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忠順王捧著酒盞,邁著四方步走進周子嶽,十分恭敬道,“那依仙長所言,剛才莫不是施法,為小王盜得天機之術?可有幾分勝算?”
“勝算?”周子嶽喃喃道,一邊看著自己的手若隱若現,看來是到時候了。
忠順王看著那高位上的仙長略帶遲疑,立馬接著話語,自顧自絮叨起來:“那依仙長所言,那賈府公子莫不是得了仙長親傳。”
“不知仙長,可否……”忠順王端著酒杯放在桌上,一邊又略帶恭敬的給那判若兩人的仙長斟酒,“可否……”
“我看不必了。”周子嶽沉著眸子看著他朝聖心切,但他始終不願收徒。
看著那滿上的酒盞,周子嶽心想,必是那麝月誆騙了這忠順王,方才好吃好喝。
周子嶽猛然心底一蹙,似是承受火鞭的刑法,頭疼欲裂。
剛才還魂撕裂的疼痛未緩解,又加之塑魂的一日神行之術眼看就要消散,周子嶽暗中捏了捏衣袖間藏匿的手指。
隻是那看不見的衣角內藏匿的手指卻忽隱忽現,隨之短促的吃痛襲來,周子嶽心中暗道,“看來麝月又不知道在搞什麼,自己隻能暫時脫離那具身體的桎梏,倘若時間一長,豈非要魂飛魄散?”
隻見周子嶽略微抬眼看著那舉杯敬酒的忠順王,嘴角勾出一絲壞笑。
……
另一邊,賈府上空依舊烏雲密布。
府外,路過的行人不住的唏噓。
“嘖嘖嘖,這賈府莫不是有什麼登徒子又在胡亂發誓了?!”
“說不準哦,許是乾了什麼天打雷劈的事情!”
就在紛紛抬頭七嘴八舌的行人駐足,看的那滾動烏雲出神的時候,隻見那賈府之中似是有一聲淒慘的叫聲傳出,卻又帶著幾分滑稽?
緊隨其後的是年輕男子的的謾罵之聲。
“你個老道婆,XX,你不要過來啊!”
“XX周子嶽你個XX——老子跟你沒完!”
“啊——”
賈府的偏房小院,隻見一個老婦追著一紅衣公子竄來竄去。
老婦周身發絲微垂,依然亂了章法,隻是那紅衣公子躬著身子,托著那捆綁在身上的椅子就是搖搖晃晃的朝門口奔去。
滿屋,滿院的黃布符咒,遮蔽的分好不剩,總是是一個細小的蚊子都難以飛出,更不要說這個背著椅子來回逃竄的“賈府公子”了。
“啊啊啊,能不能不要追我!”聽著“賈寶玉”的聲音,躲在深巷的賈政,王夫人,趙姨娘無一不捏了一把汗。
但是幾家歡喜心思又怎表露出來,唯獨王夫人眼中儘是焦急,看著寶玉再次如受到應激般癡傻起來,不知禮數破口大罵,躬著身子,脫著鞋子準備從那繩子中跑出來,滑稽的樣子,更是心下微痛。
那趙姨娘看著王夫人手中緊緊攥著的念珠,手間依然微微顯露青筋,她眼中一轉,連忙歎息道:“這寶二哥兒,當真命裡有此番劫數,這馬道婆可是與寶玉走的親近,自然不會害他!”
說著,趙姨娘動了動側臉,看著那忽然站在那院中不做追逐的馬道婆,隻見那馬道婆猛然間回頭,眼神略帶薄涼地看著趙姨娘,嘴角淺淺動了動,“去,把周子嶽給我找來。”
見那馬道婆似是說了些什麼,賈政略微摸了下胡子,那道婆在說什麼?
但是心下之餘,賈政便看到寶玉背著個椅子,東倒西歪的朝自己這邊跑來。
看著自家兒子,哭天搶地,“爹!爹!我錯了,救救我啊,孩兒的腿都要斷了!”
一邊說著,那“賈寶玉”背著個椅子撲通將要猛地撲過去抱那“親爹”的大腿,卻不想腳尖踩到一青絲瓦礫,瞬間五體投地,連帶著椅子把自己摁倒地上。
麝月眨了眨眼睛,剛想脈脈暈乎乎的頭,卻看到眼中四方景物倒立了過來,那老婦直挺著腰板,不疾不徐的朝自己走來。
黑鬼麝月瞬間瞪大了眸子,看著那走來的人眸光中泛起了紅暈,恨不得將自己拆骨入腹的衝動?
這人到底是什麼啊?
麝月剛想起身,再次逃跑,姓周的那小子把自己拉來這裡擋箭是什麼鬼?
啊啊,自己跟著他以來就沒有什麼好事!
想到這個,麝月靈機一動,看著自己胸前的玉玨,略帶哭腔,奶聲奶氣叫著“爹爹,阿娘,不要在折磨玉兒了!”
“這……”賈政遲疑半分,看著雙目中儘是淚水打轉的寶玉,思緒瞬間回到了時間前,那個才會識字的寶玉。
那時,也算是其樂融融……
想此,賈政歎息一聲,剛想扶起被繩子困住的寶玉,卻被一把折扇打到了手,耳邊就傳來那老婦鄭重其事卻又帶著幾分關切的話,“賈老爺,寶公子心性頗怪,這是病,您不要被他騙了。”
賈政看著折扇,自下而上看去。
這手握折扇的主人手間滄古老態,麵容妥妥就原本就一山野村婦,但是現在卻帶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勢?
“馬仙姑,寶玉他玩略尚在年幼,還請仙姑手下留情,什麼癔症之說?”待到賈政還想說些什麼,就被一旁的趙姨娘拉著出了門後。
見此,王夫人直接撲倒寶玉身前,看來眼馬道婆,又看了看那趙姨娘和那賈政,“你們,平日裡寶玉怎麼對你們,如今這樣對他?”
說著,王夫人伸手擦了擦寶玉臉上的土,看著寶玉嘴角滲出的血滿是心疼,“我的玉兒啊!”
“婦人之仁,你這樣隻會助紂為虐!一而再再而三,置榮國府於不顧,不知道這小子怎麼回來的,恐是和那忠順王脫不了關係!”賈政沉聲道,“倘若被有心人做文章,或者那忠順王直接拉攏過去,不說哪位親王依附陛下,但就說本是軍功忌憚的陛下做何感想?”
王夫人說著就要解開寶玉的身上的繩子:“那你就和身無一官半職的寶玉較勁嗎?叫他去靠功名的是你,現在讓他和那忠順王走的遠的也是你!”
“寶玉病了,我怎會害他!自他那日醒了就瘋了,上房揭瓦還把自己摔下來,他現在倒是精明了,知道拿捏你我短處——喊爹喊娘了!”賈政扶額,心中五味雜陳,明明多麼和樂,卻一個接著一個擰著來,哎,為父怎會害你呢?
“隻好先把那癔症治好……”誰知,賈政這話還未說完,就聽到寶玉哭天搶地,“阿娘,他們都是壞人!玉兒害怕!”
“……”
瞬間,眾人啞口無言,賈政說著就要拉開王夫人,“這小子心性有變,我們寶玉那雖然貪玩但終究還有所顧忌,而且之前的事情我已經叫人查過了,寶玉生性貪玩,純良友善,不知是否被哪路牛鬼蛇神教唆,竟然學了些神怪拳腳?。”
“若真有那麼神怪之事情,我日日參佛禮經,豈不聞那佛祖菩薩支應我一聲?”王夫人看著半跪在地上的“寶玉”歎息了聲,但是猛然想到自家寶玉並未習武,她瞬間轉過頭看著賈政道,“這世間可有一樣的人?”
“一模一樣,雖說難上加難,但是又豈不聞那變臉之術?自是摸爬滾打的江湖術士,自是些看家本領,難保不成是哪方勢力窺探榮國府的!”賈政低沉道,“你若不信,可隨我來。”
音落,賈政回到書房,從暑假上隨意去了一本書,《道藏》。
見賈政把書遞了過來,王夫人隨處找了個椅子,隨意反了兩頁,"道書而已,那寧府的伯公也時常看得,這又能說明說明呢?"
聽此,賈政搖搖頭,歎息聲,對著門口的小廝喊道,“進來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王夫人看著那輕捏捏的小仆,抵著個頭,鎖著個脖子,“抬起頭來。”
聽見主子的示意,小仆微微抬起頭。
隻見那小仆生的唇紅齒白,皮膚足可掐出水來,眼尾還帶著幾分戲台的妝容未曾來得及卸掉。
賈政坐在書案前,隨意攥動著毛筆:“ 說說,知道些什麼?”
小仆呼吸一怔,兩息之間,和盤托出,“那佩玉的公子先前來我們戲院聽過幾曲,不成想因為座位之事,不巧和一位雅間裡的公子有了嫌隙,欲將爭鬥之時,恰好得遇另一公子相救,小人也是後來才知那仗義解圍的公子是馮老將軍家的。”
聞言,王夫人瞬間想到寶玉心性大變,莫不是遇到了什麼,她攥著手中的道藏古書,脫口而出:“馮老將軍乃是世交,既然是馮老將軍家的,又豈能害寶玉?”
“咳咳。”賈政端著茶喝了幾口,不巧被猛地一口嗆了出來,“你且聽人家說完。”
王夫人心下沉了幾分,繼續聽著這小仆的敘述。
“那日,佩玉公子被那馮公子連同戲院請回了家中,也正是由此,我們戲院之中最卓具盛名的琪官不見了蹤影。”
“不見了……蹤影。”賈政補充道,“你且說說那雅閣公子是誰?”
聞言,那小仆眼光迷離躲閃,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小的……不敢說。”
“為何不敢?”賈政略帶疑惑道。
隻是那小仆戲生猛地跪倒再地,“老大人,小的還想混口飯吃,枉老大人見諒!”
見這小仆哆嗦閃退,賈政歎息了聲,“也罷,你且退下吧。”
回想著小仆戲生的話,賈政思索之間,不敢說?
這等懼怕的人,恐是官位高自己一等,甚至是親王以上!
那就隻有……
不過依照剛才那戲生所言,若是那琪官自己跑呢?
一個戲生而已,惹得親王爭鋒,豈不落得個飯後談資?其中必然有更為重要之事。
那隻身引得寶玉入局的人,恐是兩隻狼在試探彼此的籌碼而已。
聽著賈政淺淺的歎息,王夫人口中喃喃道,“不見了蹤影……”
她猛然想到,由頭便是那忠順王前來帶走的寶玉,寶玉回來就變成了這般不顧死活?
上房揭瓦??倒還竟然怒跳屋簷?
不……寶玉從那日大病初愈就開始念叨神神鬼鬼的事情了!
想此,王夫人低垂著眸子看著手中的道經書,看的愈發出神。
全書不知所雲,但是娟秀淩厲的筆鋒勾勒出似是符咒的東西,周邊不知是何種小字?
有的則是畫著似一個小人,骷髏,山水簡筆,有的則是一橫,兩橫,三橫噴湊的東西。
饒是什麼都不懂的人,自去道館也看的出來那圓便是太極!
雖然這《道藏》如天書一般,縱使識得幾個字都不見的能看到這鬼畫符般的東西,更不用說自己了。
想此,自己還算見過道長畫符,莫不是寶玉什麼時候偷學了去,開始神神叨叨?
突然,不知道何處吹來一陣風,使得王夫人手中的書來回翻動。
不知怎的,唯獨停留在那一頁“天地之寶珍,名山之絕藏。”
王夫人剛定睛一看,卻不知身後什麼時候多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