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喜歡的女孩。(1 / 1)

話音未落,他怔了一下。

麵前的女孩猛地撞進他的懷裡,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口。

“謝冉。”江夏說,不管不顧地抱住他,“我好想你。”

“我知道。”謝冉低聲說,“我也是。”

他伸手把她抱進懷裡,微微地低頭,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發。

男生身上薄荷味的氣息和淡淡的草木香傳到鼻尖,帶著清冽乾淨的積雪氣味。直到這一刻,強烈的思念才突然有了實感,變得如此難以抑製。

兩個人站在積雪的路燈下長久地擁抱,直到飄雪落滿他們的肩頭。

“彆著涼了。”謝冉低聲說,輕輕地撥去沾在她發間的雪花。

江夏從他的懷裡鑽出來,也伸手去摘他發梢上的落雪。他低下頭讓她碰到自己的頭頂,她突然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頭發。

“你好像瘦了。”她輕聲說。

“是麼。”謝冉笑了下,看了她一會兒,悄聲說,“你好像長高了。”

“哪有啦。我是穿了帶跟的靴子。”江夏抬起一隻腳,把羊皮小靴子給他看,“我現在也是會穿高跟鞋的人了。”

謝冉低頭看見她漂亮的、纖細的足踝,腳下踩著的棕色小羊皮高跟靴,白色襪子卷起來,上麵是大擺的花苞裙、羊毛大衣和厚厚的白圍巾。

“很漂亮。”他笑著說。

“我讀了你的每篇小說。”江夏低聲說,這時候兩個人已經在肩並肩往校外走,踩著路麵的積雪,“你的寫作方式太耗費心力了……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

“還好。”謝冉笑了笑,換了話題,“後天你有空麼?請大家過來吃飯。”

“白天有個學生會活動,晚上有空的。”江夏轉過頭,彎著眼睛笑著看他,“謝冉你居然會請人到家裡吃飯?”

“老妖逼迫的。”謝冉輕輕搖著頭,有些無奈地笑,“他說我要請客吃飯。再說大家也很久沒聚了。”

兩個人說著話,就走進了單元樓裡。江夏從帆布包裡掏出鑰匙開了門,謝冉站在門口拍落肩頭的雪,脫下大衣隨手放在玄關處的衣架上。

江夏回過頭看他。他真的清減了好多,毛衣穿著有些寬鬆,袖口微微卷起來,露出一截蒼白削瘦的腕骨。於是她記起抱著他的時候,他的身體和骨骼的觸感。

她心裡輕輕疼了一下,像有一片極薄的小刀劃過。

“謝冉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怎麼瘦了那麼多啊。”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指尖。大約是外麵下雪,他的手很涼,她輕輕捏著,很想把它捂熱一點。

“北京的食物不太習慣。”謝冉依然笑著,任她抓著自己的手。她的掌心的溫度傳遞到他的指尖,他無聲地閉了下眼睛,感覺到那溫暖。

“那你回來了要多吃一點。”江夏仰起臉看著他笑,“我要把你喂胖。”

“好。”謝冉也笑。

這時候,屋裡的暹羅貓“喵”了一聲跑出來,跳到窗台上居高臨下地看過來。

“還認得我麼?”謝冉在窗台前彎下身,和貓對視,伸出一隻手試著摸摸它的腦袋。

緊接著他輕輕抽了口氣——暹羅貓狠狠咬了他一口。咬完以後,它凶巴巴瞪了他一眼,踩著窗台跳到他的頭頂上,力道之大差點把他放倒。

“他想你了。”江夏笑了,“一年不回來,暹羅貓生氣了。”

“對不起,我錯了。”男生頭頂著貓向它認真道歉,“以後都陪著你。”

“不過你好像又胖了。”他抬起頭和它眼對眼,“你快下來,我撐不住了。”

暹羅貓哼了一聲,從他的頭頂上跳下來,倨傲地轉身離開。他揉著頭發垂眸笑了下,站在屋裡看了一圈,發現江夏把房子布置得很漂亮,廚房擦洗得乾淨整潔,陽台上種了綠蘿,客廳的落地窗邊掛著星星燈,一片窗明幾淨。

“後天請客吃什麼?”女孩在他身後探出頭,眉眼彎彎地笑。

“吃火鍋吧。”他想了想,“不用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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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後的下午,江夏挎著雲朵單肩包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出租屋裡已經擠滿了人。

因為嫌棄謝冉的廚藝,茄子老師承包了整個廚房,正熱火朝天地指揮著聞法師和詩人柳夏幫工。謝冉和年祈坐在落地窗邊,低聲討論著年祈申博的研究計劃。

“......自伯格森以來,哲學家們一直在質疑這種把時間理解為‘生理學意義上的生命寓於其中的一種空虛形式’的做法。”謝冉微微點頭。

“本雅明認為,”年祈思索著,“時間有三個維度:過去的現在,現在的現在,和將來的現在。每一個現在都是無可比擬的、斷裂的時刻,而不是連接著過去與將來的簡單過渡。”

謝冉輕聲複述:“‘人類為實現自己的夢想而在過去所做的一切嘗試即便歸於失敗,或者從集體記憶中被抹去,那它們也充滿著一種持續放射出光芒、直至我們當下時刻的彌賽亞氣息。’”

“哇你們聚餐的時候還討論這麼嚴肅的學術問題?”江夏在他們之間探出個頭來。

“老年發起的。”謝冉指了指年祈,“這家夥第一年申博失敗了,在重寫整個研究計劃。”

“老年你居然會申博失敗?”江夏難以置信地眨眨眼睛,“你的畢業論文拿了校級優秀誒!”

“因為他隻申請了慕尼黑大學一所學校,被拒了就失敗了。”謝冉懶洋洋地揭人短,“他暗戀的學妹就在慕尼黑,誰知道他去德國留學是不是為了追女孩。”

“我靠大角你閉嘴不要亂說話。”年祈瞪他,“我和學妹都幾年沒聯係了。我是為了前往德國的知名學府進修!”

“你說得對。”謝冉笑,“某人為了考進德文係,從工學院零基礎跨考,花了一整年背完了一本《浮士德》......”

“夏天妹妹!”年祈大喊,“去把他的嘴堵上!”

江夏撲哧一聲笑了,飛快地往謝冉的嘴裡塞了一塊黑麥麵包,他被噎了一下,咳著嗽說不出話,有些忿忿地看向她。

“小夏天乾得好。”茄子老師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進來,“就該治一治他這個毒舌的毛病。”

樓道外突然傳來兩個人吵架的聲音。

“說了定價十五塊就是十五塊!說了不漲價就是不漲價!”一個人激烈地高聲說,“我們的讀者大都是學生,沒有多少零花錢來買雜誌!”

“老妖這筆賬我跟你算過很多遍了!”另一個人聲音低沉但是也很強硬,“再這樣下去就是虧本!虧本了雜誌就辦不下去!”

“虧本就虧本!”第一個人幾乎是拍著欄杆在吼,“一分一毫我都不讓步,答應了讀者的事就要做到!”

“我是在跟你談錢,不是談夢想!”另一個人的聲音更大。

“是老妖和洛時。”茄子老師朝外麵看了一眼,歎了口氣壓低聲音,“他們最近因為賬務的事經常吵架。”

她放下水果盤起身,把編輯老妖和雜誌經理洛時領進門,低聲對他們說了句:“今天彆吵架,聚餐是為了慶祝大角拿獎。”

“吃火鍋啦吃火鍋啦!”她拍拍手換上燦爛笑容,聞法師和詩人柳夏一齊把一個很大的電火鍋搬到客廳,洛時看了眼老妖也不再吵架,兩個人去廚房裡幫忙取碗筷。

客廳裡很快擠滿了人,大家都坐在地板上,中間的小桌板上擺著鴛鴦火鍋,湯水咕嘟嘟地冒著泡,在冬日的玻璃窗上塗抹白色熱汽。

茄子老師一邊往鍋裡放娃娃菜,一邊抬頭對謝冉開玩笑:“大角你要知道我們全屋子的人為了你一個專門弄了個清湯鍋。”

謝冉正在給身邊的江夏盛湯,頭也不抬地把矛頭指向隔壁座,試圖拉個人下水:“聞法師不是上海本地人麼?他也不能吃辣。”

光頭聞法師恰好給自己舀了一大塊麻辣牛肉,隨口順著謝冉的話憨厚老實地接道:“對。”然後一口就把麻辣牛肉吃掉了,一邊吃一邊讚美點頭。

一屋子人全笑趴下了,謝冉癱著臉裝沒看見。

最後是詩人柳夏決定替謝冉解圍,他溫和地笑著提議:“我們一起看個電影吧?”

“看什麼呢?”江夏歪著頭。

“我我我提議!”年祈舉起手,“每年聖誕節前都應該看《真愛至上》!”

於是一群人邊吃火鍋邊擠在小小的筆記本電腦前,看著屏幕裡播放著熱鬨非凡的聖誕音樂。電影裡失意的年輕英國作家在山間寫作時愛上了一個葡萄牙女孩,兩個人卻因為語言不通而無法交流,每次對話都是一個人說英語一個人說葡語,牛頭不對馬嘴。

葡萄牙語響起的時候,底下滾動的字幕消失了,屏幕前的全員沒了聲。

“他們在說什麼?”年祈撓著頭盯屏幕,“這字幕老師是不會翻譯葡萄牙語麼......”

一屋子人麵麵相覷一陣,最後坐在中間的男生輕咳一聲,開始為眾人翻譯:“‘美麗的艾莉亞,我是來請你嫁給我,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瘋了,不過有時候愛情是沒有道理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頓了下,他垂眸笑了下,輕聲說:“他說,‘我愛你。’”

“大角老師你好厲害!”江夏啪啪鼓掌,偏過頭看他,“你居然會葡萄牙語!”

“一點點。”謝冉笑著,“葡語和西語比較像。”

“謝冉同學你還會什麼語?”江夏舉起一隻手握拳遞到他麵前,假裝是記者在有板有眼地采訪他。

“法語和意大利語也會一點。”謝冉想了想,“古希臘語和拉丁語的話能認幾個句子......歐陸的語言都比較像。不過我學得不太好。”

“你剛剛直接同聲翻譯誒!”江夏瞪他,“你管這個叫學得不太好?”

“彆理那家夥。”年祈冷哼一聲,“他是不是跟你說他專業學得不好?其實他論文都發表了幾篇,他導師問他要不要繼續做研究。”

“然後呢?”江夏眨眨眼睛。

“他拒絕了,他說他想寫科幻小說。”年祈說完罵了句,“他爺爺的。想想我就覺得不平衡......大角你過來罰酒!”

一群人看完了電影,又圍在一起喝酒聊天。他們喝的酒是年祈帶來的德國黑啤,放在裝滿冰塊的冰桶裡,用大號玻璃馬克杯盛出來,散發著烘烤麥芽味和黑咖啡的香。

深夜裡,大家都很高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用轉盤玩真心話大冒險。詩人柳夏被勸著一口氣喝了一大杯酒,編輯老妖和經理洛時在茄子老師的攛掇下握手言和,聞法師給大家當場現編了好幾個鬼故事。

江夏捧著大號馬克杯小口地喝黑啤,身邊的男生坐在人群裡輕輕地笑著。他有點醉了,不太說話,偶爾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很輕,朦朧的帶著點醉意。

轉盤上的指針轉了一大圈,最後轉到謝冉這裡。

年祈一把抓過真心話轉盤,決心趁機坑一坑喝醉的好友。他卷了個紙筒裝作話筒,對著謝冉一臉八卦地提問:“大角請回答: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

這是為了扳回上一局謝冉讓他說出那個他暗戀的學妹。

江夏歪過頭去看身邊的男生。男生捧著玻璃馬克杯,沒喝酒,看起來醉得有些懶洋洋的,遍身籠著淡淡的酒意。他低頭笑了一下,握著馬克杯的手指動了動。

他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