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十分鐘,楊知歸回了消息。
Yzg:我馬上去看看。
Yzg:你洗了冷水嗎?
隨居:嗯。
寧居隨剛回過去,不一會兒樓梯上就響起了腳步聲,還挺快。
那聲音很快停在門口。
楊知歸還未抬手敲,門就開了。
寧居隨隻穿了一件睡袍,腰間帶子係得挺牢,領口並未露出大片皮膚。
不過質地薄軟的袍子很貼身,腰線和前胸的線條被很好的勾顯出來。
瞟到寧居隨鎖骨下方一小塊冷白的皮膚,楊知歸像是被蟄到般,快速移開了眼。
他又回到了剛剛那個狀態,應該是,他還未從被寧居隨摟著的那個狀態裡出來。
眼神亂飄但就是精準避過寧居隨的楊知歸在門前繃直得像是站軍姿,如果他目視前方的話,寧居隨毫不懷疑他能夠獲得“小院最佳站軍姿獎”。
他已經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淺灰衛衣和深灰衛褲,配上純淨的眼神,活脫脫一清爽學生。
說是高中生也不為過。
沒有立馬讓開位置,寧居隨抱臂倚上門框,隻是看著他。
被看得不自在,楊知歸敗下陣來,猶豫幾番最終還是抬起眼皮。
“終於肯看我了,小士兵。”寧居隨打趣到,接著他問:“小老板今年多少歲了?”
一會兒小士兵,一會兒小老板的,隨機冒出的奇怪稱呼讓楊知歸一頭霧水。
他還是老老實實回答:23歲。
想了想又補充:不小了。
看了他的補充,寧居隨笑著糾正自己隨口的稱呼:“哦,那就是大老板。”
說著他讓開身,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大老板來看看這房間的熱水器怎麼回事。”
看著寧居隨“迎賓入內”的動作,楊知歸終於沒忍住,彎了彎眼睛。
他抬步進入房間,一屋子熟悉的檀香味。
沒有亂瞟,楊知歸直奔浴室的位置。
小院內的客房都是安裝的儲水式熱水器,水箱就安裝在浴室牆外,楊知歸前前後後調試了幾次,都不出熱水。
隻得找專人來修。
給修熱水器的師傅發好信息回頭,寧居隨正抱臂站在牆角,隱在昏暗中的臉部線條鋒利立體,讓人看不清神色。
暴雨天暗得早,窗簾都拉起來的室內仿佛已進入夜晚。
房間裡隻有浴室開著燈。
楊知歸站在浴室門口的暖光裡,向寧居隨解釋了一下情況。
最後他說:修理師傅周六日不上班,得下周一才能來,要不我給你換個房間?
未等寧居隨回答,楊知歸點開手機查找一通。
很遺憾,周六日的房間都被訂滿了。
楊知歸眼帶歉意,抬眼想了想,遲疑敲下一行字:你不介意的話,洗澡就去我房間吧。
寧居隨倒是不介意。
就是不知房間主人會不會介意。
問題暫時解決,沒給寧居隨繼續講話的機會,楊知歸逃似地轉身快步走。
然而逃跑的某人走到門口停了腳步,猶疑幾秒又快速走了回來。
——阿媽在廚房熱了薑湯,記得下去喝了,淋了雨還洗了冷水澡很容易感冒的。
“好,”寧居隨說,“我知道了。”
入夜後,雨勢轉小,但淅瀝的小雨依舊沒停,下了一整夜。
清晨時分,雨停了。
被雨水洗刷過的空氣清新透爽,青山的顏色也更深了,院子邊上的一簇簇花被昨天的大雨打得耷拉下去,有好幾朵花還被折斷了。
侍弄完院裡和玻璃房裡的花花草草,太陽就升了起來,溫熱的光在水汽中穿梭,四散開七彩的光弧。
天放晴了。
小院裡迎來了第一波入住的房客。
楊知歸給他們辦理好入住領著人去房間,穿過二樓走廊,路過某處,他下意識側頭看了看。
房門緊閉著,朝著走廊的那扇窗戶也緊閉著,窗簾縫也暗著,屋裡沒開燈。
又接待了幾波人,那扇窗戶依舊緊緊拉著窗簾。
日頭升至山尖。
等到忙完,點開手機一看,已是上午12:10。
楊知歸天還沒亮透就起了,再除開小院裡的嬸嬸和阿媽,沒有人活動。之後就是院裡住客吃早飯的吃早飯,去景點的去景點,他都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再之後就是好幾次路過二樓。
一番推測,結果就是寧居隨還在房間裡,沒吃早飯,甚至有錯過午飯的趨勢。
按照寧居隨規律的作息習慣,這有點反常。
點開寧居隨的聊天界麵,楊知歸在輸入框打字。
-我看你今天還沒下過樓,是還沒起床嗎?
刪除。
-廚房飯都要冷了,剛三春嬸還在問你去哪兒了,怎麼不吃飯?
刪除。
刪來刪去好幾輪,楊知歸終於成功發去一條消息。
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一下,在昏暗的房間裡亮了一瞬,鎖屏界麵顯示一條消息。
Yzg:我給你留了一份午飯,放微波爐裡了,記得吃。
不過床上的人並沒有被這聲消息提醒驚動,眉頭皺著,仍舊陷在夢裡。
握著手機等了有十分鐘,對麵沒有回來消息,楊知歸等不下去了。
楊知歸快步行至寧居隨門前,抬手敲門,很輕兩聲,門內沒有反應。
加重力道,楊知歸等了會兒,還是沒人開門。
他將戴著助聽器的右耳挨上木門,聽不見門內的任何響動。
退開一步,楊知歸盯著門看了三秒,像是下定決心般,他提了口氣,不甚熟練地動了動嘴唇,久未工作的聲帶開始運行,舌尖抵住上顎,鼻腔共鳴。
“寧、居、隨。”
短短三個音節被不合適地斷開,不自然地咬字顯得聲帶用力過猛。
但極其的鄭重且小心翼翼。
由於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楊知歸如昨天一樣,先試了試怎麼發音,而後加大了音量。
第二遍明顯流暢很多。
他喊:“寧……居隨。”
他將耳朵貼上房門,邊敲門邊喊人:“寧居——隨!”
寧居隨——
那聲音在哪兒聽過,不過這次沒有隔著雨聲。
深陷夢魘的人倏然睜眼。
緊閉的房間昏沉得分不清時間,敲門聲不斷,有人在叫他。
貼著房門的耳朵捕捉到了擰門把手的聲音,緊接著門開了,楊知歸差點栽進門內。
楊知歸撐了下牆,抬頭看過去。
寧居隨扶著門,頭發有些亂,顴骨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還是那一身睡袍,不過這次腰間的帶子鬆鬆垮垮,露出來的大片胸膛和脖頸上滿是肉眼可見的汗。
抬手抹了一把額頭,寧居隨半掀眼皮,開口的嗓音很澀:“怎麼了?”
緊接著他又偏了下頭,“你剛叫我?”
喑啞的聲音透過助聽器就隻剩下電流聲,往常這個距離楊知歸能聽見他的聲音。
楊知歸: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手機屏幕上的字像是在上下輕微晃動,寧居隨眯眼盯了會兒,不甚在意地點點頭,又說:“沒事,還好。”
這副狀態看著並不像沒事。
楊知歸抬手去試他的額溫,等貼上額頭才反應過來這樣似乎有點冒犯。
不過被摸額頭的人倒沒覺得怎樣,還往手心裡湊了湊,“你的手好涼。”
兩人離得很近,近得楊知歸能感受到對麵灼熱的呼吸,跟手心的溫度一樣燙。
毋庸置疑,說自己還好的人顯然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