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前周樂辭看見過道上的一片狼藉時不由捂了捂鼻子,望著雜物堆裡散發惡臭的肉.塊,開始由衷的擔心自己小命不保。
他九歲那年動過一次先天性心臟病手術,雖說那次手術後病症已經痊愈,但按照醫生的說法,適當的鍛煉有助身心健康,但劇烈運動是不可取的。
就像鬆動的螺絲再怎麼擰回去也還會因為機械運作的摩擦再次鬆動,生過病的人總是下意識擔心病症卷土重來亦或是引發後遺症或並發症。
一來他身體不算完全的健康,二來他的體能在過去學習生涯中都不曾得到過好的鍛煉,因此,周樂辭在這個遊戲裡從來都是一再小心,極力避免追逐戰這種戲碼。
空寂詭異的童謠從頭頂鋪下,明明歌詞並不算恐怖,但咿咿呀呀的調子仿佛歌者正攀附在他肩頭唱誦著死亡。
他暗自在心中祈禱自己幸運一點,最好永遠不要成為被挑中的那一個。
可惜現實往往不順人意,影子投進了他的房間,音樂聲停在了他門前。
在開門拿起紙盒的那一刻,他的心不可避免的沉了下去。
如果是普通的奔逃也就算了,畢竟經曆了那麼多次遊戲,不可能每次都能避開追逐戰。
但這次的障礙物多得有些過分了,亂七八糟的物件堆散在不算寬的過道上,正常行走時還算方便,可要逃命就顯得難以下腳了。
就在周樂辭猶豫著選擇房間時,他看見了一扇門上的字跡。
[反正不是人]
周樂辭:……?
再往前,又一扇門上出現了同樣的字跡。
[人]
明明字跡與人的氣質完全不搭,但他就是將二者聯想到了一起。
周樂辭能看出書寫用的工具就是自己夾在大衣內測的記號筆,比起沒頭沒腦的瞎摸,周樂辭更喜歡遵循有跡可循的分析行事。
於是乎他朝著那扇寫著“人”字的門走去,遠遠隔著一米左右距離丟出紙盒的同時又朝後退了兩步,直到看清出來的確實是安黎才鬆懈下來。
危機暫時解除,兩人大眼瞪小眼,他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開口,原本被遊戲氛圍衝淡的尷尬再度湧上心頭,連帶著手腳也有些無處安放起來。
“我看……”他指了指房門上的一小串粗圓鈍秀的字,正準備開口就被打斷。
“一會拿點東西塞出門縫,我好確定裡麵是你。”安黎倚靠在門邊,她說這話時並沒有放低聲音,反而更大聲了不少。
麵對周樂辭疑問的目光,她看看他又看看腳下的紙盒子,最後又看了眼頭頂亮堂的燈。
連續兩次收到紙盒,安黎有了些自己的猜測,她再次掏出了記號筆旋身對著門上的“人”字又畫了個圈。
畫完還點了兩下,轉頭確定周樂辭注意到她的動作後彎腰撿起地上的紙盒,朝他禮貌笑了一下,方抱著紙盒離開門口給對方騰出進屋的空間。
周樂辭見她動作,同樣回以微笑,緊接著走進了房間。
雖然不理解安黎為什麼要對著他大聲密謀那麼一句沒意義的話,但他至少看懂也理解了安黎的動作。
並不需要往門縫下塞什麼東西,門上就有個記號能夠幫助安黎確認房間,況且,就算沒有記號,記住周圍雜物的擺放也是一種確認房間的方法。
她特意畫了個圈還點了兩下,意思大概就是不用管她的話,她有標記確認位置,他隻管開門就好。
周樂辭握了握胸前的吊墜,一時間拿不準主意。
這個遊戲是有對抗的,玩家有幾率拿到關卡相關的線索卡牌,而這些卡牌中又少不了那種惡意滿滿歪曲事實帶動玩家自相殘殺的。
一般情況下,玩家都是直接出現在小彆墅的一樓大廳或是拚著一身狼狽從危險的荒廢區逃進彆墅,而安黎則是頂著滿頭滿臉的血從樓上下來的。
不管怎麼看,她都和“怪異玩家”百分百契合,可自從見到她起,周樂辭所有的行為都變得不受控製,等他反應過來時,莫名的舉動已經做了出來。
眾目睽睽下脫外套是一個,鬼迷心竅送人卡牌也是一個,而剛剛,他幾乎沒有考慮門上的字會不會是誘餌或者會被遊戲本身扭曲修改的可能。
由於身體原因,他從來都是極力降低存在感,小心謹慎苟得穩穩當當的那個,之前的行為完全脫離了他本人的行動準則。
太反常了,這感覺簡直就像是以往被遊戲裡的東西魘住了一樣,不知不覺就做出了無可挽回的糟糕舉動。
思索間,門縫下投來陰影,音樂聲同時停止,周樂辭自然而然地握上了門把。
他看著自己的手,沒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卻又不可避免的覺得這和以往被魘住的狀態不太一樣,具體表現在他並沒有出現大腦空白亦或是有個聲音帶動他蠱惑他使他執著於完成某件事的狀況。
一切舉動都是那麼自然,自然到仿佛這就是他自己心中的決定。
他又一次握住了胸前的吊墜,一不做二不休徹底打開了房門。
一開門他就看見安黎站在他門前,手裡還拿著根鋼管,蓄勢待發。
周樂辭不解,順著安黎的目光看過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他旁邊的房門不知何時被打開,門口站著隻關節人偶正呆愣愣地低頭看著地上的……
呃……紙箱?
周樂辭有些不確定地低頭也看了看自己的腳下,發現屬於自己的紙盒穩穩當當躺在地上,兩相對比,旁邊人偶的紙箱之山寨越發明顯。
那人偶的思維顯然比他遲鈍不少,還打算彎腰撿起紙箱子。
然而就它彎下腰的同時,有東西從它臉上掉了下來,周樂辭仔細一看,發現那是它的眼珠。
眼珠就像是一個先鋒號角,帶領著人偶的肢體一並稀稀拉拉散架,倒在地上堆作一塊。
安黎見對方已經疊成了個小山堆,握著鋼管的手稍稍鬆了下來。
對上周樂辭眨巴著的探究目光,安黎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解釋起來。
簡單來說就是,安黎兩次開門都是因為門縫下的陰影和停止的音樂。
那麼問題來了,這都是一個搞黑幕給玩家添堵的遊戲了,為什麼過道上還會有那麼明亮的燈光呢?直接把光給抹了,玩家跑路起來不是更困難了嗎?
其次,每次放下紙盒後音樂聲都會停,這跟童年版丟手絹可不太一樣,至少童年版遊戲裡放完手絹後所有小朋友都是越唱越起勁的。
那麼副本版停下的動機又是什麼呢?
聯想到小紅說的“眼睛越亮看得越清楚”,安黎覺得是否裝配人類眼睛是玩偶能否更好視物的關鍵,那麼耳朵呢?是否需要裝配人類的耳朵才能更好的聽到聲音?
人偶身上是沒有人類耳朵的,假設人偶聽力不好,那麼需要用門下陰影來提醒它們有沒有被投遞紙盒就說得通了。
而讓吵人的音樂聲停止,實際也是在提醒聽力不好的人偶什麼時候該開門,畢竟陰影這種東西玩家在過道上行走的時候也會短暫投進房間。
那麼得出結論,當門下陰影和音樂停止兩個條件二合一的時候,人偶就知道該開門了。
接下來想要搞事,就隻剩下確定哪個房間裡有人偶這一點了。
能分辨音樂聲是否停止,就代表不是聾子,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安黎決定刻意大聲密謀來釣魚執法。
當她再次來到周樂辭門前,他隔壁的房門下就出現了一片衣角。
安黎注視著那片破破的衣角,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本來對自己拙劣的釣魚方式不抱期望,但照此看來是她高估了人偶的智商。
周樂辭聽了先是點頭表示讚同,後又想到什麼,問道:“你怎麼確定人偶開錯門會受到懲罰?萬一它開錯門後沒有影響反而對你造成傷害呢?”
安黎:……?
對上安黎一臉“你在說什麼啊”的表情,周樂辭覺得自己又犯傻了。
如果他說的話成立,那麼房間裡的人偶豈不是該全部假裝開錯門出來追殺玩家了?
而且遊戲設計的燈光和音樂對於玩家來說也是相當有益的,畢竟沒了燈光和音樂,玩家會更難判斷門外是否被放置了紙箱,同時在過道的行動更受限製。
會為了指引人偶而放棄刁難玩家就說明門是不能隨便開的,即使是身為遊戲產物的人偶也不行。
安黎見他一臉想通了模樣,不用做額外解釋再加上剛剛乾掉了一隻人偶的她心情格外好。
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張折疊的紙遞給周樂辭。
“剛剛在雜物堆裡翻到的。”她說,“假期規劃表,這遊戲得進行一個小時。”
周樂辭接過後沒急著將紙張攤開,反而有些複雜地看了安黎一眼,又看了眼沾著明顯血漬同時散發著血腥味的雜物堆,最後還是選擇閉上嘴去看對方提供的現成線索。
隻見上麵密密麻麻列滿了一天的行動規劃,事無巨細到什麼時候上廁所都明確標出了時間。
不過他沒空感歎這張規劃表表現出的控製欲,因為這張表格上有幾項被紅筆塗抹覆蓋,轉而在旁邊寫著“玩具屋”“畫畫”等字眼。
而中午11:00到12:00這段時間正是被塗抹的規劃之一,旁邊寫著“玩具屋”。
這也正是安黎得出遊戲需要進行一個小時結論的由來。
類似的塗抹還有下午14:00到15:30這段時間,一連抹掉兩項規劃替換成了“畫畫”。
再往下是19:00到21:00的時間段被抹掉了三項規劃替換成了“玩具屋”。
安黎沒在紙上看見洗澡的規劃,想來這熊孩子是把晚上洗澡的時間拎出來給玩具屋了。
可以,相當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