不知師父到底去了何處,如今,他隻剩找到嶽銀鈴這麼一個去處了。

此時已是夜半子時,李七斤叩門多次卻無人應,他隻得坐在門口角落,暫且歇了下來。

客棧樓上,謝不言隔壁房間已經給了銀鈴,銀鈴如今也不能算是人,吃了謝不言給的藥丸之後,更是有了力氣,自是不困,趴在窗邊將這李七斤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楚,卻並不打算多事。

今兒算上她,來了三個拜師的,隻有她,什麼考驗、拜師禮……什麼都不用,就這麼成了謝不言名義上的徒弟,另兩個明日都要先跟著一名浮玉山弟子回山,接受考核測驗,以仙緣定結論。

也不知是她這徒弟太隨意,還是她那師父太隨意,總之,她就這麼成了仙門中人。

謝不言說了,暫時還不能回浮玉山去,妖道劉岩沒有抓到,這趟任務便不算完。

銀鈴想著,收拾陸曳的事眼下急不來,便也定下心來,索性先讓他快活一陣子,她也正經學些道術本事,道士於鬼,那是天敵,她如今也能混進仙門修上道了,俗話說知己知彼,往後她再回到幽墟,便更沒什麼怕的了。

這麼看來,也是好笑,那陸曳用符水害她,她總有一天,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這道術仙法去滅了他……怎麼滅才好呢?

這麼胡思亂想著,窗外的天泛起了魚肚白,已是五更了。

門外傳來謝不言的敲門聲,銀鈴應下,隻見那頗有姿色的紅衣少年郎推門而入,手捧一襲疊的四四方方的青衣走了進來。

“乖徒兒這麼早就醒了?”

銀鈴瞥了他一眼,自床上翻身坐起,“彆忘了你應下的,人後我可不是你什麼徒兒。”

“那為師該如何喚你?‘嶽姑娘’未免生疏了些,‘銀鈴’如何?”謝不言走近了些,坐了下來,一如昨日,以腳勾了另一張凳子,單腳屈膝蹺了上去。

“不行。”

她的名諱豈可直呼?

“那……‘阿嶽’?‘阿銀’?‘阿鈴’?還是‘銀兒’?‘鈴兒’?亦或是你有什麼喜歡的,大可說來。”

銀鈴聽得直皺眉,做人可真麻煩,連稱呼都如此計較。

她不耐煩地擺擺手,“隨你吧。”

“嗯,那你先洗漱一下,將身上這件破爛衣裳換了,新衣為師已替你準備好了,這衣服下麵還有些胭脂妝粉,把你的臉弄一弄。”

“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銀鈴不以為然,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謝不言欲言又止,委婉道:“你現在與一具屍體的區彆並不大,所以這麵色……實在引人注目,加上你身上的屍斑……總之,你忙完便出來尋我,我在樓下等你。”

“要去做什麼?”

謝不言收回腳,衣擺翻飛,起身走到門口,“去蓮花鎮。”

銀鈴聞言,站了起來,“去哪?蓮花鎮?我不去。”

謝不言倚著門框側過臉看她,笑道:“你也當記得你允諾的,我有需要,你便隨行。”

“你——”

銀鈴一時無語,看著他笑嘻嘻地關門離去。

罷了罷了,去就去吧,雖說她心中很不喜這蓮花鎮,但話說回來了,她如今也不是那些愚民能隨意處置的嶽銀鈴了,好歹多了個仙門弟子的身份,在人間應該也算受用。

想來,這嶽銀鈴也是挺慘一姑娘,銀鈴記起見到顧昀時心口的堵塞感,就一陣嫌惡,挺慘一姑娘,還是個戀愛腦。

換好衣服,銀鈴看了一眼那兩個脂粉盒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在鏡前遮了遮露出來的皮膚上的瘢痕。

好在她這些日子動的頻繁,屍斑長得並不多,但這畢竟是正經屍斑,這要是讓懂行的瞧出什麼來,又是麻煩,至於這張臉,雖說確實不太好看,不過她也不在乎,就這樣吧,這塗脂抹粉的,她本就不擅此道。

洗漱完畢,銀鈴一身青色衣裙,頭發也梳得整齊,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打開門下了樓,謝不言領著李七斤迎麵而來。

“乖徒兒,你小叔叔來找你了,沒想到你還有個小叔叔……”謝不言打量著李七斤,而後抿嘴笑了起來。

“小叔叔?”銀鈴不明所以,看向李七斤,“你?”

李七斤有些心虛,“我、我師父是你爺爺,我自然是、是是你小叔叔……”他越說聲音越小。

銀鈴看向謝不言,“我不認識他,趕走吧。”說著,她對李七斤的存在視若無睹,與他擦肩而過。

李七斤拉住了她的衣袖,卻也隻敢扯住一點,揪在手指尖,可憐巴巴道:“嶽姐姐,我錯了……你可彆不認我啊,聽說你已經是仙門弟子了,你這師父,長的可真好看啊……”

他一邊低聲說著,一邊偷瞄著謝不言。

銀鈴回過頭,看了一眼他在自己衣袖上的手,又看向他,“鬆開。”

“哦。”

銀鈴找了張空桌坐了下來,“你來找我乾什麼?怎麼不去找你師父?”

“我也不知道師父去了哪兒,心裡也擔心你,隻能來找你了,我昨夜就來了,敲門沒人應,在那門口等了一夜,早上進來,店家也不讓我上樓尋人,直到遇見謝仙長,這才知道你無恙。”李七斤追了過來。

謝不言也坐了下來,問店小二要了些粥餅早點,然後看向銀鈴,“所以,這位小兄弟到底是你什麼人啊?”

銀鈴看向李七斤,沉吟片刻,答道:“手下。”

人間的稱呼身份什麼的,她不了解,她實在想不出李七斤是什麼身份,似他這般的廢材,能做她的手下,也是他修來的福氣,想來,他也應當竊喜不已了吧。

謝不言聞言,愣了片刻,而後笑了起來,“手下?你還有手下?”

銀鈴眉頭微蹙,“我為什麼不能有手下?”她心頭火起,奪走了謝不言手中的筷子,“彆吃了!不是說要去蓮花鎮嗎?走吧。”

謝不言看著眼前的粥餅,頗為惋惜道:“可惜了這些早點,浪費是不對的。”說罷,他轉而看向李七斤,“小兄弟可要和我們一同去?”

李七斤眨眨眼,似乎還沒從“手下”的身份中緩過神來,謝不言又叫了他一聲,他方驚醒,連連搖頭,“蓮花鎮?不去了不去了,我在這兒等著就行。”

銀鈴看著李七斤這副又慫又廢的模樣就不順眼,兀自起身朝客棧外走。

謝不言追了上去,還不忘回頭對李七斤道:“那這些粥餅,就勞煩小兄弟你解決一下咯!”

晨曦初露,街道上此時沒什麼人,二人一道走著。

銀鈴看了一眼追上來的謝不言,“你還真是‘平易近人’。”

“不錯,浮玉山的人都是如此誇讚我這位長老的。”謝不言頗有些得意的朝她笑笑。

“我們去蓮花鎮乾什麼?”銀鈴接著道。

“活屍作亂,雖已被我浮玉山弟子儘數收了,但難保不會留下什麼禍根,再者,這妖術禍及,遭殃的皆是尋常百姓,我去看看有什麼能幫的。”說罷,他拉住了銀鈴,“不過,我們走反了。”

銀鈴被他拽著轉了半圈,二人原地掉了個頭。

她心道這人是不是有病?知道走錯了為什麼不早說?口中卻是問道:“尋常百姓遭殃不遭殃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們修道做的就是積攢功德的事,但凡是人,都講究個行善積德,隻是尋常凡人若一味行善,命數薄些的,便受不住這其中因果,反而會遭反噬,我們修行之人不同,多做些好事,總會順遂的。”

“真是麻煩。”銀鈴並沒有留意到他有些落寞的神色,隻頓住了腳步,不肯走了,“那你叫上我做什麼?你且去積你的德,我們鬼靈不需要這種東西。”

謝不言輕笑一聲,“你這姑娘,不過死了幾日,怎的就自稱鬼靈了……不過,你雖說不需要,但我卻很需要你,你也知道,我隻有觸碰到你,才能見鬼神,才能確認蓮花鎮,是否乾淨了。”

合著沒了她,他便成不了事了?

銀鈴閉眼深深吸了口氣,接著抬頭看了看天。

常言道天意難違,這天意還真是有意思,這是什麼狗屁能力?旁人觸碰到她就能見鬼神,那她自己呢?合著,她堂堂鬼主,淪落為人便罷了,還是個工具人?

“說到觸碰,我還得問問你,省的到時又惹得你氣呼呼的,我該觸碰你哪裡,比較合適?”謝不言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著她。

銀鈴回看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去,“隨你!”

“彆生氣呀!”謝不言追了上來,“其實修道呢也分很多門類,有劍道、符籙道這類與法器相關的,也有無情道、逍遙道這類與脾性相關的,還有很多,這些我以後慢慢與你說……如今相處下來,我瞧你脾氣不太好,又畢竟是在我門下,不如就與我一般,修個逍遙道吧?”

銀鈴腳下沒停,目不斜視,隨口問道:“有鬼道嗎?”

謝不言一愣,搖搖頭,“鬼道倒沒有,可你如今也不是鬼啊,修不了那個。”

“我不是鬼,難不成是人嗎?”

“你雖然現在不是人,但是你有人身,認真修煉,待到你與你自己的身體完全融合之後,人都不必做,直接成仙,豈不美哉?”

銀鈴瞥了他一眼,“哪個道最厲害,我就修哪個道。”

這麼簡單就能成仙?不過,他說的是真是假都無所謂,她對成仙本就沒什麼興趣,天人規矩太多,還是妖魔鬼怪自在,她如今,隻想修個厲害的術法,好去親手滅了那個臭蟲陸曳!

“乖徒兒有所不知,這修什麼道呢,說的是道心,術法都是差不多的,厲不厲害取決於個人悟性,但道心卻是決定了你悟性的上限,道心不堅,難有大成,甚至會走火入魔,所以說……”見她聽得不耐煩,謝不言笑了笑,“這些,以後為師再慢慢和你說。”

二人一路走著,約莫半個時辰,便到了蓮花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