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書林慶文剛下了朝,李廣源就湊了上去。
“表叔回來了!”李廣源狗腿子似的上前接過他手裡的笏板。
“嗯?”林慶文一個眼神掃過去。
李廣源知道他的意思,連忙改了口:“該叫林大人,小的一時口誤,打嘴、打嘴。”說著象征性的用手往嘴上拍了兩下。
“姨母托我照扶你,你也該爭氣些,彆總是在外麵找貓逗狗沒個正形。”
林慶文口中的姨母正是李廣源的親祖母。
“大人,今日我從宮裡龍驤衛手裡要來一個犯事的,大人可要審一審?”
“龍驤衛?”聽到這三個字林慶文嚇了一跳,換衣服的動作都停下了,“他們的活你也敢搶?麻溜兒給我送回去,彆等裴羽親自來要,你我吃不了兜著走!”
李廣源堆著一臉笑:“大人莫怕,這倒不算搶的,頂多是他們半推半就送給咱們的。”
“好東西人家能給你?何必招惹麻煩事,送回去送回去!”
“此人是在貴妃娘娘那邊犯了事,保不齊是宮裡拈酸吃醋惹出來的禍事,龍驤衛還要在宮裡當差,哪位都是娘娘,他們不想惹火這才放手。”李廣源自以為聰明,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編排了出來,似乎真有這回事一樣,殊不知這都是元哲拿模棱兩可的話引他往這處想。
“那審了他豈不是要得罪人?”林慶文還是不想攬下這份活。
可人已經帶進刑部大牢了,再給送回去豈不是真應了元哲那句“做不了主”了?就是為了自己的麵子,李廣源也不能把人再送回去。
“大人,現在三皇子和張家都是炙手可熱正當紅,想巴結的人怕是要從宮門口排到長街去,咱們沒有點誠意貴妃娘娘那邊怎麼肯搭茬兒,就算得罪一個交一個也來的值呀!”李廣源又一次勸說。
林慶文也思慮片刻,咬了咬牙,這時候也沒旁的法子再讓張大人幫忙,這倒也是個辦法,於是鬆了口:“那就審吧!不過既然決定要審就必須讓他吐出東西來,彆讓貴妃娘娘那邊沒法交代。”
“是!”李廣源見這事成了暗自竊喜,自己不用拉著老臉把人送回去了,走之前又問道,“此事事關貴妃娘娘那邊,大人您不親自去審審嗎?”
說到這個林慶文就氣不打一出來:“我倒是想去,都是祁吾則這黃口小兒!整日參我卷宗記錄不詳不規範,我還要把前幾月的卷宗都重新謄一份,你去盯著點審吧!我這邊騰出手再去看。”
祁吾則此刻還穩穩坐在牢裡等著林慶文來給自己鬆綁,殊不知已經坐在自己挖的坑裡了。
眼見著李廣源帶著兩個副手,拿著全套的刑具開門要進來,祁吾則麵色終於有些掛不住。
“你們做什麼?!”
李廣源一臉奸笑,摩拳擦掌說道:“做什麼?自然是給你鬆鬆筋骨,舒服舒服好說話!”
看著他們手裡拿的鞭子、鐵鉤、鉗子……一係列平日裡大理寺也會用到的東西,祁吾則深知他們每一件的用法,他整個人麵色慘白。
“你們!我是祁吾則,你們剛對我用刑?”
方才林慶文剛罵過祁吾則,此人竟還敢拿他當盾,是怕刑部舍不得下重手嗎?
李廣源冷笑一聲,說道:“你這個佛腳算是抱錯了!”
此刻他已經被繩子牢牢綁在了架子上,眼看準備工作已就緒,馬上全套大保健要安排上了,祁吾則此刻心裡一時沒了主意,碰上這麼個油鹽不進的蠢貨真是秀才遇上兵了。
“咻!”
還不待他做好抉擇,鞭子已經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一下就摧毀了他本就不太頑強的意誌。
“去找賀雲公主,玉牌是賀雲公主給我的,你們去找她過來,她能證明我的清白!”一鞭子下去還不待他多想,嘴已經替他做好決定。
聽著賀雲公主、什麼玉牌,賀雲公主不是剛回京嗎,這裡乾她什麼事?還有什麼玉牌,這都哪跟哪啊?李廣源聽的雲裡霧裡,可不妨礙他接著用刑。
又是幾鞭子下去。
“還知道什麼仔細說來!”
祁吾則也是一臉懵,抓自己不就是為了讓他說出玉牌是樂昭雲給的,好攀咬一番嗎?自己已經說過了怎麼還要說什麼?要不是身上的劇痛時刻提醒著,自己都要以為這是一場夢了。
見他又不作聲了,李廣源手上也不歇著。
祁吾則咬著牙才逼自己不要在鞭子落下時叫出聲來,然而這一幕落在李廣源眼裡就是他在咬牙硬挺不出賣自己背後真正的主子。
“還挺有骨氣!”一邊說著,李廣源把手裡的鞭子沾上鹽巴。
這一鞭子下去,剛落在身上不覺有什麼,畢竟前麵大片的鞭痕已經麻木了,可鹽巴滲進皮肉裡,後勁一上來那種鑽心的疼,疼得祁吾則倒抽一口涼氣。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嘗到這些折磨人的手段,真是玩鷹的卻被鷹啄了眼。
祁吾則苦笑一聲,想起自己曾斷過無數的案子,自以為公正不阿,可這些經常見麵的家夥什兒自己用了一遍後,卻不禁有些懷疑,這裡麵是否有屈打成招的成分在。
李廣源見他還在冷笑,隻當他還是不服,說道:“還笑得出來,看來是我的手藝不和你口味啊!彆急,自有更厲害的等著你!”
一鞭又一鞭落在身上,可他心裡想起的都是自己曾揮起的那些鞭。
他沒臉叫出聲。
這邊祁吾則受儘折磨,另一半裴羽可算等到樂昭雲走出禦書房。
“怎麼了?”見裴羽迎上來,樂昭雲問道。
“沒事兒就不能見您了?公主殿下。” 冬日裡晌午的陽光正晃眼,他臉上掛著一絲笑,還是樂昭雲印象中那個總是牽著她的手瘋玩的大哥哥。
樂昭雲輕笑道:“隨時恭候。”
“簡而言之——祁吾則被我送到刑部去了。”
“啊?”樂昭雲有些驚訝:“刑部連四品官也敢接收?”
一抹得意的笑掛在裴羽嘴角,顯然他對自己的智謀十分滿意:“早朝的時候刑部官員都不在,隻有些小吏當值,他們都不認識祁吾則,我想讓他收他自然就收了。不過你不用擔心,現下林慶文下了朝應該已經回去了,他看見祁吾則肯定就放人了。”
“那就好。”樂昭雲鬆了一口氣,昨天祁吾則在馬車上說的那些話分明是想誆她去查肇郡,她在鳳梧宮設局隻是想讓祁吾則知道連裴羽都是自己的人,今後彆拿她當傻子,可他倆現下還沒到反目成仇的地步,若真是傷到了祁吾則就不好收場了,連祁閣老那邊也不好交代。
“你讓我給你送信,現下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見麵,不怕彆人猜疑嗎?”
二人熟識的事朝中幾乎無人知曉,樂昭雲也從未告訴旁人,也就隻有皇帝能了解個大概,畢竟京中沒有什麼事能瞞過他的眼睛。
“這次回來和我初到北琿時不同了,當年我在北琿根基未穩,朝中舉目無親,需要偃旗息鼓、謹慎行事;而此時不同,我乍一回京不少人想投誠的人都在觀望,隻有大張旗鼓地站在風浪之上才能讓人看出我船行穩固,何況你我之間的關係父皇一直知道,因我是我是女兒,他不會猜疑。”
隻要雍帝不猜忌就沒人能奈何得了樂昭雲,旁人的猜忌隻會讓她更加炙手可熱。
表麵上做事毫無章法,實則步步為營,果然還是那個樂昭雲——裴羽心裡暗道。
“你手裡是什麼?”裴羽注意到樂昭雲手裡的聖旨。
“給清晏加封郡主的聖旨。”樂昭雲把聖旨彆在身後腰封中,心裡盤算著什麼時候到肇郡去盤查一番。
既然祁吾則話裡話外想引誘自己去探查肇郡,那這裡必然是有什麼貓膩的,可他為何不直接和自己明說呢?還要拿張家做引子來激將自己,細細回想著昨日祁吾則說說話時的做派,身穿一身大紅官服連語氣也有些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了。
“等等,官服?”樂昭雲突然想起,祁吾則一直到昨晚身上都穿的官服,“你說把祁吾則送到刑部去了,那幫人不認識祁吾則還不認識雲雁補服嗎?”
裴羽一聳肩,眉頭微微皺起:“他今早沒穿官服。”
“那穿的什麼?”
“不知道在哪撿了一身破爛兒穿著。”
一種不安的感覺爬上樂昭雲心頭,總感覺事情有些不妙,昨晚她騙祁吾則把玉牌拿走的時候就顯得太過容易了,而今天裴羽又自然而然把他送到了刑部,總感覺整件事情背後都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進。
“我還是去刑部看一眼吧!”
“我也一起,畢竟人是我送過去的。”
二人越走越急,沒通過刑部侍郎直接那手牌闖進刑部大牢,他們走到跟前的時候祁吾則已經人事不省了,而李廣源正讓人一桶涼水澆下去。