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舒小暮整個呆掉，幾乎始喃喃自語“季老師，我的房東，是您？”

季教授“是。”

季教授“你有空來我辦公室一趟，帶上你的作業本。”

物理係主任辦公室。

桌上是攤開的作業本，五道題錯了四道半。

季教授“最近作業太壞，怎麼回事？你一向用功。這樣下去會掛科。”

舒小暮能說什麼？說惡鬼般的母親用有毒的情緒把她拖住在地獄裡？說她抑鬱症病得深重大腦幾乎無法思考？還是說對季老師不可明言的情緒？

什麼都不能說。

她需要保留最後一點自尊，在季教授麵前，在她此生唯一在意的人麵前。

低聲說“季老師，對不起，我會改正。”

我會改正，但是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時間改正，所以，對不起，季老師。

她站在季教授麵前，並不寬大的衣服裡空空蕩蕩，她回到瘦脫相的樣子。她知道自己很難看，努力低頭，用頭發掩蓋臉龐，頭發也是發黃的，但總比直接看到臉龐好一點。

季教授“晚上來我家吃飯。”

舒小暮搖頭“季老師，我不能再給您添麻煩。”

季教授“晚上，來吃飯。”

舒小暮隻能說好，她沒有拒絕的權力和能力，她連作業都做不好，她什麼都沒有，用什麼來拒絕？

此後季教授仍然經常找舒小暮搭飯，隻是閒聊少了許多——雖然原來就沒有多少閒聊——現在閒聊幾乎沒有。

季教授督促她吃下大量雞鴨魚肉米麵蔬菜，她肉眼可見地迅速圓潤。

季教授對她的功課嚴厲起來，逼著她上進上進再上進，她的功課越來越好，大三上期結束已經修完所有學分。

季教授讓她做一些助手的工作，付給她足夠生活的報酬。她不用再出去兼職，寒暑假都空下來，季教授帶她一起出差，她負責整理會議資料。開完會就地旅行，見識各地風土人情。

她的情況好起來，不再畏畏縮縮，漸漸能跟人正常說話。

季教授做了舒小暮家長該做的所有事情。

畢業季來臨，校園裡充滿離愁彆緒。

舒小暮找到了一份工作，就在學校附近一個培訓機構當老師，時間很靈活，工資夠生活，她很滿意。

現在畢業了，沒有借口再經常去找季老師，也不知道季老師什麼時候在家，那就找一份時間儘量自由的工作，儘可能多的時間待在家裡，季老師回家的時候，她有更大概率看見。

能看見他，於她而言，是莫大幸福。

她在家待的時間多了，驚奇地發現，季教授幾乎能夠全天在家。

季教授下午常常去釣魚。

舒小暮幫他整理漁具，有一次實在忍不住問“季老師，最近您沒去係裡嗎？”

季教授“我退休了。”

舒小暮震驚：“啊！？”

季教授把漁具放進後備箱“這個物理係主任是返聘，已經乾了七八年。我已經很老，該退休了。”

舒小暮看著眼前這個瀟灑儒雅的壯年人，完全無法跟“很老”這個詞語聯係在一起。

舒小暮“我以為您最多四十七八。”

季教授“我的確老了。”

舒小暮搖頭“不，您一點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