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不勝寒(1 / 1)

覃睿今晚倒是聊得很開心,挑挑揀揀喝著各色果汁,直到感覺到秦夏的目光,也抬起頭同她對視,樂滋滋的,還舉了舉杯子。

秦夏沒什麼表示,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又叫來何聰問了幾個問題。

如果腦子裡也長著肌肉的話,此刻何聰應該覺得腦仁兒酸脹,思考乏力。

他指著手機上秦夏發給他的資料問:“秦總,這些都是誰給您的資料?”

秦夏沒有直接回答,沉默了許久才問:“有什麼問題?”

“嗬,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是通篇胡扯罷了。”何聰慢慢滑動著頁麵,意見很大的樣子:“這上頭寫的,跟今天您帶來的這位小博士,一個字兒都對不上。”

他的部門很缺人手,全員都在期待新同事加入,本來想著老板慧眼識珠,從本市最強科研院所牽出一匹千裡馬來,現在,現在心理落差很大啊。千裡馬沒有,如果隻是老板個人的關係戶,豈不更糟糕。

“不要沮喪嘛,你之前求賢若渴的勁頭哪去了?”秦夏明知故問,還裝作關心下屬的樣子。

何聰直覺心中不祥的預感應驗了,疑疑惑惑又有些擔憂地問:“您的意思是?”

秦夏完全不接這茬,而是朝覃睿招招手。

後者等了一晚上,翩然而來,落座之後先問何聰:“蔥哥,怎麼臉色這麼差,不舒服嗎?”

“沒有,沒有,”何聰尷尬地喝果汁,掩飾說可能空調開得太高了,他對熱風過敏,現在要去透透氣。

出於禮貌覃睿沒有表現出好奇,等他走了以後立刻上網搜索:對風過敏?

秦夏將她的手機抽出來放到一邊:“先彆玩了。”

覃睿不好意思地抬頭,睜大眼睛問:“秦,額,有什麼吩咐?”

“談談今天的收獲吧。”

“收,收獲?”

“你跟我的員工談了半個晚上,都說了些什麼?”

秦夏不笑的時候給人的壓力非常可觀,覃睿握緊玻璃杯,上身坐直,決定先從她最大的收獲開始講。

“技術部的老吳,他教會了我一句東北話。”

“老吳是廣東人。”

“我知道,但他的東北口音很正,‘嘎嘎純正’。”覃睿活學活用地說。

“嗯,還有呢。”秦夏難得好耐心。

“還有就是,他教我醃酸菜,注意事項我都寫在手機裡了,你要聽嗎?”

覃睿去摸手機,卻被秦夏用手按住,前者一動不敢動,觀察著秦夏的表情,自我救贖地補充說:“你不愛酸菜嗎?”

怎麼不高興了,酸菜有什麼錯呢?

其他同事雖然都在言談歡笑,但餘光都瞄著她們這邊,想第一時間摸清老板對覃睿這匹“千裡黑馬”的態度。

雖然手被限製住,但是覃睿的內心活動此時非常洶湧。

從古至今,覃歆實在太耀眼了,亮到隨意能閃瞎幾個路人的程度,她已經習慣做個透明的輔助,然而此刻秦夏的眼神卻很鄭重,讓她升起一種非常高維度的滿足感。

當然站得高,人就會本能地恐懼跌落,覃睿陷入秦夏深邃的目光中,現在恨不得給自己綁一百道安全繩,一陣風吹來她都能嚇得叫出聲。

“走吧。”秦夏最終說。

覃睿立刻如墜深淵。

深淵歸深淵,神情一定要保持鎮靜,要帥。她麵無表情地站起來,同手同腳地走出包廂的門,走過來時的大廳以及庭院,又在保安奇怪的注視下走出這院落的大門。

天寬地闊。覃睿呼吸著清冷的空氣,對自己說。

抬起手腕嗅了嗅,上麵還殘留著一絲秦夏特有的香氣。

她抄起手站著,心裡盤算是給爸爸打電話,還是自己打車。

“在國外,你炒個番茄蛋,他們吃了都得說是這輩子沒嘗過的美味。”覃景華跟車友分食烤肉,憶往昔崢嶸歲月:“房東說感謝我帶來這種天堂級彆的美味,免了兩個月房租。”

車友甲特彆不屑:“我吃過你做的菜,說實話老覃,比睿睿差太遠了。”

“哈哈,那是,這叫什麼,那個……”覃景華努力措辭,“破壞性遺傳。”

車友的烤肉從嘴裡噴了出來。

“你彆不信,我這個廚藝,園藝,睿睿她都青出於藍了。”覃景華自豪地說:“但是我追求愛情的超能力,這一點目前還是我更勝一籌。”

“是啊。”車友乙羨慕地說:“老覃能夠娶到陳教授,那的確是高攀了。”

“老覃啊,跟哥哥說實話,”車友丙酸酸地打探,“陳老師一年四季能跟你說上幾句話呀?”

“那當然是很多句啊。”覃景華麵對兄弟的挑釁不以為然:“你不懂我們教授的含金量,跟你們這幫遊手好閒的貧嘴話癆能一樣嗎,人家說一句氣話,我過好幾年都回味無窮,想著想著就把自己氣哭了。”

還得小女兒親自來哄才能止住眼淚。老覃回想至此,覺得應該給睿睿打個電話,說一下自己後天回家,早飯不要太鹹了,血壓受不了。

覃睿在初春之夜的冷風裡打著噴嚏,翻遍了口袋想起手機忘帶了,但她現在還有三分憤懣,兩分疑惑,五百分要麵子。

“多麼好的園子啊。”

覃睿上下牙齒打顫,搓搓通紅的耳朵,抄起手來回溜達,一眼看到了垃圾箱前麵被人遺棄的花盆。

撿起來,吹吹土,借著路燈端詳。

“有點陳舊,但還完好嘛,圖案也很雅致。”

覃睿自言自語,有點小自得。根據她的經驗,垃圾桶的背麵呢,可能會有被遺棄的花花本體。

果然。

覃睿拎起那一小棵帶盆土的繡球花枝,上麵很多芽點都乾到卷邊了,有凍傷的痕跡,但是細看之下還有些剛剛冒頭的小芽。

喔哈哈哈,意外之喜。覃睿站在垃圾桶的背麵,開心地直起腰,臉上帶著蜜汁笑容,剛抬頭就被月亮牌小汽車雪亮大燈閃到了眼睛,隻好拿手去擋。

據她後來的回憶,算了她根本不想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